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说了一句:“你回来了。”
张氏如今已年近三十,又生了两个孩子,身材却一如年少模样,未有半点发福的迹象,就是那容貌也未曾大变,面目清秀动人,据说年轻时曾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美人,说媒的人甚多,最后却是选中了在衙门里当差的父亲。
自三年前儿子在门口玩耍不见后,张氏的身子就一直不好,再加上最近丈夫逝去,整日里哀思成疾,更是不堪,略做一点活便咳个不停,平日里只能绣些小物件拿去卖,所幸她绣工出色,卖得的钱比一般人多上一些,勉强够用。
只是说来也怪,张氏平常对人甚为和气,对丈夫和儿子亦是甚好,唯独在面对女儿时,她的神色总是冷冷的,一句话也不愿多说,仿佛那不是她亲生女儿一般,从小到大,她从来没有对阿妩笑过,一次也没有,为这事,乔捕头不知说过她多少次,却是半点成效也没有。
“娘,这是我刚领的月钱。”阿妩见母亲不说话,取出藏在钱袋里的两钱银子捧着走到张氏面前,晶亮的眼中满是渴望,这是她第一次用自己的劳力赚来的钱,亦是她第一次拿钱给母亲,她是多么希望母亲能够夸奖一下,哪怕是对自己笑一下也好。
张氏低头刚一接触到阿妩的目光便马上移开,眼底是深深的厌恶,每每看到那张脸,都会被不由自主地勾起深埋在心底的往事。
她深吸了一口气压下胸口的燥动,冷然地道:“知道了,放到床下的坛子里去,然后洗手准备吃饭。”
原本的兴奋期望,在这一刻统统化为了乌有,失望的泪水在眼眶里使劲的打转,阿妩默默的垂下手低头进了屋,将那两钱银子放入空空的坛子里,在听到银钱落下所发出的“叮当”声时,一直含着的泪水终于落下,低低的哭泣声亦从嘴里逸出,她不明白,为什么娘总是不喜欢她,不管她做的多好,也不管她多努力,总听不得娘一星半点的夸奖,甚至于连一个笑容都吝啬。
娘并不是天性冷淡,以前弟弟还在的时候,娘对弟弟不知有多疼爱,整日里抱在怀中不肯放手,温柔的笑容更是一次次在弟弟面前绽放,而她从有记忆起,娘就从来不曾抱过她,连碰一下都不肯,好似她身上有什么传染病似的。
哪怕是她发烧的时候,也是爹整日整夜的守在床前,有时候,她真的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娘亲生的。
阿妩紧紧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可是她真的觉得好委屈,为什么别的爹娘都对孩子疼爱有加,唯独她不受娘怠见,以前还有爹护着她疼着她,如今爹不在,她便如无父无母之孤儿。
好不容易止了泪,装作没事的模样来到外屋,张氏此刻已经盛了饭出来,木桌上摆了几碗青菜豆腐竹笋。
“吃饭吧。”张氏坐下端起了碗筷,见阿妩一直不动,便问道:“怎么了?”
阿妩低头想了好一阵,终是鼓起勇气用晶亮的眼睛看着张氏:“娘,你能不能给我下碗鸡蛋煮面?”
“为什么?是嫌这清汤寡饭的不合你胃口吗?”张氏的声音平淡无波,但听在阿妩耳中却字字如针刺,难受得紧:“不是的,娘您误会了”
“误会什么?”张氏用筷子挟了一口白饭放在嘴里慢慢的咀嚼着:“还是说你在曲府没的吃,所以跑到家里来讨着吃?”
阿妩连连摇首:“没有这回事,女儿在府里过的很好,老爷夫人还有小姐都很照顾女儿。”在曲府里,他们这些做奴才的,皆是等主子们吃完后,就着撤下来的菜式吃,有很多菜式甚至连动都没动过,所以远比外面一般人家吃得要好,鸡蛋更不是稀罕物。
“既然没有,那怎的跑到家里来要?”说话的时候张氏始终没有看过阿妩,只自顾自的吃着饭。
“因为”阿妩咬了咬下唇,终是将憋在心里的话给说了出来:“因为今天是女儿生辰,以往爹在的时候,他都会在这一天做一碗鸡蛋寿面给我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