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四大闲人终于汗流浃背的赶回丽水宫。
“师父,我们只采到这些。”东缺抖开布巾,现出四、五朵娇嫩欲滴的红色小花。
“这些就够了。”周嬷嬷旋即将佛座小红莲交给韩彦申“快将它嚼烂,喂给苡若吃。”
“等等。”西残觉得这种喂法似乎有欠卫生“我去拿槌子来捣烂它。”
“时间紧迫,你穷啰嗦个什么劲?”南摧有十成十的把握,以韩彦申的风流本性和高超手腕,他一定偷偷吻过苡若了。既然都“水乳交融”过了,再“尝”一次,又有什么关系。
他两人争论的当口,韩彦申已经将小红花嚼烂,半喂入苡若口中,另一半则敷在伤口上。
过了大约一刻钟左右,她嘤咛一声,幽幽转醒“我还活著吗?”
大伙兴奋极了。韩彦申问:“你现在觉得如何?”
“好累,”苡若睁开眼睛,见五、六张脸全全神贯注的望着她,一低头,猛地瞥见自己前胸裸露了一大块,登时红透双颊,嗔道:“你们是怎么搞的,没听过非礼勿视吗?我已经长大了耶!你们哎哟!”慌忙抓起被褥欲遮住头脸,却不小心触动伤口,失声叫了出来。
“若儿,你还好吧?”周嬷嬷十二万分抱歉的说:“对不起啦,我们一时情急,没考虑那么多,大家又急著想怎么救你,哪晓得你呃”“不知不觉也就长大了。”东缺是四大闲人里头最年轻的一个,因为拜师最早,所以被尊为大师兄,不过,年纪也老得足够当苡若的父亲。“你也甭不好意思,师父们从小看你长大,咱们情同父女,尽管你的身材稍差了些,师父们也不会笑你。其实认真追究起来,我们也有责任,以后呢--”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要不是身负重伤,她铁定会跳起来,指著东缺的鼻子破口大骂。“人家指的才不是那个--”回眸,与韩彦申四目交触,俏脸倏地又红到耳根子去,忙再钻进被窝里。
西残晓得啦,把矛头指向韩彦申“原来问题在你身上,你怎么可以不先打声招呼,就自作主张救咱们若儿的命呢?她是宁可去见阎罗王,也不愿第三者,不!应该是第八者见识她的身材,这样会让她很自卑的,你知道吗?不管,你得负起责任。”
“我去买红烛跟嫁衣。”南摧道。
“你买那东西干什么?”西残愣道。
“不是要韩老弟负起责任吗?”南摧煞有其事地就往外走。不可思议的是,居然没人拦阻他,好像大伙都认为韩彦申真的该负责任似的。
“呃,我去买看看有没有花轿。”
“我去准备吃的。”
“我也去。”
大家很有默契地找了各个不同的借口,离开苡若的闺房,让他们两人能够单独地说几句话。
苡若躺在那儿,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样脆弱过,由于伤得太重,很快便又陷入昏迷当中。
“若儿,若儿!”
韩彦申怎么也没料到,在他有生之年,会为一名女子如此这般的牵肠挂肚。
见苡若才转为红润的脸颊,逐渐地又呈现苍白,他不放心地揭开她覆在伤口上的布条,嗄!鲜血仍旧汩汩直流,想必是佛座小红莲葯性太缓,不足以止血,也无法完全祛除毒液。
略一沉吟,俯身抱起苡若。
“你你要做什么?”她陡地惊醒,翻过身来,迷迷糊糊地喃道。
“我带你去见神医詹仲昆。”
詹仲昆只是个乡下走方郎中,因为有一年扬州首富郑老爷子媳妇难产,半夜里大出血,孩子却生不下来,他们找了几家名医都不在,无奈只好去敲詹仲昆家的门,隔著门喊他去帮郑夫人接生。
怎知他正睡得胡里胡涂,一边答应、一边向他妻子道:打盆凉水洗洗脸。再拉长脖子向外吼:你们先回去,我随后就到。
郑家的管事没弄清楚,赶紧跑回去跟郑老爷子说:詹仲昆要咱们先打盆凉水给夫人洗脸,他随后就到。
当时情况危急,谁也没空去细想对或错,反正是大夫吩咐的,照做就是,于是慌忙到井边打一桶凉水端进卧房。当时正值酷暑,郑夫人热得浑身是汗,凉水猛地一激,孩子竟然呱呱坠地,而且母子平安,顺利到匪夷所思的地步。
詹仲昆洗完脸赶过去时,他们已经欢天喜地,包了个大红包,千恩万谢地拿他当再世华佗。从此他便声名远播,那一年他才二十岁。
全世界只有他自己心知肚明,那是巧合加缘分,并非真本领。因此从那天起,他便悄悄地发奋图强,把“本草纲目”、“伤寒”、“金匮”统统读得滚瓜烂熟,三十年后,他果然变成一个名副其实的神医。
苡若以前听周嬷嬷跟她讲过这个“故事”心中始终认定詹仲昆只会帮人生小孩,如今听见韩彦申要带她去请他医治,直觉地认为不妥。
“我不要去见詹仲昆。”即便他真的很“神”却也住得太远,从丽水宫到那儿,至少必须花上三天三夜的脚程。
“你非去不可。”韩彦申十分坚持,他了解苡若的伤势,如果不尽快救治,让剧毒一深入五脏六腑,只怕就回天乏术了。
“我不要!”她负气地,不喜欢他老爱发号施令,强迫她什么都得听他的。“要去你自己去,横竖我--”忽地一阵剧痛,她仰著头,睁大眼睛。忽地,望见韩彦申的双眸浸在两泓深邃的潭水里,忧戚莫名。
“我我伤得很重,是不是?”
他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竟也担忧悲戚成这样?苡若这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心口不禁凉了半截。
“韩韩郎”她挣扎著坐起来,胸口的血跟著溢注而出。
“你躺好不要动!”韩彦申惶惶然地搂住她,整颗心都拧疼了。
“不,让我把话说说完。”她枕在他的臂弯里,费力地喘着气“万一我真有个三长两短,请你务必救出我的家人。”
“傻瓜。”韩彦申紧紧拥抱著她,不愿她再往下说。“不许说这种话伤我的心。”
“韩郎?”苡若高兴得落下泪来。在他强壮的怀抱中,她有点羞怯,却有更多的甜蜜充塞其中。“谢谢你,这一生,我”她没能将话说完,已然昏了过去。
“糟了!糟了!”北破像被鬼打到一样冲了进来“韩老弟,大事不妙,胡公公那个老贼追来了,你快带著若儿逃走!”
胡公公亲自追到这儿来了?
据说,胡公公的武功出神入化,即便已六十八岁高龄,依然身手矫捷,不输壮年。
以韩彦申的功力对付他,应是绰绰有余,但带著伤势沉重的苡若,就未必是他的对手了。
“周嬷嬷和其他人呢?”他到丽水宫两、三次,每次周嬷嬷都煮了好多好吃的东西款待他,且四大闲人待他如同自家人,现在遇到这么大的危难,他可不能撇下他们不管。
“他们先在前院抵挡一阵子。你快从密道出去,咱们兵分两路,分散他们的火力,到神医詹仲昆那儿再碰面。”
“不成,周嬷嬷不是他们的对手,让我去帮忙,劳烦你先带苡若走。”
“咱们谁也不是他们的对手。”北破急得直跳脚“胡公公派了五百名士兵,把咱们丽水宫团团围住。你要真爱苡若,就马上带她逃出去。”
怎么可能?胡公公劳师动众,摆出这么大的声势,目的是什么呢?
为了捉苡若?还是捉他?
韩彦申一生未曾遭逢任何敌手,他真的很想去会一会胡公公,跟他较量、较量。然而苡若的伤却又无法拖延,令他好生为难。
“你还在犹豫什么?”北破催促道“苡若要有个闪失,你以为还有人愿意的嫁给你当老婆吗?”
“小师父!”苡若吃力地挥挥手。
“唉呀,真是对不起,我一不小心又说错话了。”北破象征性地赏了自己一巴掌。
“我不是指那个,”苡若痛得已经快要神智不清了,哪还介意他说什么。“你们都快走,别理我,我只有一个请求,我的家人请务必救救出来”她虚脱地往后一倒,所有的力气都没了。
“完了,完了!”北破大叫“她铁定活不到明天,不,连下个时辰都挨不过了,你你准备一辈子打光棍吧,你--”
韩彦申一凛,急切地抱起苡若“密道在哪儿,请小师父带路。”
“跟我来!”北破三步并作两步,东拐西弯,来到丽水宫后山的一座小茅屋前“密道就在里头,你们快进去。”
“你呢?”
“我”北破没啥武功,却很讲义气“我替你们断后,姓胡的那太监头子真要敢来--”
“你跟咱们一块走吧。”韩彦申认为他留下来非但于事无补,而且很可能被当成肉靶子,射成一团肉泥。
“不成,苡若的伤要紧,你甭在这儿穷磨菇,快进去!”其实他怕得脚都发抖了,嘴皮子仍是不肯认输。“咱们四大闲人,应该同生共死,我怎么可以独自逃走?这这有违英雄本色。”
天!苡若心里一怔,算是败给他了,她在丽水宫住了十年,他们什么德行她都见过,就是没见过“英雄本色”这东西。
“你们都走吧,他那胡公公要的是我。”她虚弱地又吐出几字。
“太监也喜欢美女?”北破大吃一惊。
“不是”苡若不想连累周嬷嬷和四大闲人,更不愿意韩彦申为她试凄“我猜胡公公一定是以为那天香绮罗在我身上,所以”
“不会吧?”北破道:“那东西一直藏在无极山庄不是吗?”
“不,无极山庄没有天香绮罗。”韩彦申望着苡若,苡若也望着他。“如果真有那种东西,我会拚了命去帮你拿来,或许它能治好你的伤。”他幽幽道。
自从江湖上盛传胡公公夺得了天香绮罗,韩彦申已经潜进无极山庄不下十余次,却什么也没发现。那一个飘荡在山庄上空的香气,纯是胡公公炼丹房中窜出的芳芳香料,用以诱骗江湖人士前往盗取,再藉以引出真正的天香绮罗。
“你的心意我明白,但我不要你为为我冒险。”
“唉!废话、废话,全是一堆废话!”北破急得把他们推进茅屋。“你们再不走,我要翻脸啰!”
他翻脸会怎样?
韩彦申没逮住机会问他,因为他一走进小茅屋,身子便往下直坠,四周全是阒黑的土墙,伸手不见五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