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也有立场和她有点肢体接触。
江水眠身子歪的都快掉到他腿上了,卢嵇看见她柔软的嘴唇微微分开,她道:“怎么不用气冷的枪管,不是会更轻巧,更先进么?”
卢嵇呆了一下,回过神来,江水眠贴靠的很近,他人往椅背上倚了倚,后背和椅背贴的严丝合缝,才反应过来江水眠的问题,结巴道:“你说的是类似于勃朗宁1919那样的?那个是轻机枪,就听着先进,但实际真不行。射速本来就不高,打五分钟就枪管过热,不换的话,时间一长就只能打出一分钟不到百发的量。换枪管也慢,要三分钟,这会儿人家都快冲上来了。”
他抹了抹下巴,尽力把眼睛挪开,道:“最重要的是,气冷的枪管,要钢铁水平高,我们做不了。”
江水眠:“这也挺好了,我们生产重机枪也没比其他国家慢太多。慢慢改进总是好的。”
虽然金陵厂在十年后开发出了比三十节更优秀一些的民二十四,就是江水眠刚刚提的MG08的仿枪,但那是在三十年代买了MG08马克沁图纸才成功造出来的。做起来自然也简单的多。
而且三十节的质量很轻,枪体三十几斤,枪架不到五十斤。就拿抗战中李云龙抢来一把要乐开花的鸡脖子相比,日本重机枪中的败笔鸡脖子那四个人才能抬动的一百一十多斤的重量,显然笨重许多。
江水眠难得的认真,真心的夸赞,并没有被这会子的卢嵇注意到。他只感觉自己胳膊上快要被她的体温烫掉皮了。她想要伸手要去够一边拆下来的D式握柄,身子一偏,一只纯洁的手摁在了他腿上,绷直了另一只手抓住了那握柄。
卢嵇闷哼了一声。
江水眠好像没有听到,回过头来:“哇这个不一样哎,马克沁的那种老握柄,很容易夹断手指吧!”
卢嵇一手掩面,胳膊肘撑在右边扶手上,闷闷应了一声:“嗯。”
江水眠为了跟他说话,靠的很近,身体的斜角使得她那只手一直撑在他腿上。卢嵇发现,他虽然没有有意避免,但跟江水眠生活在一起,从来就避免不了身体接触。或许是她从小就牵着他,坐在他腿上,也并不了解他不喜欢跟女人接触这件事情。
她一定都是无意识的。
卢嵇几乎想把两只手都糊在自己脸上,却还只是从手掌下的阴影里偏偏头,露出半边脸来:“嗯。要是没别的事儿,你也该去睡了吧。”
江水眠兴奋的脸愣了一下:“啊?”
卢嵇想着,自己昨天也是,她说该吹吹的时候,他忽然就拿起一本书捧到了睫毛上,装死装不知道。
他还是一口咬定:“再不睡你长不高的。”
江水眠失望的垂下眼睛。
这个表情有点夸大。她大概是想强调她的情绪。
卢嵇像个五十岁才得了个闺女的老父亲一样,强调:“快回去。”
江水眠很有法子,她道:“我想听故事。”
卢嵇条件反射的想要继续严肃下去,道:“一本伊索寓言都给你读烂了,你又再不是小孩子了,还能有什么故事讲给你听。”
江水眠站起来,打了个哈欠:“你的——”她在张开嘴前道。
“事情。”她男孩子气的打出这个哈欠,两个字把张开的嘴填的满满的,含混道。
卢嵇发现自己很容易就神经兮兮的失去了自己的风趣:“我哪有那么多故事可以讲。你看你都困了,还不回去。”
江水眠倚着桌子,卢嵇觉得身后那机枪枪筒,在她手边,像夕阳下游轮的栏杆。
江水眠:“五爷不送我回去么?”
卢嵇瞪眼:“这么近的路,下去过个走廊就到了,还能有黄鼠狼放屁崩到你么?”
江水眠被他的形容恶心的吐了吐舌头,又微微扁嘴:“所以说,你比不上师父。”
这话一下子扎心了。
卢嵇噎了噎。
江水眠:“师父早就说要送我来,我不想来。你对我态度总这样。”
卢嵇心里难受了:“……我对你不好么?”
江水眠偏过脸去:“不是不好。不像一家人。”
卢嵇:“……”他心怀鬼胎,自然不敢太好。
江水眠说完了,似乎有点不高兴,转身就走了。
卢嵇忽然感觉,自己总算能窥得这位年轻女士片缕的真实面貌。那个不那么小心翼翼,不那么胆战心惊,规规矩矩的江水眠。
就像那个初见时候,端着步枪,一枪崩掉了人贩子的小女孩一样的她。
她冒出了这点孩子气,大步走出去,甚至不轻的一下子关上了隔间的门。
这点轻重的掌握,都让卢嵇觉得恰到好处。太轻了好像声音不够表示她那一点不快,太重了又有吵架挑衅的嫌疑。
卢嵇感觉她走过了地方留下了可以看得见颜色的气体——像臭鼬——卢嵇觉得这个形容太贱,但至少强烈的程度上差不多。
他一下子像条狗一样从凳子上站起来,拉开门,追着带颜色的气体走出去。
江水眠正快步走下楼梯,软底的布鞋一点声音也没有,她一扭头,把搭在肩上的辫子甩到脑后去。卢嵇没说话,放慢了一点脚步,落后五六个台阶,跟在她后面。
她听见他脚步,极快的冲下了楼梯,一转弯跑向通往她所住的小楼的走廊。
卢嵇也加快脚步,但还保持一点大人的姿态,没有跑起来。只是望见走廊的时候,她并不在走廊里。卢嵇以为她跑的够快,已经回去了,才刚迈步,一楼通往走廊的门后探出一个脑袋。
她脸歪着,辫子垂下来。门是水漆的油光光的青绿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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