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上薄施脂粉后,雨菡为我细细描好黛眉,脸颊上淡淡施上桃红胭脂,又用相应桃红色勾勒我的唇,铜镜里的我明艳动人,完全就像含羞带嗔的二八佳人,全然看不出我的真实年龄。
当我昂首阔步走进两仪殿时,才发现自己已经晚到了。皇帝、皇后早已高座在殿上。我赶紧跪下:“常山姗姗来迟,还请陛下恕罪!”
皇帝温和地笑笑,抬起手来指向右方:“常山为我东征将士念经祈福,胸怀大慈大悲之心,朕怎会因此小事而迁怒降罪?常山快快请起,见过吐蕃特使赞悉若大人。”
我顺着皇帝的手看去,只见一位身着吐蕃特色服装,肤色如麦色的魁梧男子,雄伟如山般巍坐在右首上座。这便是吐蕃大相禄东赞的长子赞悉若。
然而更吸引我的却是站在赞悉若身后看似他随从的青年。他挺直虎躯站着,犹如一株饱经风霜的松树,轩昂挺拔。他虽然肤色黝黑,却在粗犷中透出掩盖不住的文秀之气。不知为何,我竟对他另眼相看。
“下臣赞悉若见过尊贵的孝定国公主殿下。”赞悉若右手护于胸前,向我深躹一躬。
雨菡早已奉上洁白的哈达,我转身用双手取过哈达,将它戴在赞悉若的脖子上。“特使长途跋涉来到长安,实在辛苦了。”我目光转向他身后青年,“敢问特使,这位是——”
“启禀公主殿下,小的名叫冈日,是特使的贴身随从。”那青年答道。
我惊异于冈日未经赞悉若同意,擅自答话,赞悉若竟然毫无恼怒之色,但我并未在脸上显现出来。我向雨菡使一眼色,雨菡立即会意,奉上另一条哈达,献给冈日。
赞悉若脸上露出一丝惊讶之色,旋即隐去。
冈日在第一次雨菡上前传递哈达之时便面露惊喜之色,虽然他之后与我对答自然,然而眼光总有意无意地飘向雨菡。现在我向他献上哈达,他没有露出受宠若惊的神色,反而坦然接受,使我在心中多了一丝震惊和疑惑。
“公主殿下,我们又见面了。公主的琴艺惊为天人,不知在下是否有幸再次听到公主的天籁琴声。”说话者有浓重的异域口音,我一听便知是欧罗巴的使节阿罗本。
我礼貌地向赞悉若和冈日表示歉意,然后缓缓转身,微笑着却毫不客气地对坐在赞悉若下首的阿罗本说道:“‘不知声者不可与言音,不知音者不可与言乐’,琴曲要弹与知音者才能达到如臻之境。只可惜……”
“哈哈哈!”阿罗本对我的冷言冷语并未理会,反而向我引荐,“看来我是真的没机会了。在下老了,要将更多机会留给年轻一辈。这位是迪蒙,我的继任者,他将在以后的日子里代替我在大唐帝国传教。”
我看向阿罗本的后方,那里站着一位金发青年,皮肤白皙透明,犹如一尊雕塑精美的白玉神像。他长有一双凤目,是深邃的深湖水蓝色,如一汪深不见底的深潭。他的鼻梁出奇的高,嘴唇棱角分明,使人看出他坚毅的个性。
我高傲地看向迪蒙,而他却对我一笑。不可否认,他的笑很迷人,然而他修长入鬓的凤目随着笑容眯起来,却更像两把锋利的利刃。我不知道的是,以后,这个迪蒙本身就像一把利刃,一点一点地将我的人生分解地支离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