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微好受了一点。茶杯拿回家冲洗好,第二天带到公司,泡了一杯乌龙茶,连茶叶一起送到他的桌上。他有些不解,对她看了两眼:“给我的?”
她点点头,本想说不好意思的,并向他解释那天只是头脑稍微短了一下路,虽然在他面前经常失态闹笑话,但自己其实不是那种人。
可话到嘴边,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他也没再问什么,只说了一声知道了,谢谢。然后,第二天就没再去食堂买三得利乌龙茶了。再然后,他的两只茶杯和茶叶就归她管了,每天早上过来,拿过去洗好烫好,泡上一杯红茶或是乌龙茶送过去。
她已经从头到脚,完完全全成了一名日企女职员了。
月末,因为要结账赶报表,财务课成员全体加班到晚八点。肖系长已经打电话给五月的前任吴老板的餐厅过去预约了座位,但到晚七点的时候,吕课长就开始乱叫肚子饿,从抽屉里掏出几包饼干发给大家吃了,仍觉不够。
一个电话打到食堂,没出五分钟,食堂厨师黄栋梁就拎着两只大马甲袋送下来,有酸奶水果以及各种菜包和蛋糕。他还亲亲热热、黏黏糊糊地抱怨说:“吕老师你怎么不早说,我不知道你们财务加班,要是知道,我怎么也要准备几个热腾腾的小菜!”虽然是抱怨,语气里的那股子殷勤劲儿、巴结劲儿让人忍不住起鸡皮疙瘩。
五月拿到的酸奶和小蛋糕比别人要多两个出来,原来他还记得。五月不好意思,对他连说几声谢谢。黄栋梁笑嘻嘻地问:“还要吗?要的话,我再拿下来给你?”
五月笑着摇头。他又殷勤发问:“那你喜欢吃什么?下次我特意给你做?别笑呀,我们食堂财务一家亲,只要你开口,哪怕是煎饼卷大葱我也能给你做出来。”
五月一口酸奶险些从鼻子里呛出来,连忙说:“不用不用。我虽然是山东人,但平时不吃大饼卷葱,谢谢。”
八点,财务工作结束。肖系长领着几个人去吴老板餐厅吃饭,泽居晋继续留下来工作。日本人热爱工作闻名于世,津九的几个日本人真正是把公司当成了自己的家。这几个人每天最早进公司,而晚上至少要到九点以后才会离开。大家习惯成自然,所以只向泽居晋打了一声招呼就走了。
五月随着大家出了办公室,半途又悄悄溜回去,走到他办公桌前,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轻声问:“对了,泽居桑可需要吃点什么东西?我去食堂给你拿下来。”
他仅撩了一下眼皮,转头就去看他的电脑屏幕去了:“谢谢,我不需要。”声音一如他平时的礼貌客气,透露着几分淡漠疏离。
他这个时候的样子,用肖系长的话来说就是假,装,虚伪,表面客气,内心冷漠。她上次给施总老婆翻译了一下洗面奶的说明书,人家还夸她“小姑娘有眼力劲儿,有前途!”呢!
五月暗暗怪自己多事,脸不禁红了红:“哦,知道了。”
转身要走时,他在身后又说:“请去帮我倒一杯温水来,谢谢。”
在茶水间冲洗他的马克杯时,她心情不自觉地又好了起来,一边哼着小调,一边想:钟五月,你怎么跟小孩子一样,有点出息行不行?
吴老板的西餐厅距津九不到两百米,出门走几步路就到。这一带大都是工厂,工厂通常都设有食堂,他家的生意注定好不到哪里去,顾客也就局限于周围公司内不爱吃食堂的高管们,偶尔要送送外卖才能维持餐馆正常运转,不致关门大吉。
一顿饭吃下来,五月看他西餐厅冷清,实在很想问他一句:你为什么会辞去津九的工作来开这样一家餐厅?难道真是钱多任性吗?
当然,她只是想想而已,毕竟和人家还没有熟到这个地步。
因为她是一群人里唯一的一个女孩子,又会喝两口小酒,吴老板难免就多留意她几眼。她这人藏不住心事,从一进店门,两眼就写满了问号。吴老板觉得好笑,就搬了个椅子坐在她旁边,问:“你是不是很好奇,我为什么会辞职开店?”
五月被他看破心事,多少有点不好意思,腼腆笑笑点头。吴老板也跟着笑,和她说:“在哪里工作,拿多少工资,体不体面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你开心不开心。我现在就很开心,每天坐在收银台里看看金庸古龙,或是和店里的小姑娘们开开玩笑,这种日子就是我的终极追求。”
这人年龄看上去也就三十多岁,说出来的话却有种看破红尘的豁达和禅意。五月听后,若有所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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