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名旦梅兰芳多年留须明志,这几天在南京西路成都路口中国银行大厅里开画展。画得如何不说,梅兰芳在上海滩露脸,马上会天光大亮。在练完第一趟休息时,张天师说给每一个徒弟听。
1945年春天来得夸张,鼓翻旗摇。这春天叫人觉得什么都真真假假花头十足。
比如,那个正走上后台来的少年,铁盖儿笨头傻脸,他来做啥?
兰胡儿喜欢梅大师,觉得此人是惊艳绝世。师父说他是男人装扮,才会那般牵肠风情,嗓音才会妙意百转。如遇机会,她愿告诉梅大师,他是顶顶第一好汉,因为有颗女人心。名字也有缘哪,梅有梅派,兰有兰技;梅有梅腔,兰有兰兰话。
老有人说她兰胡儿长得一端一正,功夫也有几手绝招,就是想法奇模异样,说话怪里怪气,不知哪里学来的?从小没爹娘,走城串乡,学混了罢!身体成天曲里拐弯,哪能跟人说一样想一样?
师父早就臭骂过她这歪歪理:大家都说中国话,就你说半空落下的“兰兰话”燕飞飞跟你一起长大,就中规中矩,话儿中听,做事讨人喜欢,燕飞飞所有的是,就是你兰胡儿一切的不是。
她心情一下子变坏。两个鹞子连翻,倒立在墙边,靠近那少年,腾出右手在墙上拍了拍。
“行行有规,外人偷看练功要瞎眼!”
那家伙听见了,没有应答,倒是停住脚步,站在原地。
既然师父没有拦,好像也不必把这小子赶出去,反正倒立的时候,她也没法动手。这个人皮鞋不新,尺寸比她自己的脚大半截,小孩大脚,不过鞋油擦得明光锃亮,裤管也没有脏灰。这点印象不坏,大部分男孩子脏里巴叽,让她横竖瞧不起。
兰胡儿眼睫毛翻动,一点点往上看。少年细眉细鼻,头发剪得整齐,穿了一件黑西服,合身得很,不过早就磨破袖口,明摆着用黑墨涂的。里面的白衣洗得过得了眼。对于她长久倒立,单手脱换,甚至双脱手,单靠头倒立,很多人禁不住好奇,但这个惹人不快的东西竟然无动于衷。
她很生气,倒立着走向后台顶端,双脚重新靠在墙上,看不见那人了。就在这时,她扎头发的红布条散落了,头发撒在地上,像一匹闪亮的黑绸。一只手伸过来,长长的手指把那布条拾起来,吹吹上面的灰尘。老大老实讲,从未见过男孩子手如此细巧。
这个令人烦心的中午,兰胡儿说的第二句话是:“少在此管不该管不能管不必管的事。”
此话很不客气,带有一股火药味。那少年拿着红布带,没有动,也没有说话,肯定是故意装蒜绷面子。
“你以为拾个发带,密斯本人就会理你?”兰胡儿从鼻孔里哼出一声。另一条扎头发的红布带也落在地上,一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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