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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之前不还一副看陈青亭不爽的样子么?
王轩宣笑道:“武旦,在台上唱的永远都是快意恩仇。这陈青亭唱过的戏码,不是孙二娘、杨排风,就是扈三娘、梁红玉。想想有趣,中国女人平日活成这样,一上了台,各个竟这么胆大有活泼,可敬又可爱,搅得天翻地覆。然而……女人本身不能上戏台,演这些巾帼的都是男人,你说是不是更有意思了?”
江水眠觉得她怕是联想到她自身了。
王轩宣偏头看她笑道:“我这话说的不合适,卢太太喜欢武旦么?”
江水眠:“我不喜欢戏台上的武旦,我喜欢真的扈三娘梁红玉。”
王轩宣笑:“我也喜欢。她们老叫我大王熙凤,可我连王熙凤能忍的那点窝囊都忍不了。更何况这儿也不是荣国府。这陈青亭唱得不错,哪次你再来石园,我出钱,请你听戏。”
陈青亭敬了两盏茶,周太太道:“快敬我们大王熙凤一杯,要不是她介绍,我今日听不来这样一场好戏。”
江水眠跟王轩宣邻座,都站起来,陈青亭听见大王熙凤这样的叫**了愣,转脸看向王轩宣。她笑的柔,人极为纤瘦,哪有半分得理不饶人的精悍劲儿,人跟手里的烟似的细成一缕。
王轩宣端着茶杯,笑道:“唱的有意思,打出手更做的漂亮,不只是底子好,气势更好。看眼就演出了那份不服输的倔。以后真要成名角儿啊。”
陈青亭本来正在跟江水眠对那种孩子气似的对眼神,听见王轩宣这么说,笑着回头,十分人精的客气了几句。王轩宣眯眼一笑:“看着长得真是乖,可天底下还没有几个真性子软的唱的了武旦。”
江水眠心道:这还真没说错,这家伙就是孩子气又死倔的性子。
只是周太太不舍得陈青亭走,道:“等晚上老周来了,咱们吃罢了饭,再让这位青爷上来唱几句吧。听得我心里好生舒坦。”
王轩宣自然不能说不好,陈青亭就笑了笑,说那便留下。
散了戏,她们一帮太太又上楼去找个阳光好的地方打牌打麻将,搓了没一会儿就听她们说男人们回来了。
江水眠觉得这一天就是赶场子,纯粹是作为“卢焕初的媳妇”这一珍稀动物被拉出来遛弯,就是随着大流走,心想下次宁愿在家里睡午觉也不要来参加这种无聊huó dòng。
正这么想着,听见王轩宣从楼下到棋牌室来,笑道:“你们猜除了徐家几个,谁来得最早——”
周太太拍了个东风在桌上,手上戒指搭在唇边,笑道:“总不会是卢焕初吧。”
王轩宣笑道:“还真是!我先去卢家花园把江姐儿带来实在是明智啊。平日里恨不得我们吃到一半才来的人,这次倒是真着急!”
正说着,就听见一阵脚步声,卢嵇帽子还没摘,一身灰色西装,快步上楼来。
他一抬眼,就看见江水眠坐在麻将桌后头的一张高凳上,带着摩登的法式小帽,白胳膊搭在椅背上,下巴抵着胳膊,低眉顺眼百无聊赖的看着牌桌。
太太们转脸笑卢嵇,他摘下帽子,递给旁边的下人,理了理袖口笑道:“王轩宣,你这也太狡猾了,怕我不来,便把眠眠掳来了。鲁妈哪里能拦的了你这厉害角色。”
卢嵇对江水眠招了招手,江水眠立马乖乖跑过去,缩肩低头,在他旁边显得更娇小。卢嵇伸手揽住她肩膀,这个动作,俩人俱是一抖,还是卢嵇会装,笑道:“我现在觉得是你们不怀好意,眠眠年纪小得很,不懂事儿,可别被你们这些人教坏了去。”
太太们对于他的装恩爱,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才嗔笑道:“你自己都不是个什么好东西,近墨者黑,要坏也是先让你带坏了。”
卢嵇笑着说:“我跟眠眠有事儿说说去,你们先打,她又不会玩麻将。”
说着,他夹着江水眠肩膀,就跟拎着一样,带她往旁边走。
石园里客房很多,二层走廊上有好几间,一脸僵硬微笑的卢嵇把江水眠扔进了其中一间。江水眠是大汉都撂不倒的下盘扎实,这会儿却特别娇弱的干脆一个趔趄的往床上一倒。
卢嵇走进来。
这个氛围,多适合他解开西装外套往床尾一扔,摁住此刻特意倒在柔软大床上的江水眠啊。不过一转头,她就看见卢嵇一脸担惊受怕的往门外看了好几眼,才反锁住门,靠过来装凶狠,摁住了她,却不是为非作歹的。他有点慌:“谁让你跟她们过来了!”
这货没指望了。
不过看来,她被拽来,王轩宣是先斩后奏。
江水眠干脆躺在床上不起来,撑着脑袋道:“不是五爷说让我跟她们几位太太见面么?我本来不想来的,可是王轩宣强拉我来的。她都开车到卢家来了。”
王轩宣是真厉害,以前卢嵇想从她手底下调钱分给汉阳厂,那真是从狼牙缝里剔肉,还拿了七万多大洋的子弹来抵押。
卢嵇坐在床上,要拽她起来,江水眠瘫的像条泥鳅,脑袋向后仰着耍赖。
卢嵇道:“坐没坐相,快起来。她们都问你什么了?”
江水眠:就你丫站着跟跳老年迪斯科似的还说我没样儿?
她歪头:“没说什么呀。你怎么来的这么早?”
卢嵇:“我怕你被她们几个女人拆着吃了。当真什么也没问,你也什么都没说?”
江水眠心里闷笑。她们揭了你的老底,说了你的惊天大mī mī。
她转念一想,这是个大把柄,留着以后,总有能拿来对付卢嵇的时候。
不过,几年前江水眠离开天津的时候,卢嵇确实……向宋良阁提出了这件事。
宋良阁把她当心头肉许多年,他那时候没有一脚蹬死卢嵇,都已经是看在多年的友谊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