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认定他“被烧坏了脑子”,才什么也不记得了,可依旧对他很上心。
两鬓花白的老太太听到声音,笑着转过身:“小从你起啦,来来来,我给你熬了小米粥,今天是你上班第一天,多吃点儿再走。”
陆非辞双手接过粥,轻笑道:“我只是去应聘而已,人家未必肯收呢。”
无论时代怎么变,人们对于衣食住行的需求是不变的,生计问题始终是重中之重,所以陆非辞重生后的首要任务,就是赚钱糊口。
从前的他身为天师,道法傍身,收厉鬼,除大魔,自然是不愁钱的,可眼下,这却成了他最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
如今陆非辞即便脑中有无数高等符咒的画法,也没有什么施展的余地。
因为无论是画符还是施咒,都需要灵力支持。
越复杂越高级的法术,消耗的灵力也就越多,而如今的他连灵气聚形都做不到,更别提去降妖除魔了。
修行之事可以从长计议,温饱问题却是迫在眉睫。
于是在床上养了半个月后,陆非辞就开始断断续续地找些实际工作了。
柳奶奶都年近七十了,自己在这白吃白喝靠她照顾实在说不过去。
前天他在网吧查询资料时,无意中看到了一条招聘信息,是一家古玩店的全职工作,内容包含看店、进货、打扫卫生,说白了就是去打下手。
工资虽然不高,但工作没什么技术含量,陆非辞自认为还是能够胜任的。
“没问题的,这么好的帅小伙谁不收啊。”柳奶奶安慰他道。
何从此人唯一能摆上台面的优势,也就是这张脸了。
倒不是说他长得多么惊艳,而是给人一种清秀俊朗、很有气质的感觉。
陆非辞轻笑着摇了摇头:“借您吉言,如果我真的被录用了,那等发了工资,我带您去吃顿好的,买两件衣服。”
如果问现如今这世上有谁真心待他,也只有这位柳奶奶了。
一个多月尽心尽力的照顾,贴心耐性,不求回报,就像前世的师父一样。
想到这里,陆非辞拿碗的手一顿,默默垂下了眼。
不知自己身死雁回坡的消息传回去后,师父该有多伤心……
“别别别,我这老胳膊老腿的,可没法折腾,白花那冤枉钱做什么。”柳奶奶听罢直摇头,伸手拍了拍陆非辞的小臂,“你留着给自己添几件新衣服就好。”
夏季的天亮得早,这说话间,小巷内又陆陆续续地有人醒来。
推门声接二连三地响起,陆非辞收起了笑容,一口气喝尽碗中的粥,对柳奶奶点了点头,打算离开。
刚走了没几步,迎面撞上一个端着脸盆去洗漱的邻居。
对方看到陆非辞,不出意外地皱起了眉头,撇了撇嘴,刻意避开他绕了过去。
陆非辞神色如常,继续朝前走。
街坊邻里普遍对他颇有微词,至于原因,还要从他一个多月前为情所伤,投河自尽的事情说起。
“自己”爱慕的对象有点特殊——是个男人,据说还是一位厉害的通灵者。
没错,这身体的主人原是个断袖。
在小巷内的人们看来,一个大男人为情所伤就去投河自尽已经够窝囊了,何况对象是位同性通灵者,这让他们不免嘲笑何从“赖蛤.蟆想吃天鹅肉”。
加之街坊大多看不惯陆非辞这一个月来躺在床上吃白饭,还要靠柳奶奶一个年近七十的老太太照顾,所以对他愈发厌恶。
所幸这种厌恶仅仅表现在对他的疏远上,而陆非辞本就喜欢清净,倒不觉得有什么。
他大步走出了小巷。
应聘的地点位于城南,陆非辞则住在偏远的市郊,步行了近二十分钟,才碰到第一个公交站点。
在车上颠簸了半个多小时,城市市区的繁华样貌终于展卷于眼前。
远处有高楼大厦,近处有琳琅小店,街道上人潮涌动,马路上车辆川流。
虽然这一个月以来,他努力地与这个三百年后的时代接轨,努力地通过隔壁的小网吧学习各种知识,可现世的种种发展还是一次次地冲击着他的认知,令他惊叹不已。
“百花街178号,野有蔓草古玩店……”
下车后的陆非辞低头看了眼自己记在纸条上的地址,开始顺着街道找门牌号。
这家店的店名挺有意思,人家一般古玩店都取什么“聚宝斋”、“古今缘”之类的名字,它却用了一句诗经里的词。
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扬。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想来这古玩店老板也是个浪漫之人。
百花街是一条宁静的小街道,周边绿化做得相当不错,大片草地,绿树成荫,暖风拂过,草木的芳香扑面而来。
道路两旁遍布着商铺、书店、咖啡馆,时不时有晨练的老人经过,气氛一片祥和。
“322号……这里。”陆非辞驻足。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家门面不大、造型复古的小店铺,门口的牌子上写着“野有蔓草”四个大字。
店门由彩色琉璃制成,晨光照在门上,光华璀璨,熠熠生辉。
“咦?”陆非辞盯着这扇别具特色的琉璃门,突然皱了皱眉。
门上各色琉璃拼凑在一起,形成了一圈抽象的纹路,看似杂乱无章,却令陆非辞从中感到了一丝熟悉。
这纹路好像在哪见过……
可是在哪见过呢?
他站在门前想了好一会儿,就在这时,“吱呀”一声,琉璃门被推开了。
一名三十多岁的男子半倚在店门口,唇边带着天然上挑的弧度:“这位小先生,看你在店外盯了好久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