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双活动着手指关节,对白露寒露出一排小牙:“好好看着,你的徒弟是怎么大发神威、吊打反派的!”
肩膀上的棉花糖配合地唧唧大叫,两条软手挥舞得起劲。
藏匿在洞窟中的一夕看得一清二楚,连忙捂住心口。啊,真想捏它!
他等不及要捉它了。
祁双把棉花糖往白露寒头上一放:“定。”
白露寒:“……”
他只看到棉花糖脸上的两只小眼睛,然后就浑身僵硬如泥塑了。
眼看着祁双一步步走出他的界阵,白露寒几乎要疯了,双眸血色弥漫。他心底狂吼着小混蛋回来,快回来!
一个很轻很细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不要担心呀。”
白露寒眼角余光瞥见棉花糖蹲在他肩膀上,是它在说话么?
它居然能说话?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连神兽都不一定能说话吧!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将白露寒所有的认知轰成粉末,连碎渣都不剩。
他看到,祁双走出冰霜界阵,解开衣带,随手把弟子服扔到一边,从乾坤袋里取出一件碧光荧荧的羽衣。
羽衣眼熟得很,不就是从前他送给祁双的翠微天.衣?
这件羽衣乃是采用东海万灵岛上独有的碧翎云雀尾羽织造,光彩华美,可保水火不侵,还能滋养穿戴者的身体。它是祁双十二岁的时候白露寒从万灵岛上的妖修手里重金收来,为了保护祁双,他是什么好的都给,也不考虑这样华丽的衣裳适不适合小孩子穿。当时祁双嫌弃它太过显眼,很少穿着。今日不知为何拿出来了。
祁双把羽衣往身上一披,走动间华彩流转,也隔绝了炽热得快要烧起来的空气,浑身上下一阵清凉。
他呼出一口气:“这下好了。”
“来吧。”他一展双臂,长袖流光舞动。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你师尊尚且不敢与我一拼,你又算个什么东西?”火神残像与妖妃结合在一起,声音也糅杂了男子的粗粝沙哑。
祁双道:“别废话,出手吧。”
妖妃怒极反笑,不再回应祁双的挑衅,旋身起舞。
无数飞焰围绕着她,火湖中的火神余威,被她调动起来!
祁双动了。
他也和妖妃一样,在赤红的砂土上跳起了舞!
两人的动作,宛如镜中镜外的一对影像。他的舞步,和妖妃别无二致。
同样的祭神舞,妖妃是冶艳如魔,祁双则轻灵飘逸。
穿着羽衣的少年,宛如一只穿梭山林的翠鸟。
无数冻气凝聚在他身边,交织成奇异的飞雪。这些雪花,即便在如此炎热的洞窟中,也没有融化,反而隐隐有压制炎息的趋势!
赤色的火流与霜白的雪片交错厮杀,斗得旗鼓相当。
妖妃脸色越来越惨白,反倒是祁双,一直脸不红心不跳,气息匀净平稳。
***
五号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这个炮灰,怎么会有这种力量?
尖尖的指甲狠狠插.进土里抠挖,他不甘心!他的主角都没有这么强!凭什么,他凭什么?!
一夕摸着下巴,颇为意外。
棉花糖的宿主,这是开了挂?
倒是很令人惊喜呢。不过,还是不够。应该换个计划才是。
再等一会儿……等棉花糖回到宿主身上。
他有自己的算盘,这边系统也没闲着。它没有闲暇去关注五号,反正他也发现不了自己。它全神贯注地盯着刘涟,大叫:“榴莲儿!加油!”
不过在旁人听来,它只是在发出含义不明的咕噜咕噜声。
有了大招就是好,炮灰都能和boss战个痛快了。
【镜面反射(主动)】:5级技能/复制并反弹所有伤害。使用次数:1。
当妖妃动起来,镜面就开始复制了。因此,刘涟的每一个动作,都会和她一样。炎气也会变化为相反的冻气,再加上主神碎片的短时间增幅,完全可以压制对方!
***
一舞方休。
暴涨的冻气蔓延至洞窟顶部,冰霜覆盖住铁锈色的砂石,整个山洞里呈现一片银白。
在压倒性的力量前,火神残像支撑不住,很快就溃散了。妖妃一袭血衣,从半空中坠落。
祁双走上前去俯视着她,耗尽了所有的力量,她已经活不了多久了,连身躯都在慢慢老化。
妖妃扭头一看,洞窟处有一角深紫衣摆,绣着一个熟悉的花纹。
一夕……他一直在这里,可是从头到尾都没有来帮助自己。看来这山洞里的人,怕是要被他一网打尽了。
她终于意识到,自己不过是一枚棋子。
“小子……”妖妃勉力抬头,对祁双道,“让、让那个人来杀我……用枕月。”
她指的是白露寒。
白露寒神色淡漠,倒转剑锋对准妖妃的心脏。只要刺下去,再斩下她首级,她就会像百年前那样归于尘土。
妖妃闭上眼睛,神态安宁,甚至露出一个少女般娇艳的笑容。
祁双叹了口气,终于结束了……
不料闭目待死的妖妃笑颜猛然扭曲,狰狞如鬼,五指弯钩闪电一样抓向祁双!
变故来得太快太突然,祁双甚至无暇反应!
仓促中白露寒只来得及将他一揽,旋身护在怀中,紧接着腹部一凉。
细长的手,贯穿了他的身体,指尖还带着成串血珠。
“你做什么——”
祁双眼睛都红了,劈手夺过枕月,一剑刺穿妖妃心脏,旋即往她纤细的脖颈斩去!
但剑锋还未触及皮肤,她整个人就像一朵凋零的花一样枯萎了,穿透白露寒身体的那只手,也化成了一滩紫黑色的血。
“师尊,师尊!”
白露寒痛楚难当,冷汗涔涔,仍微笑着抬手安慰祁双:“没事的……不怕。你且拿些天蕊丹来。”
祁双一摸口袋,将玉瓶里淡粉色的丹丸一把往白露寒嘴里塞。白露寒发紫的双唇才转变为苍白,但依旧发颤。
云熙然赶紧把他搀扶起来,急急往山外走。
兽王在后面,看着虚弱的白露寒,脸上是几不可察的满意笑容。
妖妃也算发挥了最后的价值,没有白死。他短暂地操纵了她的精神令她暴起伤人,本来是打算弄死祁双的,不过现在让白露寒重伤,也不错了。
祁双把羽衣披在白露寒身上,紧紧握着他的手。
原本他的手就是冷的,现在更是像死人一样。
“别哭……”白露寒轻声道,很想抬手拭去小徒儿眼里将落未落的泪。
祁双道:“想多了你……我才不会哭。”说着却下意识抬起手去擦眼睛,指尖一点温热的湿润感。
***
眼看着出口就在眼前,一名不速之客,悠然拦住了去路。
“我是一夕。一号的一,夕阳的夕。”
穿着深紫长衣的年轻人,手腕上一串金饰。他抬手一拦,金叶子和铃铛碰撞发出悦耳轻响,散发出难言的贵气。
他生得很美,不是五号那种人偶一样没有生气的美,也不是青凤上人那样清冷凛然不可冒犯。他总是一副言笑晏晏、春风化雨的姿态。但五号知道,一夕是何等狠辣阴毒,因此才能统一分裂了数百年的邪道。
云熙然警惕道:“你是什么人?”
而他身后的兽王,身躯已经紧绷起来。
一夕……魔君一夕。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
现在,最能打的青凤上人重伤无力,云熙然修为又不够,剩下一个祁双压根不顶事……可以说,他们差不多是死路一条了。
全盛时期的白露寒可以一战,拥有神兽神器的云熙然也可以一战。
问题是他们有吗?没有。
而刘涟肩膀上的零号,已经抖如筛糠了。
“他他他,说说说什什、什么!一号的一?!”
零号瑟瑟发抖,快要吓尿了。它尽量把自己缩成极小的一团,藏在宿主衣襟里,避免一夕看见它。但它还是感受到火热的视线几乎要烧穿衣料,把它烤熟。
它最怕的家伙,众多系统中最强的一号……
终于来了……
呜哇!
想想一夕的外貌,它更自卑了。高级系统个个都有人形,只有它是块棉花糖。
怎么办,他一定会吃了它!它要死了!
高级系统都看不起它,这下有了个能捏死它的机会,怎么会放过?
它吸了吸不存在的鼻涕,心中默默向宿主告别:榴莲儿,永别了呜呜呜……
不,不行,就算死,它也不能像一块棉花糖一样死去!
它要做一瞬间的英雄!它的光辉事迹,会载入系统的史册!
“榴莲儿,你们快走!我来拦住他!”系统视死如归,黑豆眼锁定一夕。
即便爆炸,它也要炸他一脸灰!
这,就是系统的大义!它,为了宿主可以牺牲自己!
一夕差点要笑死在山洞里,棉花糖戏太多,他真的很无奈啊。
“别误会,我不会在这里干掉你们的。”一夕抱胸,懒散地对刘涟说:“把它给我。”
刘涟后退一步:“不给。”
“哦,知道了。”
一夕缓步向他走来,微笑:“那,我自己来拿吧。”
他伸手往刘涟衣襟里抓去。
明明不算迅捷的动作,刘涟发现自己居然躲不开。
一夕的手触碰到衣料的刹那,洞中响起极为高亢的尖叫!
“咿呀呀呀呀——”
强劲的声波震荡得砂岩崩裂,碎石横飞,除了一夕外所有人都捂住了耳朵。
他脸色一沉,就要去抓零号。
它叫得更大声,竟震得山体都开始摇晃!
“你们快走……呜呜呜……”零号最后在刘涟脖子上蹭了蹭,“活下去呜呜呜……嗝!”
“闭嘴!”刘涟吼道,系统却从他怀里爬出来,往洞窟深处飞去!
一夕懒得看他们,紫影一闪就跟着去了。
刘涟本能地抬脚就追,脚步却硬生生停在半空。
这里,还有一个快要死去的白露寒……
那边,是陪伴他生生世世的小系统……
心仿佛要撕成两半。
他没有做出选择,因为男主一掌把他劈晕了。再不走,他们就会被埋在洞里!
***
震动停息后,满地碎石。
系统躺在一块大石头上,四周很安静。
也许,可能,大概,一号被砸死了?
它抱着侥幸心理想。
很快它就不这么想了,因为它看到,一号正在左顾右盼。
它哧溜一下滑进石头缝里,从灰白变成透明,几乎和赤红砂石融为一体。
“咕噜,咕噜,你在哪儿?快出来吧,出来呀。”一夕温柔地唤,假装不知道它躲在哪儿。
等它以为安全了冒出头,再一把捉住,岂不是很惊喜?
系统心想一出去就被你捏死了,当我傻的?
一夕呼唤了许久,都不见有动静。他故意叹息道:“看来是找不到了……也罢。走了。”
随着金饰哗啦啦的脆响渐渐远去,系统也慢慢松了口气。
待到完全寂静后,它恢复了原来的形状,从缝隙里探出头来。
“呼呼……总算走了。”它高兴地准备测算方位,返回宿主身边。虽然有些远,但精神联系不断开,它就能很快回去了。
“走什么?”一个声音冷不丁响起,吓得系统差点口吐白沫。
修长秀气的手,从后面摸上它的圆脑袋,并戳了戳。
“怎么了?”一夕有些奇怪。
系统听不到,它已经吓晕了。
一夕恼怒地把它捏扁。
等它醒来的时候,一夕就坐在它面前的大石头上。他把它捏起来,放到另一块石头上面:“你给我坐好。”然后托着腮看它。
系统面无表情,四肢(?)僵硬地坐着,像一只泥塑。
一夕戳它,它也自暴自弃地不躲了。
“喂,你给我说话!”一夕非常不满。
“说个屁,跟你有什么好说!给我个痛快!”系统骂道,细软的嗓音听着反而像撒娇闹别扭。
一夕笑道:“痛快当然会给啊……不过,可不是现在。”他神色暧昧。
系统一抖,硬着头皮说:“你不就想捏死我,来啊!我不怕你!十八年后又是一个好系统!”
“好好好,我怕你。”一夕哄道。
系统怂了,以它不怎么高的智慧,完全猜不透一号在想什么。
“你想干嘛?”它警惕地盯着他。
“想知道?叫声哥哥来听。”一夕捏住它的软手。
系统很想吐他一脸口水,可是它没有。
“我劝你要点脸,我排在你前面!”它涨红了胖脸,恼怒不已。
一夕无辜道:“可你开机时间比我晚哎。”
系统:“……”无力反驳。开机的时候,才是系统产生自我意识的时候。
“我耐心有限。你叫不叫?”一夕脸色一沉。
系统又怂了,一声软软的“哥”,叫得一夕龙颜大悦。他把它抓起来放在手心,它依然像一块冷馒头一样硬。
它还是很害怕。
一夕忽然低下头,吻了吻它的圆脑袋。
“乖乖的,我看心情吃你。”一夕说。
系统生无可恋。
“走吧。”一夕抱着它,离开烈阳山。
极乐宫中,一切吃穿用度,都极尽奢华。
但系统内心毫无波动。它觉得自己快死了,看什么都是灰的。直到一夕捧着一个纯金的嵌满珍珠宝石的钵走进来。
他戳了戳它的背,它不满道:“乱动什么,手贱是吧。”
“要不要吃一点?”一夕把金钵放在它面前。
系统:“!”
黑豆眼猛地睁大了。
好多,好多点心!
全是香香的甜甜的!堆成了一座小山!
它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转念一想,这大概是断头饭了。它不禁悲从中来,放声大哭。
一夕有趣地看着它抽抽,一边吃一边哭,还打嗝,干脆把它整个放到点心堆顶上。
“呜呜呜……嗝……我命苦啊……”它伤心地大吃大嚼,这是最后的晚餐了。
“爹不疼,娘不爱……吃点好的,吃完就要死了,呜呜呜……”
一夕抱胸看它:“白痴。”
系统坐在点心堆里,抬起头来对他怒目而视:“我也是有尊严的!”
它很少说这句话,但一夕知道,上一次它说了这句话之后,八号被吃了。
“好了好了,你最聪明,我是白痴,行了么?”一夕捏着它的小软手摇来摇去。
“告诉我,你之前经历了什么。为什么要吃了八号呢?”他诱哄道。
系统一抹嘴边的饼屑,理直气壮道:“怎么的,你还要为她报仇?我就吃了怎么样,气死你呀。”
“王八蛋,个个都看不起我、都欺负我!”它破口大骂,显然积怨已久。
一夕爱抚着它的狗头:“乖乖,吃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