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方“符箓咒语乃宵小之术”的断语,忍不住对他反驳。符箓丹鼎,本就是道家的两大派别,只不过丹鼎派以烧鼎炼丹为主业,属于上层社会,符箓派以符水咒语治病为主业,属于下层社会而已,这两者到后来结为一体,相互之间并没有什么区别,反正都是装神弄鬼糊弄人,彼此分个上下高低也没有什么意思,甚至很多道者都身怀两技,既会画符,又会炼丹,这陈元方有意抬高丹鼎。贬低符箓,实在是孤陋寡闻之外又无聊无趣。
陈元方听我反驳,怔了一怔,怒道:“什么练出毒丹吃出人命?我刚才不是告诉你茅山宗与时俱进,已经觅出真丹烧炼之法了么?以后我们烧出丹药,你就会知道炼丹术已另辟蹊径,非符箓、内丹等术可比,哼哼,如果不是少主人特意叮嘱,我们又何须求你凑足三人之数,来炼那和合大药?”
“少主人特意叮嘱?”这少主人从未见过我,怎会对我这么看重?我心中起疑,转头向卫道士看去,却见他也lou出一脸困惑的表情,似乎也对少主人的行使好生不解。
我心中疑惑,但手下并不闲着,很快就和卫道士一起在丹室里建起了一座三层的砖台,三层四面皆开八门,寓四通八达之意,符八卦之方位,这和以前道家以丹砂金石炼制丹药的做法并无二致,安炉台修建完毕,陈元方支派我和卫道士到丹室的角落处搬运一只青铜大鼎。
按丹经所说,凡炼丹,须是清虚之士,三人结伴,一人分管鼎器,添换水火,一人轮阴阳,卦象进退,节侯水火,剩下的一人进行调度,这是炼丹术的惯例,人少忙不过来,人多嘴杂纷乱,三个人,一个首领,两个左右手,最是合适,也因应了道家“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之意,生生无穷。葛洪说:“高山为渊,深谷为陵,变化者,乃天地之自然,何谓金银之不可以异物作乎?”他这里说的金银,是指由丹砂诸药炼成的金银,是“丹砂之精华”吃了可以不死。葛洪还给出了一套理论“夫丹砂之为物,烧之愈久,变化愈妙,黄金入火,百炼不消,埋之,毕天不朽,服此二物,炼人身体,故能令人不老不死。”
这套炼丹成仙理论逻辑性强,言之有理,只可惜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实践证明,炼丹成仙不仅荒诞虚妄,而且危害极大,历史上不少皇帝都因为服丹丢了性命,不过炼丹术倒也并非一无是处,至少还衍生出一种副产品-炼金,所谓的丹阳金就是这种副产品之一。
丹阳金被卫道士交还给那个少主人,我本来以为他会问我金子的出处,想不到他一言不发就离开了丹室,言谈举止俱是无礼,想必这是富家子弟特有的纨绔习气,我心中不满,在搬运丹鼎的时候和卫道士谈及此事,卫道士低声说:“少主人是聋哑之人,你没有看出来么?不过少主人虽然先天不足,天资却极为聪颖,你被我荐来此处,也是出自他的意见啊,不过也是奇怪,他为何非求你前来制丹?此事当真奇哉怪也。你骨骼虽然清奇,隐有仙风道骨,但鼻孔外lou过多,注定一生贫寒,哪有什么千万家产?你自诩富家子弟,这不是诓骗贫道吗?哈哈。”
我呆了一呆,笑道:“你既然知道我是诓骗,如何还要我前来拜师?嘿嘿,你师父已经避敌离家,你们却要我到这里帮你们炼丹,难道不也是一种诓骗?”
卫道士摇头,连说非也非也,少主人行事自有一番道理,他现下告诉你也是无妨。我们茅山炼丹一脉,早在明朝中期已经没落,数百年来一直深受到符箓派的排挤压迫,在茅山已无处存身,没奈何,历代弟子只好寻求入世之道,混迹为农夫商贾之流,手中丹经虽有,身上钱财全无,且没有适合的炼丹之地,直到民国初期有一祖师上栖霞山砍柴,无意中发现这个石洞,茅山丹宗才有了落脚之处,但时值乱世,也没有足够的财力涂鼎起火。
“改革开放形势好转,我师父经商挣得百万之资,家道殷实
后重生丹道之念,他带领我们师兄弟在秣陵家中隐修炼丹,只是时代不同了,丹材取之甚难,我们师徒炼丹多月,夜半及晓,实是非常辛苦,更花费了无数钱财,但所练出的丹药只能养颜驻世,却不能得道成仙。
“师徒们正在疑惑之际,忽有外敌来犯,那人的术法修为却是奇高,交手之际,我们登时不敌,师父遁走他乡生死不明,少主人只好带我们在这个山谷继续密炼,嘿嘿,那块丹阳金就是窃自师父的家中,盗贼不是那大敌是谁?如今少主人得到丹阳金块,定然能推断出敌人的下落。”
说话间,铜鼎已被我们安放在灶台上,陈元方换上一身洁净的道袍施施然走了过来,背上ha了一把古色古香的木剑,手里拿着一只铃铛,我忍不住心中好笑,陈元方口口声声看不起符箓派道士,但他的一身打扮却和那些画符念咒的道士十足相似。
“唯昔圣贤,伏炼九鼎,丹铅之道,法皆九转。”陈元方念念有词,突然用木剑向我一指:“你,分管鼎器,添换水火!”又指向卫道士:“你,调节阴阳,注意卦象转换!”
所谓添换水火,不过是在灶下烧火,向锅中添水,这些都是重体力活,哪有一点技术含量?我看了看丹炉旁边的风箱,心中老大不情愿,转过头来,只见卫道士正在排起卦爻,准备调节火候。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