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留给了黛玉。
“姑娘的亲是算是定下来了,可是姑娘看着不怎么高兴啊。是不是老爷和姑娘说什么了?”雪雁和紫鹃坐在后廊上,一边做针线,一边说闲话。
“顾先生是状元呢,如今又有了功劳在身上。而且知根知底的,有什么不好。听说顾先生和姑娘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也算是青梅竹马了。姑娘如何能不高兴?我想姑娘一定是担心自己出嫁了,只剩下老爷一个人伤心呢。”紫鹃跟着黛玉在林家和宫里这些日子,已经是彻底认定顾直和黛玉更配了。
“这有什么?横竖顾先生住的离着那样近,姑娘想家了回来就是了。我听说已经说定了日子。下个月就要放定呢。也不知道贾家那边怎么个意思,老爷已经叫人去报喜了。听着报喜的人回来说老太太听了也不是很欢喜的样子。我以前听着那边的人嚼舌,说是老太太想把姑娘说给宝玉。”雪雁皱起眉:“在那边住着的时候,琏二奶奶总拿着姑娘和宝二爷打趣。”
这个样的玩笑话其实是很过分的,那个时候雪雁和黛玉的奶娘也曾经心里嘀咕过,可是一来这是在人家的家里,凤姐是个喜欢说笑的,她们也不好说什么,黛玉的奶娘李嬷嬷还嘱咐雪雁说:“姑娘心细,想来老太太也有那个意思,他们家的琏二奶奶一向是最后察言观色,要不然她也不会这样说,你说了,白叫姑娘多心。若是姑娘认真起来,或者和琏二奶奶露出来什么,反而是对着姑娘不好。还是装聋作哑的好。”于是雪雁也只能压下心里的疑惑和不安。等着黛玉在贾家的时间长了,看着宝玉和黛玉相处融洽,尤其是宝玉对黛玉事事谦让,总是哄着她,雪雁想没准琏二奶奶的玩笑话是真的。
可惜世事无常,黛玉竟然和顾直定亲!雪雁有些转不过来了。紫鹃笑着戳了戳雪雁的额头:“你个丫头,真是操心的多!只是你钻了牛角尖了。你觉得宝玉好,我倒是觉得还是股现身好。”
“姐姐这话怎么说?我是从小服侍姑娘的,顾先生和姑娘从小一起长大不假,有道是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宝玉和姑娘是怎么相处的,顾先生和姑娘是怎么相处的,我都是见过的。紫鹃姐姐,我是没见过顾先生那样低声下气,整天的跟在姑娘身后。嘴里好妹妹的不离嘴。只要姑娘说句什么都放在心上。姑娘的事情,宝玉都先想着。连着姑娘平日的胭脂都要亲自做出来。顾先生虽然也是很好,可是总叫人觉得不那么亲热!”雪雁皱皱眉,回想着以前宝玉和黛玉的相处。
论起来亲热贴心,好像宝玉更胜一筹。难怪刚才姑娘听了消息,一个人坐着想心事了。紫鹃听了雪雁的话忍不住嗤笑起来:“你个小东西。哪里来的这些话,叫嬷嬷们听见了仔细着打你。你只知道宝玉连着胭脂香粉都想着,就觉得宝玉更配得上姑娘了。你白跟着姑娘进宫读书去了。那些嬷嬷们说的道理,你一点没听进去!姑娘是什么家世?且不说别的的,宝玉如今有老太太疼着,自然是凤凰一般。可是谁能跟谁一辈子,老太太上了年纪,指不定那一天就——那个时候别说是宝玉,就是二老爷这边也要搬出去了。老爷正二品的大员,可是那边二老爷呢,一个五品小官。要不是出了娘娘,只怕在京城连着上折子的资格都没有。那些嬷嬷们说的,门当户对,那个时候就连着老爷都叫人笑话了!”紫鹃看起来闷闷的,其实却是个心里透亮的丫头。她跟着黛玉在宫里这些日子,也渐渐明白了不少的事情。
以前黛玉在贾家如何,宝玉和黛玉如何,等着来了林家,林家上下是什么样子,顾直是什么性情,贾家看起来倒是排场不错,可是那些下人那个是省事的,管事的奴才们一层层的下来,这里面亲戚关系,中饱私囊,结党营私,互相倾轧。总是老实人办事不讨好,会钻营的人得好处。可是林家呢,人口简单,林如海虽然是不怎么管家务,可是家里的下人都安分守己,忠于职守,哪怕是对着她这个外来的,也没人欺负。紫鹃觉得一样是官宦之家,百年大族。还是林家的家风更好些。更别说顾直谦和守礼和宝玉的任性妄为有着天差地别了。
更加上紫鹃跟这黛玉进宫,宫里那些嬷嬷教导给平阳和黛玉的话,紫鹃也听了不少。她的心里已经是彻底被那些门当户对,经济仕途之类的论调被同化了。林如海官职和贾政差的太远了,宝玉也不能承袭爵位,紫鹃对黛玉是赤胆忠心,她自然是希望黛玉更好的。
顾直年轻有为,今后官职肯定显赫。紫鹃听见黛玉和顾直定亲的消息,绝对是满心欢喜,姑娘的终身算是有依靠了。
雪雁听了紫鹃的话,认真的想了想,也点点头:“是了,这样说宝玉本来就配不上姑娘。我忽然想起来,前天去大厨房,就听见新来的面点厨娘正抱怨自己的男人呢。说整天倒是对她好得很。嘘寒问暖,一回来就眼巴巴的迎接出来,问累不累,饿不饿,可是一个大男人什么也不干只等着女人赚钱,家里的事情也不做。那个厨娘回家还要操持家务。我看姑娘要真的许给了宝玉,只怕比那个厨娘还辛苦些。”
紫鹃忍不住笑着去撕雪雁的嘴:“你个小蹄子,说什么呢!”雪雁笑着躲闪,忽然一声闷响,她们抬头看去,发现后窗上的帘子微微晃动。紫鹃和雪雁知道黛玉已经没事,忙着过去服侍不提。
且不说林家如何忙着办喜事,凤姐这边却是为难了。贾琏这天回了家,催着要平儿把自己日常的衣裳找出来:“我要出门办事,要过几天才能回来。你赶紧着把我的东西收拾出来。”
凤姐叫住了贾琏:“你且站一站,有个事情还要你裁夺呢。”
贾琏诧异的看一眼凤姐,笑着问:“家里的事哪有我插嘴的份儿,你看着办就是了。人人都夸奖你,我不过是个混吃等死的。”
“你还怄我,我问你林妹妹的亲事定下来了,明天就是放定的日子。如今林家也在京城,咱们也不能装聋作哑的不问一声。你看如何打点礼物,叫谁去贺喜?”凤姐一脸为难,看着贾琏。贾母因为黛玉的婚事到底是不欢喜,她不提如何叫人祝贺的事情,凤姐也拿不准了,生怕办的简薄了,日后贾母的气消了,她落不是。若是办的丰盛了,贾母和王夫人不高兴。
贾琏也知道贾母和王夫人的那点心思,看着凤姐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忽然觉得凤姐也很可爱。想到这里,贾琏心里一动,拉着凤姐的手轻抚着说:“我的乖乖,你不是比男人还刚强呢?怎么也没主意了?我给你说吧,老太太最疼姑妈,而且林姑父的官当得越发顺手了,皇上昨天还夸奖了姑父,听着姑父家里办喜事,特别赏赐了不少的东西,皇后和太后也说林妹妹好,也赏赐了东西呢。老太太就算是一时心里不高兴,也不能在这个事情上找不痛快。你也不用特别的加厚,只按着规矩办,再裁夺着添几样就成了。我明天一准回来,亲自去贺喜。你仔细的准备一份礼物,我们今后怕是要用得上这位表妹夫呢。”
凤姐听了贾琏的话笑着说:“这个我来准备,不用二爷掏自己的体己。我还想看看林妹妹呢。她也是个可人疼的。”
贾琏夫妇商量着如何去给黛玉贺喜,那边贾母的屋子里,贾政和贾母却是在谋划一件事。“太子是一心要招揽顾直为己所用了?顾直是个什么意思?”贾母的话叫贾政机灵一下。他刚才和贾母闲聊只说太子听说顾直定亲了,要送他个新寨子的话,没想到老太太却说出了太子的心思。
“你也不用这样吃惊,我不过是上了年纪,闲着无事替你们多想想罢了。上次进宫见娘娘,娘娘说顾直好像一直对着林丫头有意,怕是他在心里记恨上了咱们家了。太子一心要招揽天下人才,凭着顾直,加上他成了你妹夫女婿,只怕将来顾直有朝一日出头,想起来旧事对我们不利。咱们家一向是不招惹是非,可是也不能叫人算计了去。有些事情不能不防。”贾母的话叫贾政惊得眼珠子都瞪出来了。
他越想越觉得贾母的话没错,顾直从小和黛玉一起长大,林如海只黛玉一个女儿,顾直那个小子出身寒微,自然想借着老师的力量往上爬。“老太太的计策原本不错。奈何那个顾直的出身太低微,皇上也不会真的叫他做驸马。如今顾直以为是咱们想拦着他的婚事,听说皇上越发的看重顾直了。这——”一想到顾直还没到而立之年已经是官居四品了,自己熬了这些年也不过是个五品官,贾政脸色变红了。
“那就叫太子厌恶了顾直就是了!这样势利小人,喜欢钻营的东西,怎么能辅佐太子?”贾母慢条斯理的端着茶杯,看着地毯上的花纹出神。
?贾政一脸问号的看着母亲,贾母被贾政的眼神看的心里郁闷,放下茶杯叱道:“你真是老实的过头了,你找了太子身边的何公公,就说……”贾母一招手,贾政附耳过来,听贾母的谋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