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头前进的单位要分房了,据说,新落成的住宅区离海边很近。去现场侦察过的人眉飞色舞地说,白天站在楼顶,能看到船在海里,夜里失眠,会听到海浪声声。于是,一部份与分房有染的人,像蚂蚁一样,纷纷出动,然后频频用触角传递与交换消息。那段时间,许多男人把“亲爱的”昵称送给了房子,与房子展开了火热的恋情。亲爱的房子啊,它是冬天里的棉袄,夏天里的雪糕,饥饿时的面包,它使生活无比美好。有了亲爱的房子,意味着不必再和亲爱的女朋友挤单身宿舍,睡单人床,用公厕,共澡堂。可以扩大做ài的天堂,打开嗓门呻吟或者歌唱。赤身裸体从一个房子里,散步到另一个房子里。厨房里端出喷香的饭菜。阳台上种下喜欢的花草。从此,相守自己的房子。
平头前进是热锅上的蚂蚁,闷头闷脑地着急。因为他了解到,要分到一套建筑面积为九十六平米的微利房,必需先结婚。平头前进是没想过和女人左依娜结婚的,她的户口远在新疆,要调进来谈何容易。调不进来,这种夫妻模式,家庭结构就是一个巨大的麻烦,是日后生活的一个矛盾与隐患。更何况,女人左依娜样子好看,脾气不好,做老婆似乎不太合适。但是平头前进的同事们以身作则,暗底给了他许多鼓励与勇气。原来有两对装模作样恋爱的,勇敢地登记结婚了,还有两对男女同事,也搞起了体内运作,自产自销,迅速成为夫妻。大家匆匆忙忙地结婚,另有一个重要的原因:这是最后一批政府微利房。
那一段时间里,平头前进不断地罗列身边认识的女人,认真考虑和她们其中哪一位结婚的可能性,罗列来罗列去,假设了推翻了,最后,平头前进不得不承认,除了和女人左依娜结婚,他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找不到比女人左依娜更合适的人,这个结果是不是可以证明,自己是很爱女人左依娜的呢?爱是个什么东西?就是这种不可替代吗?平头前进想不清楚。他又觉得,于情于理,他都应该娶女人左依娜。他们虽然没有同居,但几乎平均每周在一起睡三个晚上,做几次爱。一个男人长时间只搞一个女人,基本上已是夫妻的模式,双方嫁娶,这应是比较符合游戏规则的。女人左依娜品质不坏,人无完人,性格上带点毛病也是正常。平头前进觉得不娶她,将会降低自己的人格品德。
平头前进带着这堆心事,度过许多个焦虑的不眠之夜。他本来就偏瘦,再掉了一圈肉,就瘦得可怕,眼睛显得很大,眼珠子从眼镜后面突出来,总像是一副费力瞪人的样子。期间他与女人左依娜又闹了一回狠的,大约有二十四小时相互不理不睬,勉强一起参加朋友的聚会后,两个人才结束赌气。聚会是胖子警察王东搞的,他女朋友过生日。后来胖子王东无意间的一句话,引起了平头前进的注意与兴趣。胖子王东说,去广东a县买一个户口,再转调深圳,事情就容易多了,不少人就这样干的。胖子王东说这些时,一身肥肉抖动。后来在洗手间里,平头前进追问了胖子王东,事情很简单,仅一泡尿的功夫,平头前进就对这件事彻底地了解了,并且心里有了一盘棋。
这个晚上,月色迷人,明亮的清辉透过玻璃窗,水一样泼向床头。平头前进与女人左依娜相处非常愉快。于是彼此心生感慨,感慨他们的和谐与般配。再谈起平时的那些吵吵闹闹,只觉得不可思议,不可理喻,似乎那是另外一对陌生的男女。于是两人搂着抱着,一起嘲笑,相互检讨,订了些口头协议与约法三章,嬉笑声像石子扔进水里,不断地溅起快乐的浪花。
平头前进抚摸着女人左依娜手上的伤口,愈合的伤疤在月光中像一道闪电惨白。这时,平头前进心里涌起一股崇敬。他永远没有这样的勇气向自己开刀;他心里还有感动,因为有一个女人,可以为他不要生命。平头前进喜欢抚摸女人左依娜的伤口,喜欢抚摸她的伤口,远甚于喜欢抚摸她的乳房。可是,女人左依娜渴望他抚摸她的乳房,或者别的地方。伤疤被他抚摸的感觉很怪异,就好像身上不痒,却总有手指在那里挠,并且挠得那么执著与深情,有时会让女人左依娜会觉得牙齿发酸,心里会涌出一丝烦躁。现在,平头前进的手指在伤口上摩挲着,他忽然又很激动了。女人左依娜顺从了他,两人缠缠绵绵地又要了一次,这时,月亮已经爬到了窗子边。
想和我结婚吗?平头前进还没缓过气来。
什么?女人左依娜只听得他喘气。
想不想嫁给我。
你想不想娶我。
想。
我也想。
那我们结婚。
结婚有什么好嘛。女人左依娜笑,手指头玩弄着平头前进。
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好,因为二人劳碌同得美好的效果。若是跌倒,这人可以扶起他的同伴,若是孤身跌倒,没有别人扶他起来,这人就有祸了。再者,二人同睡,就都暖和,一人独睡,怎么能暖和呢。有人攻胜孤身一人,若有二人便能敌挡他,二股合成的绳子不易折断。
阿门。前进,你会永远爱左依娜吗?无论她健康、疾病
先不玩了,我们说说正经事。平头前进笑着停住开玩笑,把心里那盘棋向女人左依娜摊开,房间忽然宽敞了,风从靠海的窗口吹进来,他们听到了海浪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