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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总喜欢去底层人的地方流窜, 卢嵇知道却也并不多说什么,他对天津一些小食一些街巷,甚至比她还熟。
某些混混出身,后来收租开店混上头的富绅们, 都觉得自己身份高,不往市井里窜了。卢嵇却还喜欢,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苦过一小段时间。
江水眠偶尔晚饭的时候说起国民大饭店旁边天聚号的响皮肉,泰隆路满江红家的脆炒三鲜面,卢嵇居然也有点犯馋:“我自己试过做着吃, 但真不行, 弄不出人家店里那味儿。我也想去吃, 回头一起去。”
但卢嵇这几日忽然忙起来了, 话说完了,却没能一起去。
甚至这几日都是江水眠一个人吃的晚饭, 饭桌上虽多了他叫人买回来的响皮肉和三鲜面,但江水眠也觉得吃起来没意思了。
不过在家呆了没几日, 她正考虑要不要去找陈青亭的时候, 到了下午一点多钟,卢家花园来了位客人。
那时候江水眠并不在自己的小楼里, 而是在小湖对面的中式庭院内。鲁妈急急忙忙赶来的时候, 江水眠穿着一身简便修身的呢子料美式裙装, 坐在墙头上。已经是偏男式的服装, 她却仍不舒服, 裙子是束腿的,她没法岔开腿骑在墙头,正一边侧坐在墙上一边抱怨裙子,扯着裙摆,露出一截小腿。
鲁妈吓坏,想着江小姐不是常人,掉下来也摔不着她,却仍然被一群胆战心惊的下人拥过去,小心翼翼的跟正在撕裙子的江水眠说话:“太太在这儿做什么?”
江水眠回过头来,她还带着蕾丝的手套和固定在发簪上的小帽,松开手,撑着墙头瓦片,回眸一笑:“我看姐姐呢。”
鲁妈反应过来,道:“来找二小姐是么。门是锁了,可里头偶有下人,我们也可以给开门,您叫就是。”
徐朝雨在婚内似乎遭受了些虐待,自从被接回家之后,失了神志。虽不是疯疯癫癫,但总是做些荒唐事,因此几次伤到了下人。卢嵇便让人一天几回进去照顾,移除了院内能伤着她的事物,在外观察着,她一旦有些不妥当就立刻进去。
而且卢嵇也会基本每隔一天来一趟,就算不说话也要远远瞧瞧她。
江水眠笑:“我怕吓到二小姐。”
鲁妈从院墙上的雕花隔窗往里望,徐朝雨挽着发髻,正蹲在院中的树底下,脚尖压着落叶,宽袖的柔软长衣的衣摆全垂在地上。
鲁妈叹一口气:“太太,有客人在,您快下来,这衣服还要换,客人要等急了。”
江水眠转过脸来:“我还要见客?”
她们对话却惊动了徐朝雨,她转过头来。
她一张明媚白皙的脸眼睛微微上翘,眼神却单纯且怯生生的朝这边望来。她不像是清末旧审美下那种瘦弱矮小如豆芽菜似的美女,脸颊微圆,手臂丰腴,身形有一种希腊大理石雕塑美人式的浑圆健康。
江水眠坐在墙头远远对她笑了笑:“你在做什么?”
她捏着一只极小的虫站起来,膝盖上有灰痕,开口声音娇脆:“花大姐。”
江水眠才发现,徐朝雨的胸也很有水准。宽袖长衫显不出身材,却已经挡不住……
她不想低头看自己发育前水平的身材了。
徐朝雨朝她走过来几步,稚拙道:“花大姐最好看了。别的地方都叫瓢虫,你看她的硬翅和膜翅。”
江水眠像个串门的小朋友,荡着腿问道:“这是几星的。”
徐朝雨很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似乎在说“怎么会有人这么没文化”,道:“都说了花大姐,花大姐就是二十八星瓢虫。还有二星、四星、六星、双七。不过别的吃蚜虫,是益虫,花大姐吃洋芋叶子,是害虫。我正在养它们,拿蚜虫喂它们,它们吃了就变成益虫了。”
江水眠:“……你真是个好人。”
鲁妈插嘴道:“二小姐,您先歇着,等晚上再让太太和老爷来看您,这会儿有人等着太太呢。”
徐朝雨偏头:“太太?谁的太太?”
她正一脸迷茫,鲁妈把江水眠从墙头拽下来,几个人拥着就赶紧往院里走。
鲁妈驾着江水眠走,一路上捏着她的手说起这位客人的事情。
卢嵇生父叫徐金昆,人称徐帅、徐老,他手底下有掌控京津最重的一支精兵,在如今逐鹿群雄的混乱年代,参与过各类历史大案,说是华北这一系的真正实权者也不为过。虽然华北这一带的舞台都是你唱罢来我上台,谁也坚持不了个两三年,但目前就在徐老的权力巅峰。
不过徐老的大本营在保定,只偶尔居于北京天津。
他儿子众多,有些在保定帮他带兵,也有在天津给他管些银行和商行生意的,也有在北京政府里身居要职的。
因为卢嵇北上之后,丝毫没有改回徐姓的意思,外人也都不敢说徐老的儿子之类的话。在京津做事的人,那都要算是给徐老做事,卢嵇又有血缘关系,自然割裂不开,他和徐家在天津的几个同辈,还都有来往。
今日的客人就是徐老的七子徐士山的妻子。
徐士山也就二十三上下,他妻子是曾参与过戊戌变法的那个王家的女儿。父亲依然在世,决算不上有势力,可王家有名声有底蕴,结识老旗人多,旧官家也多。徐老是个混混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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