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太多人看你脸色行事了,稍受挫折就抱怨颓废,凭什么要人尊重你?难怪苏君那样好的男人会离开你,实在你这个性也不配得到上天最好赏赐。”
“喂,你不了解内情不要乱说话好不好?”宋词不高兴了,大声抗议“你知不知道当初提出离婚的人是他耶!”
“那你有没有想一想他为什么要离婚?还不是因为你这副天下无人惟我独尊的臭脾气!别人为你做什么都是应该,稍微怠慢一点就罪大恶极。全世界只有你的贡献最伟大,只有你的遭遇最可怜,只有你的心情最重要,凭什么?你有没有替别人想过?你给过别人多少关心?连自己的父母都不信任,你还会信谁?”
我越骂越起劲,这两天积了太多怨气无处发泄,反正宋词已经康复,正好让我骂两句泄气,也算为这两天的焦头烂额找回一点补来。
宋词被我骂得头昏脑涨,瞪大了眼睛不知道应对,满脸都是委屈意外。
我自觉过分,正不知如何转寰,手机响了,是李培亮向我报告拍卖成绩,问我:“你跑到哪里去了?急着向你报告好消息,还指望你请大家吃一顿呢。”
我歉然:“你替我好好慰劳大家,账从公司走,告诉大家,改天我再请一次,还有,本月奖金双倍。”
小李打个唿哨。
我接着说:“小李,我也有好消息要告诉你,宋词大约可以没事了。”
小李一愣:“你在宋词那里?”接着感慨“唐诗,我没想到你真的把别人的事看得比自己重。”
我反而诧异:“这可不是一般的事啊。有关一个人的清白。当然比拍卖会重要。”
“唐诗,同你相比,我觉得惭愧。”
这样的吹捧,真让我承受不起,赶紧把马屁拍回去:“小李,要不是有你大力帮忙,我也没那么空闲可以兼顾其他,说起来,全亏了你。”
我说的是真心话,毕竟,物质是生活的基础,对于一个在拍卖会上可以一次赚入上千万的人来说,高谈精神价值其实是没有什么实在意义的,因为物质过于丰富了,自然有理由甚至有责任道义为先。但是如果我处在高高在上的位置要求每一位朋友都这样做,那么我会失去他们,就像,当年的宋词,最终失去身边每一个人。
宋词听清我说的每一句话,惊讶地说:“唐诗,我不知道今天是拍卖会真对不起。”她似乎颇为震动“我没有想到,你真的会抛下整个拍卖会,赶来看我。”
“可能,这是因为我是败家子吧。”我笑着自嘲。
“不是,我看得出来,你对金钱不在乎,不是因为不缺,而是你更注重对感情和心灵境界的追求。”
我看着她,在这一刻,我们之间有着最彻底的了解。
友谊的温馨重新回到我们中间。我问她:“出院后,想没想过同苏君重新开始?”
宋词低下头:“我不知道。”
“这段日子,他很关心你,为你到处奔波。”
“我看得出,他憔悴很多。但是我们两个,不是一个男人同一个女人那样简单。”
“我不明白。”
“我们的关系,是某某人的女儿同某某人的儿子。”宋词深深叹息。“我不会一直像今天这样楚楚可怜。”
这次我明白了她的意思。这也正是我所担心的,担心苏君对她的短暂疼惜只是因为同情,一旦她恢复官家小姐的身份,他即时又为大男人自尊所缚累,重新做回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的冷面小生。
宋词幽幽地说:“人们一直误会我离婚是因为不肯迁就。其实,不是我不忍他,是他不忍我。想起来,结婚那三个月全不像真的,我们一见钟情,可是新婚当天就发现自己选择错误。
所有来道贺的亲友都恭喜他小登科,娶得官家之女。他觉得伤了自尊,整晚郁郁不乐,迁怒于我,态度十分冷淡。我更生气,讽刺他缺乏自信,不像男人。我们吵了三个月,最终只得分手。”
我想起吴应熊。他与恪纯的新婚之夜也不欢而散。莫非,这真是命中注定?
“原来你并不喜欢做官小姐。”
“谁会喜欢?”宋词脸上忽然现出深深寂寞“从小到大,我一直努力读书,门门功课拿满分,可是仍然不能让人在夸赞我的同时不提到我老爸,老师们对人介绍我时,总是说‘哪,这就是聪明的宋词,她的父亲是某某某。’于是人家就露出释然的笑容,说‘原来这样,真是虎父无犬子’。他们不明白,我考试得第一同我是谁的女儿并没有关系。”
“是,千万富翁的儿子往往惫懒。”我表示赞成“其实你做你自己已经很优秀。”
“可是优秀又怎样?大学毕业后,我一直想凭自己的能力有所表现。可是不行,整个北京就是一个关系网络,没有后台,找一份合心意的工作难比登天。我到处应聘,碰得头破血流,所有有可能性的单位一见我都会问,你的社会关系怎么样,有什么把握替公司争取客户?
既然反正都要问关系,不如简单从事,由我老爸出面,安排我到王朝任制作部经理。我痛恨这种连带关系,可是又喜欢这份工作,犹犹豫豫,一拖就拖了这么多年,一直活在我爸爸的伞荫下,那是一种庇护也是一种阴影。这次我出事,一直不想通知爸爸,就是因为爸爸已经为我做了太多,我不想再听到他那副‘你看,没有我你什么都不行’的腔调。”
我这才明白,原来她绕了这半天,还是为了我骂她不肯体会父母心思,在转着圈儿向我解释。这让我反而不过意起来:“刚才是我态度不好,你别放在心上。”
“不,你说得很好,长这么大,还没有人这么骂过我呢。”宋词莞尔“你刚才的样子可真凶。”
我立刻说:“是我错,我向你道歉。”
“得啦。咱们两个总是这样你好谢谢对不起,算什么?相敬如宾?”
我微微一震“相敬如宾”这是专指夫妻间的情形,虽然她只是随口一句玩笑,却未必没有玄机。
宋词忽然想起一事:“对了,说这半天话,忘了告诉你一件怪事:今天上午,有个怪客来看我。”
“怪客?是外星人还是敲钟人加西摩多?”我心“怦怦”跳,莫不是吴应熊?他大白天也有本事来找前妻叙旧?
宋词说:“哪里是加西摩多,那男人不知多英俊,彬彬有礼的,他说是你的朋友,特意来看看我有什么需要他帮忙的,喂,怎么我从没听你说过有这样一位漂亮朋友?”
原来是他,张楚!他虽然没有办法再同我直接联络,却仍然关注我以及我的朋友。不过,也不只是我的朋友吧?他也是吴应熊的转世,而且是阳性的那一半,也可以说,是宋词的半个丈夫。
我忽觉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