员的讨论中。
石磊走出系馆,沿着两旁的大王椰子往学生活动中心走去。刚上完课的他神态显得有些疲惫,为了应付社团评鉴耗费了他太多的精力,而忙碌于课业与社团之间也让他心力交瘁。
最近这些日子来,他几乎以社团为家,繁琐的细节工作与一次又一次的彩排令他的体力备试萍验。还好,几日来的辛苦即将结束,本周六便是验收的时候,到时若能为吉他社争取包多的活动经费,他这个社长也可光荣退休。
活动中心位在学校操场后方,仿古的红屋瓦建筑十分抢眼。而从系馆到学生活动中心,若节省时间走直线距离,势必得穿越学校大操场。石磊沿着外围跑道,缓缓地往前走,他的脚步在看到不远处的画面时停了下来。
是她?石磊的双眼眯成一道直线。此时的她倒没了平日的张牙舞爪,他嘲讽地想着。
操场中的赵小冬正在上体育课,排在队伍最后面的她正随着体育老师摇头摆手做体操,处在万绿丛中的她,身形被衬得更加娇小。
如此不协调的画面,引得过路的人对她频频投下好奇的眼光。但可能早就习已为常,赵小冬举手投足间显得相当自在。
小冬这堂上的是排球课。由于班上只有她一位女生,老师在教学上时常把她忽略,完全以男生为主体来进行教学。不过她根本一点也不以为意,反倒乐得轻松,可以不试莆程的限制,有鱼便摸。
做完体操后,班上的男生分成三组进行对抗。她望了望体育老师,见他似乎早已忘了她的存在,便大胆地溜出排球场,混入一堆正在玩飞盘的小朋友中,童心未泯地与小朋友玩了起来。
看到她肆无忌惮地溜出球场,石磊的嘴角不自觉地往上扬起。看着她轻盈的身子像一只花蝴蝶般穿梭在小朋友之中,那脸上纯真的笑容令他无法将她与平日张牙舞爪的模样联想在一起,他突然觉得有些眩目与混淆,眼光像被磁铁吸住,久久无法收回。
这时,背后的一声叫唤把石磊拉回了现实。他震了震,回过头,原来沈天威不知何时竟已来到他身后。他烦躁地摇摇头,企图把恍惚的情绪收回。
“喂!你看什么看得那么入神?我叫了你好几声部没听见。”沈天威拍拍他的肩膀。
“没什么。”石磊很快地恢复若无其事的模样。“怎么?找我有事?”
“怎么?找你一定得有事?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龟毛,没事找你聊聊不行啊!”沈天威故意找碴。
“少来这一套!你沈大少重色轻友的本事我可清楚得很,找我聊天,我真是倍感荣幸啊!”石磊语中的讥讽沈天威焉有听不出之理,只见他沉下脸“怎么?那么久的事你还记恨、翻旧帐啊?不是我爱说你,你实在是愈来愈小气了!”他知道石磊还怪自己骗他到餐厅的那件事。
“你当然说得轻松,反正挨打的又不是你。”石磊板起脸。
“好啦!为了这件事我起码向你道歉过八百次了,海茗怪我我就认了,你也怪我?我真是里外不是人!”
听到他语气中所透露的无奈,石磊的脸色和缓了不少。“找我干嘛?有屁就请快放!”
“老兄,别那么粗鲁嘛!”沈天威白了他一眼。“涛仔要我转告你,今天晚上的流程可能有些更动,六点进行最后一次彩排,彩排结束晚上到海茗家进行最后的讨论。”
还要到海茗那儿?有这个必要吗?石磊不悦地皱眉。汪敬涛这家伙明明就是假公济私,几次看他像一只苍蝇般故意绕着赵小冬转,他心中便有说不出的火。
“为什么不早一点彩排?今晚没有必要再到海茗那儿吧?”
“我也不清楚,彩排时间是涛仔定的。”沈天威看了他一眼。“我知道到海茗那儿犯你的忌讳,但为了大局,忍耐一点啦!”石磊与小冬之间的“梁子”他可是从头到尾清楚得很。
彩排时间当然是汪敬涛定的,石磊不屑地冷哼一声。
“喂!问你一件事,你要老实回答我。”沈天威突然凑到石磊身旁,神情暧昧地道:“你觉得丁百柔如何?听说她暗恋你好久了!”
“你在乱放什么屁!”“丁百柔”三个字令他的两道浓眉倏地紧皱起。
“你会不知道?我才不信你看不出来,整个社团的人都知道。”
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丁百柔根本毫不掩饰对他的好感。她对自己明显的“企图”他除了无福消受之外,只有敬谢不敏。他不耐烦地挥着手“我们一定要继续讨论这个话题吗?”
“说真的,阿磊,人家丁百柔哪里配不上你?长得标致不说,对你又痴心得要死,我不懂你到底嫌弃人家哪一点!”石磊皱眉不语的眼神令沈天威恍然大悟,他惊呼:“天啊!阿磊,你该不会还忘不了她吧?”
“你在说什么鬼话?别自以为聪明!”石磊当然知道沈天威口中的“她”指的是谁,那已是一段遥远的过去。沈天威此刻毫无预警的提起,令他心情一沉。
沈天威完全无视于石磊的威胁,他认为自己有必要负起教育朋友的责任。“阿磊,如果你是因为她而放弃掉整座森林,你就未免太不智、笨到极点了!”
石磊撇下沈天威往前走,谁都看得出此刻的他正极力压抑着怒气。但不知死活的沈天威犹企图挽救什么似的,喋喋不休跟在他身后。
“阿磊”
“沈天威,可不可以闭上你的狗嘴,你知不知道你简直烦透了!”沈天威才讲了两个字便被石磊粗鲁地打断,他双眼布满杀气、恶狠狠地瞪着不知死活的沈天威。
沈公子天威这下只好不甘不愿地闭上嘴巴。
晚上的彩排工作进行得相当顺利,原本事后的讨论可省略了,但在大伙儿的鼓噪之下,要两社社长先自掏腰包犒赏社员的辛劳。于是,大黟儿决定于活动中心关门后,到学校附近的一家名为“五湖四海”的豆浆店吃消夜。
大队人马才刚出学校大门,迎面便遇见拽着大包包、一脸若有所思的赵小冬经过校门口。
汪敬涛一马当先,兴奋地跑到小冬面前。今晚的讨论取消,本来令他有些失望,没想到竟然在此与她不期而遇,老天真是眷顾他。“小冬,好巧。”
小冬一脸迷惘地抬起头,看了看汪敬涛,再看了看他身后的一大群人,向众人点个头后,便又继续往前走。
今晚家教学生问了她一题艰涩的数学题,她解了多次仍解不出来,好强的她,此刻脑中正被那道数学题占满。
“小冬,我们要去吃消夜,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沈天威殷勤地替汪敬涛提出邀请,他的用意很明显。
“不去。”拒绝完全是下意识反应。
汪敬涛的脸马上黯淡下来,善解人意的海茗马上帮腔道:“冬,一起去嘛!你不是最爱吃烧饼油条?”
“是呀!一起去嘛!”大黟儿鼓噪。
小冬似乎此刻才正视到大家的存在,近两个星期的相处,她与大家也有了一定程度的熟稔。她环视一下众人,露出了笑并摇头道:“真的不了,学生问我一道数学题,我一下子解不出来,我想马上回去思考解题的方法。”
“那也不急于一时啊!一起去嘛!机会难得,社长请客哟!”西音社成员李康宁也加入了游说行动,社长暗恋赵小冬一事,大家几乎都看得出来。
一时之间,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地加入游说的行动。
小冬在众人相邀之下,也只好有些盛情难却地道:“那好吧!”
话才落下,便一眼瞥见殿后的石磊,与几乎是挂在他身上的丁百柔。她脸色微变,但出口的话已收不回来了。
其实石磊早注意到她,也发现到紧粘在她身后的汪敬涛,那样的画面令他觉得相当刺眼。
小冬答应一同去吃消夜后,他们一行人便有说有笑地来到豆浆店。
豆浆店的规模颇大,为应付晚上吃清夜的人潮,店家采自助的方式让顾客自行取用,以盛用食物的碟子来计价,不同单价的食物以不同款式的碟子来区分。以往,豆浆烧饼之类的东西只会在早上出现,曾几何时,消夜文化产生了重大的变革,老祖宗的饮食习惯被眼光独到的商人所改变。
大家把几张桌子并在一起,七嘴八舌地讨论有关音乐会的话题,整个豆浆店因他们的加入而显得热闹不少。
汪敬涛殷勤地为小冬端碗布筷的动作,看在石磊眼底,相当不以为然;他整个晚上脸都拉得长长的,话也不说一句。沈天威还以为,那是他在意小冬的临时出席而有的正常反应。
小冬老早便把桌上的烧饼油条一扫而空,不用自己付钱的食物显得异常的美味。她听着与自己毫不相关的话题,见大家似意犹未尽地打屁笑闹,却偷偷打了一个呵欠。心思细腻的宋海茗发觉了,整晚像个闷葫芦的石磊也发觉了。
“冬,累了啊?”宋海茗话一出口,几十双眼睛纷纷投注在赵小冬身上。
小冬有些不好意思,硬是把嘴中另一个要出口的呵欠紧急给收了回来。她干脆趁机站起来对着大家说:“不好意思,各位。明天一早我还要打工,我得回家了!”她背起背包。
“这么晚了,你一个女孩子单独走夜路回家不好吧!”李康宁忧心地道。
宋海茗有些为难地看着小冬,她不愿破坏大家的兴致,也实在不放心小冬一个人回家。
“安啦!”小冬拍拍胸脯。“歹徒下手也会挑人的啦!要有那种不挑食、不怕死的坏蛋敢欺负我,我会要他好看!”说完,她还做了一个劈砖的手势。
石磊见状,在心里冷哼一声,就凭你这个小表头?
“我看,涛仔,就麻烦你替我们送小冬回家好了。”沈天威马上为汪敬涛制造了个机会。
汪敬涛马上会意地点点头。
石磊把他俩的默契看在眼里,他脸色阴晴不定地睨了沈天威一眼,生平第一次觉得他长得很碍眼。
“不用,不用!”小冬忙不迭地摇手。“我自己可以回去。”
她虽坚持,却又拗不过大伙儿言论的攻势,最后汪敬涛还是成了小冬的护花使者。
他们前脚才离开,薛圣屏马上关心地问:“海茗,小冬很缺钱用吗?我看她兼了不少工作,她的身体吃得消吗?”虽然海茗与沈天威的事曝光时,薜圣屏曾经黯然过一阵子,私下也曾默默恨过海茗,但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发现自己对这段感情愈来意能释怀,也渐能坦然地面对。
不待海茗回答,跟石磊一样也沉闷了一晚上的丁百柔有些尖酸地抢白道:“她呀!标准的守财奴一个,打工赚来的钱也不见她花过一个子儿!”其实她真的不是故意要丑化小冬,只是属于女性的直觉告诉她,石磊今晚异常的沉默与小冬脱离不了关系。
“冬会这么拼命的工作,我相信背后一定有原因,她绝对不是守财奴。”宋海茗望着丁百柔,柔声地反驳,她不懂百柔为什么要在大伙儿面前恶意中伤小冬。
她的话换来丁百柔的冷哼声。
“各位,我有个提议,大家请安静听我说。”李康宁突然站起身,挥舞着手要大家安静。“基于这几个星期来大家相处的默契,我提议,评鉴会过后咱们办个露营轻松一下,如何?”
他的提议马上获得大家的回响,众人七嘴八舌地讨论他的提议的可行性,话题一下子由小冬身上转移,气氛又热络了起来。
不过,石磊仍是延续一个晚上的沉默,心不在焉的眼神找不到焦距。
另一方面,小冬与汪敬涛一前一后,沿着途中商店的骑楼慢慢地踱着步子。
“其实你大可不必如此多此一举。”小冬回过头看了他一眼。
汪敬涛明白她指的是送她回家一事。“那么晚了,你一个人走夜路大家也不放心。”其实最不放心的是他自己吧!
“有什么好不放心的,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她有些嗤之以鼻。
汪敬涛腼腆一笑,转移话题:“为什么要兼那么多的工作?身体吃得消吗?”
如果小冬够细心,就应该可以听得出他的声音中饱含着不舍与关怀,可惜的是,汪敬涛遇上的是粗心派的祖师爷赵小冬,注定他感情路多波折。
“这哪算多!我曾经有一周兼八个工作的纪录呢!要不是现在功课比较重,我还考虑多兼几个。”她颇得意地甩着背包。
“你很缺钱用吗?”他尽量以不伤及小冬自尊心的语气,小心地问道。
“是啊!我们家属于一级贫户,凄惨得不得了!”她促狭地望着汪敬涛。
如果她知道汪敬涛听了她这番胡诌的话后而心疼不已,那么打死她都不敢乱讲。
而小冬的直接令汪敬涛登时楞住了。
后头突然没了声响,小冬奇怪地停下脚步回过头,只见汪敬涛微蹙着眉立在原地。她仰起头问:“喂!你没事吧?”
见她故作无事般的纯真笑脸出现眼前,汪敬涛心一紧。她肩上的担子一定很重吧!这么小的肩膀到底背负着多大的生活压力啊?听着她若无其事般地述说自己的家境,他的心纠结成一团,好痛!此刻的他有一股拥她人怀的冲动。
不过,他并没有这样做。理智与教养让他的冲动悬崖勒马,但情绪的收回却是不易,他转头大声抛下一句“我没事”后,急急地向前走。
一头雾水的小冬吐吐舌头,不了解是不是自己哪里得罪他了?
到了公寓门口,汪敬涛的情绪已恢复不少,他依恋不舍地看着小冬,后者却有着与他截然不同的心情。
小冬有些欲言又止地看着他。“有句话我忍很久了,不知道该不该说。”
汪敬涛用眼神鼓励她,并隐隐地期待她即将出口的话。
只见她用力憋住笑,挤眉弄眼地道:“如果你能够把这头怪发剪掉,可能会顺眼一点!”
敝发?他还以为他不由得一脸失望。
从没有人说过他的头发怪,没想到他自认为最有魅力的头发,在她的眼中竟是那样!他自嘲地微扯动嘴角。
看来,评鉴过后最重要的一件事便是换个发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