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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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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 />     鲁妈走楼梯到一半,想起来做衣服的裁缝明日要来。对方是个中年男人,本来去给太太们量体裁衣没什么的,但想着卢嵇的态度,显然就是只有这一个宝贝姨太太,万一他介意,就是她做事不妥当了。

    鲁妈想着便往回走。

    然后就看到了扶着门框,两条腿站不稳似的,艰难的伸手够着门外小桌上茶壶的卢老爷。

    鲁妈脑子里顿时浮现了四个大字:身残志坚。

    鲁妈:“……老爷?”

    卢嵇手一滑,整个人重重倚在了门框上,一甩头,风流倜傥,两只手跟长在口袋里似的又插回去了,淡淡道:“什么事?”

    鲁妈:“……没。没什么。”

    江水眠走到一楼客厅,这才看了一眼挂钟,竟已经将近九点了。他吃完饭的时候才不到七点,她到底趴在卢嵇腿上睡了多久——他就那么一直坐着?

    抱她回去能死么?能死么?!

    江水眠站在挂钟前,一时间竟无语凝噎。

    江水眠以前曾想过为什么卢嵇女人缘这么差,她总以为是因为他少年时候结婚不成,大了去留学又跟留学生关系不亲密,大多一人居住,最好的年纪全用在求学上了。后来回国北上之后,徐金昆总想给让他跟别人联姻,他心里厌恶徐金昆却不好明说,着急把自己名声搞臭……

    现在想想……或许也不是没有他自己的原因啊。

    *

    天津南市,一处班子内。

    陈青亭在楼下卸了头面,正跟几个年轻男旦一同说笑,许班主进来了,喊道:“小青子,上楼见人去。”

    陈青亭脸上还没卸妆,白衣短发,明眼粉腮,一张嘴却是嘲讽:“又是哪位老斗,真正名角的手摸不着,过来欺压欺压我这个小辈?”

    许班主最受不了他那张嘴:“李先生和江姐儿。”

    陈青亭一听,脸上笑起来,两个梨涡在脸颊上,蹦跶出来:“姓李的来不来无所谓,眠眠来你怎么不早说。”

    他个子不高,孩子气的很,撩起白袍衣摆就往台阶上跑。

    屋里几个年纪相仿的男旦卸着妆,听着他跑远了,才骂道:“也不知道这江姐儿是谁,还有女人愿意给他送钱?瞧他跑的火烧屁股那样。这么傲,原来是早有主儿。”

    旁边唱老生的年轻人顶了一句道:“怎么着,瞧他有女人关照就受不了,你们大半夜的陪人出去吃酒,就比他风光。你们要成了角儿,真卖过屁股也没人敢说你。”

    屋里是一顿冷枪暗箭,陈青亭心头却只有欢喜。

    许班主长得五大三粗,却因为常年做班主恭迎四海来往,背有些弯。他跟在陈青亭后头上楼,道:“我也要上楼去道谢,你把你那嬉皮笑脸收一收。江姐儿都不听戏,却没少给咱们小班子拿钱。咱们不算有人罩着的,你也没本事认识什么爷,之前咱们在上海那事儿多亏了江姐儿。你去好好谢谢,莫因为有几年旧识,就撒泼没脸起来!”

    陈青亭不过十□□岁,虽十四岁开始就小有名气,可这个年纪还是戏圈子的后生,更何况是在这遍地名角的京津。

    不过戏班不大,他又跟班主交情深,说话也没大没小,上楼时声音清亮:“老说我不能不要脸,可不能跟个相姑似的坐人膝盖,我今儿偏坐眠眠膝盖,你是不是还要打我手板呀!”

    许班主三十多岁,踏几步上前去揪他耳朵:“满嘴学了这些浑话!还坐人膝盖,你是不是还弄个下处,让人打了条子去陪人吃酒去!”

    陈青亭作势咬他,甩头几步进了门去,许班主在外间拽了他胳膊一把,瞪了他一眼,再进去推了里间蒙绢纱的门。

    江水眠穿了套新旗装坐在上座,懒散的倚在小桌上低头喝茶。

    李先生坐在她右手边下位,似乎刚刚跟她说些什么,商量的并不愉快,有几分愠怒的住了嘴。

    本没有女人坐在上座的理,可班主与陈青亭受过她的恩,李先生又要叫她一声师姐,每个人年纪都比她大,却没一个人辈分在她上头。

    江水眠出了卢家花园,便不再装了。她伸出涂着鲜红指甲油的白手,对陈青亭笑道:“过来,让我瞧瞧。”

    许班主笑起来:“江姐儿又来了。上次您过来找小青子,我出去有事儿了不在,没能当面谢过您。之前在上海的事儿,没您真走不脱。”

    班主年纪大很多,却仍叫江水眠“姐儿”。主要是为了显得亲昵又敬重,跟年纪没有半点关系。

    江水眠看陈青亭的粉面,托腮笑了笑:“看出来班子里日子过得好了,小青子再这么圆下去,戏服都要遮不住他屁股了。”

    陈青亭小时候在苏州长大,在徽班学戏,十一二岁从苏州、上海一带开始上台,十四五岁稍有名气后,又仰慕京津是京戏圣地,1919年前后便来了天津闯荡,一呆就是近四年。

    今年年初冬天的时候,他们一班子人南下到上海演出。演出结束后,恰逢江南寒雪,奇冷无比,火车停运,船也少开。

    上海与天津是民国两大港,两大租界集中地。从上海返天津的轮船根本抢不到票,好多人滞留在了上海。其中也包括陈青亭他们。

    他们虽然在上海乾坤大剧院和名角演出,赚了不少,但滞留在上海的各地人士都把宾馆挤满了,房价水涨船高,这么多人在上海住的价格可不是能承担得起的。

    有些大名角的班子都困顿不已,四处借钱,更何况他们。天津本有的演出也推迟,预约的剧场都要赔偿。

    许班主便想要不先去附近的小县城一住,便宜些也能勉强熬一段时间再返程。

    结果,世道真是民国不如大清,出上海的路上便让人劫了,钱不剩下也就罢了,贵重的是那些戏服和头面。还有一套许班主找北京的名角,拿脸面租下的点翠首饰,丢了,那真是整个班子卖了也未必赔得起。

    几车人都快要在大雪里做穷途之哭了,陈青亭想起来了江水眠。

    他是苏州长大,从江水眠搬到苏州,他就跟她一道玩,小时候他学戏被打的屁股上都皮开肉绽,江水眠还给他抹过药呢。

    陈青亭北上后虽然分别,但三年前,他们俩在天津见过面。不过那时候她没在天津久留,又跟师父搬回了苏州。

    陈青亭和她关系亲近,想也没多想,就要去找江水眠。他顺着记忆找到了苏州以前江水眠住的大院子,带着几十个饿的连路都走不动的人,还真找见了江水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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