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2

赛格电脑城，幸好不是特远。人家说shàng mén得另付shàng ménfú wù费，让最好把电脑拿过去。因为那shàng ménfú wù费太昂贵了，如玉不得不放弃了，又匆匆赶了回来，只将情况跟领班说了，领班说电脑白天都要用根本没有闲的时候，晚上等下班都十点多了，赛格那边也早都下班了，如玉觉得也是，只好自认倒霉，便买了个廉价的u盘，重新整理。</p>

    之后的日子，如玉更加争分夺秒地晚上起草修改，白天在电脑上整理，下班前将整理的拷到u盘上。虽然是趁工作不太忙的时候，但同事们还是很不高兴，因为她占着电脑忙自己的事，一忙就难免影响工作，人家的工作量就大了，经理也碰到过几次，虽没直接说，但让领班提醒了她，她还天真地向人家解释说她得赶时间。</p>

    一个月后，终于出了个错，经理也终于找她谈话了。经理坐在办公桌前慢声细语地说了她出错的那件事，说要在工资里扣。如玉坦然接受，并道歉着解释了两句。</p>

    经理态度温和地说：“你刚来应聘的时候说你年龄大，我说没关系，而且你用的是五笔，所以给你的待遇你也知道，除了领班，你的工资是最高的，比那几个老员工都高，因为我觉得你比较踏实、比较可靠，我要的就是这样的人。我是个不爱和人多说话的人，你看我平时跟其他人说话吗？除了工作我基本都不和他们说话，因为有些人我说的话他们根本听不懂，所以我也懒得说，但我觉得有些话还是有必要和你说说。至于你写的东西我那天无意中看了一下，是你忘在前台的草稿，虽然我在那方面不是非常专业，但也不是一点不懂，我觉得你的文笔还不错，但是还达不到那种高度，——我这人比较直，我觉得说实话才是对你有帮助的，希望你不要介意。”</p>

    如玉陪着微笑表示接受的点了点头。</p>

    经理委婉地接着说：“中国有句古话说‘三十而立’，为什么要说三十而立呢？因为一般人到三十岁的时候，他的家庭和事业基本上就已经确立了，你看那些成功的人，包括那些作家，他们基本上都是在年轻的时候就事业有成了、出作品了、有影响力了，有的二十来岁，有的甚至更小，比如韩寒，……这是事实吧？”</p>

    如玉心头掠过一阵冷风，但她还是陪着微笑点了点头。</p>

    经理继续委婉地说道：“……你刚来的时候说你反应比较迟钝，在我看来，一个作家，他的反应、他的思维，应该是非常敏捷的，别人说一件事他能想到很多件事，别人说一句话他能想出很多句话，所以他才能写出丰富多彩的、和别人不一样的东西……”</p>

    如玉越听心越凉，脑子开始“嗡嗡”作响，她不禁也怀疑起自己来。</p>

    经理继续慢声细语地说着，“……我在一本书上看到有这样一个故事，是真事，说外国一个叫什么的我忘了，他从小就喜欢弹钢琴，就梦想着将来要当个音乐家，但家境不好，上不起专业学院，后来长大了他就自己赚钱买了台钢琴开始自学，学了整整十一年，每年都参加比赛，每年都被淘汰，十一年后的一次比赛中，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获奖了，他依然被淘汰了，他看到人家一个七八岁的孩子都比他弹的好，他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自己根本不是那料、没那悟性，白白在这件事上耗费了十一年，于是就将钢琴买掉了，再也不弹了。我不想打击你，我只是给你举一些例子，希望对你能有所帮助。”经理看了会僵坐在那儿保持僵硬的笑容的如玉，接着说：“我有一个朋友，特喜欢写诗，整天冥思苦想、绞尽脑汁的在学诗、写诗、研究诗，后来他发现，现在电脑上有一种ruǎn jiàn，人家几分钟就能作出一首诗来，而且作的很漂亮……。这就是现实，每个人都有一个美好的梦想，但要面对现实，……希望我今天所说的话能对你有所帮助，希望你能明白我的意思。”</p>

    如玉僵在脸上的笑容已被一种沉重的表情逐渐取代了。</p>

    经理接着说道：“我今天说这些话并不是要打击你，我说过我不爱和人多说话，你是唯一让我说这么多话的，我只是希望对你能有所帮助，你可以当参考，人生只有一次三十岁，青春只有一次、生命只有一次，希望你不要到头来只落得个遗憾。”经理看了看木然的如玉，继续说：“做为领导，谁都希望他的员工是个踏踏实实用心工作的人，工作以外不管你干什么都无所谓。现在是淡季，马上就到旺季了，向你这样，到时候肯定应付不过来，肯定还会出这样那样的错，那样的话对公司是很不利的，我也不能老罚你，出来打工也不容易。嗯——，我不会立马辞你，你的班就上到下个月十号发工资那天吧……”</p>

    如玉愕然地看着经理。</p>

    经理依然委婉地说着：“我还是按开始说的工资给你发……”</p>

    如玉急忙说：“那我先放下我的东西，全心地投入到工作中去，我在工作以外去写。”</p>

    “你的心情我能理解，嗯——这么说吧，如果你有什么困难，你可以随时和我联系，只要我能帮得上，我都会尽量地帮你，但作为一个领导，我要替公司和公司的生意着想，前台那块是不能有一丝马虎的，我得抓紧时间培养能顶得住的人，不然到了旺季会搞的一塌糊涂。”经理停顿了一会，接着又安慰似地说：“其实离开这里对你来说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我们还可以保持联系，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你随时告诉我，比如经济方面。”</p>

    如玉抱以感激的微笑说：“谢谢了，我知道了，我知道您是为我好，那我先去了。”说完，晕晕乎乎地起身飘出了办公室。</p>

    如果一两个人说你不是那料的话，也许不够准确，但如果人人都说你不是那料的话，那也许就是真的了，之前的表哥和那位专业人士、现在的经理，凡看过她作品的都这样认为！如玉又一次陷入了迷茫，觉得自己真的不是那料，没那天赋，思维不敏捷、悟性又差，她也许真不是吃这碗饭的，也许真应该放弃，——可是放弃了又该干什么？她又能干什么？都这么大了还没有任何成绩，后半生将怎么度过？打工谋生是不可能的，她也不想再这样耽误下去累下去了，想来想去，觉得还是出家吧，觅一方清静之地，去那里深造自己吧，一想到这儿，她忽然感到很轻松很幸福，她甚至到大街上向路人打听哪里有那种地方，有位老者就指了几个方向说那边有个青龙寺、那边有个卧龙寺、那边有个八仙奄，说都挺不错，去的人挺多的云云。可当她打算真的走上这一步的时候，心里却涌上了一种强烈的不甘和痛楚的遗憾……</p>

    这天傍晚下班不久，冯艳丽忽然打来diàn huà说她路过这里，想过来和她见一面，邀她到附近一家茶楼一起坐坐，虽然心里觉得没什么意义也没那必要，但人家特意赶过来了，又盛情难却，就答应了。</p>

    待她赶过去时，冯艳丽已经和另一个女孩先到了，冯艳丽介绍说那位是她的朋友。坐下来后，冯艳丽就关切地询问她现在过的怎么样，如玉一脸苦笑地说“我这辈子就是经历坎坷和磨难的，就别想有顺的时候。”接着就说了被辞的事。</p>

    冯艳丽依然陪着她那温柔友善、和蔼亲切的微笑和语气说：“我们来到这个世上就是经历坎坷和磨难的，我们的坎坷和磨难有些是来自魔鬼撒旦的，因为它要让你灰心失败。有些是天父对我们的试练，因为他要通过试练来挑选他的选民，他希望你能通过。”</p>

    如玉苦笑道：“我也一直是这样安慰鼓励自己的，可这样的磨难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我都快四十了！他给了我一颗不甘平庸的心，却又蒙上我那双智慧的眼睛，让我在这世上颠沛流离，让我在这迷雾里撞来撞去，我都快要熬老了，我都快要累死了，还是看不到希望……”</p>

    冯艳丽又温柔地对另一位女孩说：“我们一起为如玉姐做个祷告吧。”一面将目光转向如玉。</p>

    如玉忙说：“我不会。”</p>

    冯艳丽说：“你不用，我来代祷，等说完了我们一起说‘阿们’就行了。”</p>

    如玉忙问：“‘阿们’是什么意思？”她觉得这个词很别扭。</p>

    冯艳丽说：“‘阿们’就是‘希望我们祷告的都能如愿’。”接着一边做着示范一边又对如玉说：“祷告时闭上眼睛，双手抱在胸前。”</p>

    如玉照做了，那女孩也已经这样做了，只听冯艳丽用她那温柔而又亲切的语调说道：</p>

    “慈爱的天父：感谢你给我们这个机会，让我们在这里与你相聚，我们知道，你一直与我们同在，你无所不知。今天，我们这位漂亮而又善良的如玉姐也来到了你的面前，她的经历你都看到了，你一定也很关心她、很想帮她，请你亲近她，向她彰显你自己，使她早日打开心门，早日认识你，早日走出迷茫，活在你的荣耀里。奉圣子耶稣的名求。阿们。”</p>

    在听到“与你相聚”时，如玉就有一种非常亲切的感觉，当听到“她的经历你都看到了”时，她忽然就想起了那晚的那段经历，觉得她的所有经历他真的都看到了，她感觉到他又来到了她身边，顿时，心里一阵翻江倒海、泪水就开了闸，从心底直涌上来，在脸上“哗哗”地流淌着、倾泻着。当听到她们说“阿们”时，她便也跟着说了一声，却差一点失声痛哭出来，她努力地控制着。</p>

    冯艳丽给她递了张纸巾，她捂在眼睛上堵着泪水、竭力地控制了许久才渐渐控制住了。</p>

    这时，早已等在一旁的工作人员客气地说他们要关门了，她们忙起身离开。</p>

    出来才发现天下起了雨，不是太大，也不是太小，三人说着告别的话就冒着雨各自返回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