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一眼,旋即低下昏沉沉的头颅。一想到自己白日那些作为,他就感到羞愧难当;他觉得自己实在不够稳重,因此,他将头更低下去几分。
班夫人固然渴望夫妻无话不言,可此时见班况三缄其口、不欲多说,也只好暂时浇灭心中的好奇与猜疑,慢慢伸出手去,扶着班况坐到暖和的榻上,又亲自端来一碗热汤送到班况手里。
那是人参与鹿茸混在一起滚出的汤。
班况握着正冒着滚滚热气的浓汤,几乎要掉下泪来,渐渐的,他有些后悔之心,同时心里默默的想,要是白间,他不那么冲动,不那么凶狠,兴许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良久,他哀愁的抬起脖子来,对着班夫人坦诚道:“夫人,我今日又冲动了!”
班夫人似有预料,面上没有多么惊异,她一边有条不紊地收拾着,一边语调平和的问道:“夫君如何冲动了?”
“我一向看不惯府台里主事员吏索取贿赂、强征民财,今日因为一些小事,与他再次起了争执,只怕降职调用,时日不远!”
班况照实说完情况,心里霎时产生一种难以言表的豁然。然后,他又加以补充道:“不过,夫人尽管放心,我已经将主事员吏的罪行具函缕陈,托人送给光禄勋,我相信光禄勋看到公函后,定会还我公道!”
班夫人聚精会神地听班况讲完,心上仿佛落下一块石头,沉得她喘不过来气。她早知班况性情峻急,刚直自持,那是他的优点,也是当初她看上他的原因,可她更加清楚,得罪了顶头上司的结果。而且,班况已近中年,升官的机会本就渺茫,此回一旦降职,再想右迁,只怕比登天还难。
脑中一转,她立马感到日暮途穷,心里也不禁有些发慌儿。如今,班伯即将入仕,班游、班稚面临求师,连班恬将来嫁到什么样的人家,她也曾私心筹划过,可现在因着班况冲撞上司,无一不落了空,饶是她再坚强,此刻也不能不伤心。
兀自讷了许久,班夫人才甩开低沉的情绪,安慰起班况来,“夫君一向恪尽职守、克己奉公,此番结局还不一定,夫君莫要先行灰心丧气,还是等等看吧,万一出现什么转机呢?”
“唯一的转机,也是老夫唯一的希望,便是光禄勋大人能够秉公办理,还我公道!其余,只怕别无他法!”
“事到如今,多思无益!”
班夫人躬下身子,紧紧握住班况的手,“为妻与夫君多年日夕相处,将来无论是顺境,还是逆境,为妻必与夫君荣辱与共!还请夫君看在为妻与一家老小的的份上,千万不要自己丧志!”
班况似有悔恨,讷讷难出于口。他涕泪横流,吞声踟蹰了一会儿,才张口道:“夫人!老夫有你在身边真好!”班夫人赶忙拥住班况,小心的安抚下丈夫失落的情绪。
昏黑的夜色渐渐侵袭入房中,外面还有似鹅毛一般的雪肆意飘着。那些雪花又大又白,闹腾腾的在空中打着转,又经朔风一吹,一片片尽爱通过牖窗往屋里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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