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是爱情,幸福是幸福。”
尽管嘴上坚持这样说,但怡静心里却想着另外一种可能。
‘不过还是可以有一次例外的吧。’“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信宇这孩子突然这么急着要结婚,不过,无论如何我也不喜欢那个女孩子。”
信宇母亲的话语里带着明显的不满,信宇的父亲姜会长并没有特别表示什么意见,只是向前来问候自己的客人们简单地点了点头。看到自己的丈夫对这件事表现出如此不屑的态度,夫人不禁柳眉倒竖,开始重复起自己刚才表达过的论点。
“难道不是这样吗?那个女孩子年纪也不小了,而且结婚的事都已经闹得沸沸扬扬好久了,她才想起来给我们请安,而且样子看起来像是被强行拖到屠宰场的小牛犊。本来年纪就不小了,身子看起来还那么单薄,以后怎么能给我们姜家生儿育女,传宗接代啊?还有,听说这孩子,和她下面的两个妹妹不是同出,是同夫异母?我仔细打听过了,她的血统和出身都不太好,怎么咱们家信宇各方面都那么优秀,单单挑女人的眼光那么差呢?两年前的那个也是”
“别再说了。”
关于自己儿子和未来儿媳妇的这些无聊的话,姜会长已经强忍着听了两分钟,他心里很清楚,妻子和自己前妻所生的这个长子之间的关系并不太好。尽管如此,他的忍耐程度也是有限的,况且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多人在看着自己。
“生辰八字也送过去了,良辰吉日也已经选好了,现在再说这些话又有什么用呢?既然人家是华震集团韩正匀家的大女儿,那就一定不会错,那孩子看起来挺知书达理的,信宇那孩子终于算是懂点儿事了,我也可以稍微松口气了,所以,你也别再说那么多没用的话了!特别是两年前那件事,永远也不准你再提!本来是喜事当头,你老提那些陈渣子烂谷子似的不愉快的事情干什么。”
听到姜会长如此不耐烦的反应,妻子马上不快地撇了撇嘴,随后继续反驳道。
“您今天不是也看到了吗?那个女孩身上穿了一件什么样的衣服来到我们家,您居然还能这么说?”
对于妻子的反驳,姜会长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回答。没错,在今天这样一个大喜临门的日子,突然看到自己未来的儿媳妇穿着那件丁香色的连衣裙走进来,他也的确暗自吓了一跳,但是
“那不过是偶然的巧合罢了,仅此而已。”
这也必须是个偶然的巧合,姜会长心里不断祈祷着,但嘴上却仍旧用特别严肃的口吻警告自己的妻子。可是,妻子对于丈夫的话却嗤之以鼻。
“哼!您当然希望那只是个偶然的巧合了,可惜根本没有那么简单。偶然?一开始我也不知道,可是今天亲眼看到那个身穿那种颜色连衣裙的女孩子,居然就像又一次看到了纽约的那个小妖精一样。连我都看得出来她俩很相象,凭信宇的眼睛会看不出来?信宇那家伙,分明是还在为当时那件事情而记恨我们,所以,今天才以问候我们做幌子,特意拉那个女孩来见我们”
这个老女人喋喋不休地唠叨着这些几近于诽谤的话,突然,她的声音停在了半空中,因为不知什么时候,他们正在议论的女主人公出现了。她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听到我们的谈话了呢?但信宇并没有显露出任何愤怒的神色,像是根本没有听到旁人的辱骂,必恭必敬地向在场所有人行礼。
“拜托你出点儿声好不好,不要跟个小贼猫似的悄无声息。”
听到老女人的责备,信宇只是微微笑了笑,那是一个无论何时都能刺激她五脏六腑的充满自信的微笑。
“那是因为我觉得突然打断各位在场的长辈们谈话是非常不礼貌的行为。”
这对貌合神离的所谓母子,姜会长以一种威严的目光盯着这两个暗自较劲的人。尽管姜会长在过去的将近六十年里,只要是他下定决心要做成的事就几乎从未有过失手,但自己家庭内部的和睦问题却始终不能随他的心愿,就算有再多的钱财,但生活毕竟不能仅仅依靠金钱。
姜会长暗自无奈地叹了口气,随后对自己的儿子问道。
“我的准儿媳妇呢?她不是和你一起来的吗?”
“她说想先参观一下咱们家的院子,我就让她先去随便看看,反正她说她的头疼已经好多了。”
听到信宇的回答,一旁的继母故意撅起嘴小声嘟囔着。
“看看吧,我说的没错吧。”
信宇则明知故问似的用一种低沉却清晰的声音问道。
“我带来的准儿媳妇母亲是不是不满意啊?”
“是啊,我是不怎么满意。”
听到继母如此痛快直白的回答,信宇一脸莫名其妙似的露出一丝天真的微笑,随后轻轻摇了摇头说道。
“她家里的条件也很好,没什么可挑剔的,上学念过书,性格也很温和,人也很贤淑,这不都是遵从您两位的意见吗?真是奇怪了,我这次是特意按照您二位的条件挑选的,然后才决定把她带给您二位看。”
“看起来你的确是费了不少心思挑选啊,看看今天穿着那样一身妖里妖气的衣服走进咱家大门的人就知道了,长相气质都如此相似,而且正如你所说,居然还完全符合我们的条件,能找到这样的女孩子的确要花些心思啊,你费心了,真是的。”
只见这个涂着鲜红色唇膏,面带几许嘲弄讽刺表情的老女人又转过头来得意洋洋地对自己的丈夫继续说道。
“您看看,我说的没错吧?这小子因为当年的那件事还在记恨我们,所以就故意找个相似的女孩子,穿上一模一样的衣服,带到咱们面前,目的就是要让我们记住当年的事!”
这个老女人平时总是以优雅贤淑的形象示人,但偶尔也会摘下贵妇人的假面具,露出自己阴险恶毒的本色,就像现在这样。
面对千方百计要和自己作对的继母,年轻人却只是露出一丝恰倒好处的笑容,并没有做任何特殊的解释为自己辩白,对于这样一个更年期的老太婆的歇斯底里,信宇从一开始就根本没打算跟她一般见识,可是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就是这样一个浅浅的微笑,居然比任何一句话更深地刺中了老女人的心。
‘好啊,你15年前死去的亲娘也曾经用那样的表情嘲笑过我,你也只不过是我丈夫手里的一个玩具而已,别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我一定会让你尝尝我的厉害。’可是那个曾经自以为是的女人死了,如今占领她曾经用过的那个房间,而且是以姜会长妻子的身份住进去的女人是张柔美,也就是现在这个老女人,谁笑到最后谁才笑得最好,而她就是最后的胜利者。
‘哼!你最后也会和你死去的娘一样输给我!’的确,她已经成功地给面前这个年轻人留下了一道难以愈合的伤口,一想起曾经的那次胜利,张女士不由自主地产生了一种满足感,于是顺势牵起自己丈夫的手,朝她自己的儿子走过去。
老女人转过身去背朝着信宇,所以她永远不会知道,信宇望着她的背影,一脸淡漠的神情中突然闪过瞬间强烈的杀气。
信宇回味着继母刚刚对自己说过的那几句话。
—这小子因为当年的那件事还在记恨我们,所以就故意找个相似的女孩子,穿上一模一样的衣服,带到咱们面前,目的就是要让我们记住当年的事!
突然,信宇的嘴角微微扬了起来,他小声地自言自语道“你看得没错,不过你说‘我们’?你应该搞搞清楚,你这个老狐狸精!我记恨的人只有你一个。”
不过这一丝杀气很快便消失了,快得像从未出现过,他那双眼睛已经开始寻找自己的女人,就是他今天带到大家面前的那个身穿丁香色连衣裙的漂亮未婚妻。
怡静带着一脸不满的表情盯着自己身上这件丁香浅紫色——一种有些扎眼的颜色的衣服,从昨天刚刚接到信宇送来的这件礼物到现在为止,她已经想过无数次了。
“可是为什么一定要这种颜色呢?就算是结婚典礼上要穿的衣服,这种颜色跟现在这个秋天的季节相比也太鲜艳了,他的喜好真是奇怪,真的。”
说是要一起参加自己表哥的结婚典礼,所以送了这件衣服给怡静做礼服,怡静曾经提出过异议,但信宇却根本没有理会,出席结婚典礼的女人当然都应该穿着颜色鲜艳的衣服了。
“可这反正也不是我的结婚典礼嘛。”
早已过了婚嫁年龄,却意外地钓上一个金龟婿,一下子变得尽人皆知的韩怡静,而且她甚至比这场婚礼的女主角还要显眼,怡静可不想成为这样被人议论的对象,但固执已见的信宇却只简单地回答了他的未婚妻。
“这个颜色很适合你,而且我喜欢你穿这件衣服。”
那天信宇和怡静手挽手一起出席的婚礼是信宇表哥的结婚典礼,如今的怡静是以姜信宇未婚妻的身份参加亲戚的婚礼。事情就是这样,一旦决定下来,一切都会像运转规律的水车一样开始步入正轨,一切都进行得有条不紊,男女双方交换生辰八字,选择良辰吉日,随着婚礼的一天天临近,作为未婚妻的怡静也要逐渐进入自己应当承担的角色。
自从怡静和信宇的婚事正式提上议事日程,她曾经的那段短暂的神秘失踪便被伪装成是由于失去至亲导致的卧床不起,没有人知道她在这之前和谁相爱过,过去过的又是怎样一种生活,于是所有的事情都进展得异常顺利,就像缓缓滚动的水车。
所有允许怡静做的事情仅限于像今天这样穿上未婚夫为自己送来的这件漂亮的衣服,然后展现出与这身衣服搭配得恰倒好处的微笑,必恭必敬地向长辈们行礼,这就是她生活的全部。
可是尽管怡静已经很用心地在恭敬地行礼,但几乎所有接受她问候的长辈们都不约而同的显露出同样奇怪的反应。
“这,这,这不是”
而自从她出现在这个家开始就没给过她好脸色的婆婆,她的神态则永远和那个当初惊讶地盯着她一身牛仔裤打扮的亲奶奶——那个老巫婆一模一样,还有那位经常会摇头向婆婆示意什么的公公,尽管他比婆婆看起来要慈祥和蔼一些,但他的目光似乎总是充满了疑问和困惑。但是,唯一一个看起来能够解答这所有疑问的她的未婚夫,却全然无视这些人异样的目光。
‘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些人看到这种鲜艳的颜色怎么都会反应那么强烈呢?’当时,怡静唯一能够肯定的只有一点,那就是自己那个一脸漠然的未婚夫早就知道长辈们会出现这种反应,所以才故意安排自己穿上这样一身衣服的。
‘可这是为什么呢?到底是因为什么呢?’无论如何,怡静从这个时候开始逐渐觉得这个婚礼越来越无聊了,像颜料染成的湛蓝的秋日天空下,到处都是自生自灭,却又生生不息的玫瑰花和红色的素菊,它们所代表的花语都是‘我爱你’,这两种花朵装点起来的地方如今对怡静来说也没有任何感觉了。而且甚至还要来参加一些毫不相干的人的婚礼,听那些喋喋不休的年轻女人、老女人们议论这,议论那,她觉得实在是浪费光阴。
“看来秋天的确是结婚的季节啊,听说下周这家又有一场婚礼呢,不是吗?好像是大房的儿子。”
“是啊,我也听说了,这户大姓姜会长家不是比弟弟续弦晚一些吗?他早死的大房夫人身体好像一直很虚弱。”
这几个女人说到这里之后便把声音压得更低了。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不过这家的少爷们似乎喜欢的类型都有些奇怪,就拿今天的新郎来说吧,他居然和一个普通的小学老师出身的女孩子好上了,谁能想得到呢?听说因为他家人连续几年都不同意这门婚事,他们便自己跑去注册结婚,甚至连孩子都生下来了呢。”
“说的是啊,还有他们家的那个女儿,天哪,看起来像是个天生的弱智,反正,这家的女主人不知看没看出来那个女孩有问题,居然说服他家老爷子同意把她娶进门,所以才会有今天这个匆忙的婚礼。”
“还有呢,下周将要举行婚礼的那个新娘子,虽然对外都说是华震集团韩家的大女儿,不过我有个同学和她家的女主人是同一家大都会的会员,听说这位即将成为新娘子的小姐”
她们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小,几秒钟后,只听她们再次重复着那句“天哪!”的感叹声。男人和女人结婚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可为什么她们会不停地发出“天哪!”这样的感叹呢?怡静实在是无法理解,她唯一肯定的是这个婚礼现场实在是太无聊了,而且就算将来自己老了,也绝对不要做她们那种专在别人背后议论是非的长舌妇。
‘如果对一场婚礼不是抱着祝福的心态,那就最好别到婚礼现场去,连这个简单的常识都不知道,这些老傻瓜们。’怡静从鼻子里挤出一丝苦笑,随即把女人们轻蔑的笑声和婚礼现场角落里传出的优美动听的小提琴声全部抛诸身后,开始寻找一个能够尽情享受单身生活结束之前这段美妙时光的地方。
对于人类来讲,有些能力是与生俱来的,而也有某些能力是根据具体需要后天培养训练出来的,独自寻找一个能够享受独处时光的地方,这本身对怡静来说就是一种依据具体需要后天培养训练出的本领。
当初,不论自己做什么,奶奶都看不顺眼,只要是能躲避这个老巫婆视线的地方,无论是哪儿怡静都有本事把它找出来并且躲进去,正是借助于这种后天培养出的本领,今天的她仍然可以找到自己需要的地方。拐角处有一片茂密的树丛,只是坐在这样一个仅够容身的狭小树椅上,怡静觉得就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舒畅。但是怎么回事?居然已经有人先于她发现并占领了这个地方,而且对方似乎也很惊讶会在这样一个地方看到她的出现。
“哦,哦,你来这儿干什么?”
这个一直坐在树椅上的人,身着一套雪白的婚纱——她就是今天的主人公——新娘,听到怡静结结巴巴的问题,她缓缓将头抬了起来。她大概是已经躲在这里哭了很长时间,原本浓重的新娘妆,特别是黑色的睫毛膏已经被泪水一道道地融化,在她白皙的脸颊上留下两道黑色的曲线。
“我现在的脸一定花了吧?”
新娘子带着哭腔断断续续地问道,怡静面对这个即将成为自己嫂子的女人,一时之间居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于是点了点头答道。
“是,是很花。”
要知道,眼前这个新娘子离走进婚礼现场只有30分钟的时间了,从这一点上来看,她的脸的确是够花了。可是这个婚礼当事人根本没有那种对这个婚礼期盼已久,今天终于盼到了的感觉,所以她也压根儿没打算掩饰自己哭花了妆的脸。
突然,怡静看到离新娘子稍远的地方有个小女孩蹲在那里摆弄着什么,她也穿着和新娘子一样的白色蕾丝边纱裙,脚上穿着一双粉红色的漆皮皮鞋,四五岁的样子,这也许就是刚才那些喋喋不休的长舌妇们口中那个新郎新娘的女儿。
注意到怡静的视线落在了自己女儿身上,新娘子扑哧一笑,然后自嘲似的问道。
“我们家女儿似乎是超速超得太快太多了吧?”
怡静觉得如果这次仍然用‘是啊,可不是嘛’这样的话来敷衍对方似乎有些不太合适,于是干脆在新娘子对面的石头上一屁股坐了下来,她想看看这个小女孩从刚才开始一直在不停摆弄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天哪,居然是新娘花束,而且它已经在小女孩的手里被折腾得不成样子了。
“那个,不是新娘花束吗!”
看到被如此蹂躏的新娘花束,怡静不禁觉得有些过分,于是便伸出手去,企图从小女孩手里抢过花束。可是,小女孩居然很固执,任凭怡静怎么用力,小女孩就是抱着手里的花束不放。连续几次尝试之后,只见小女孩脸上那个小巧玲珑的鼻子微微一皱,似乎是已经做好了如果花束被抢走就大哭一场的充分准备。
“您怎么不管呢?不是应该阻止她吗?”
“反正也已经被她弄坏了嘛。”
和一脸惊讶的怡静不同,这个新娘花束真正的主人反而显得毫不在乎,只是用她那张被睫毛膏印记弄花的脸,静静望着自己的女儿。
就这样过了一会儿,新娘的视线依然停留在自己的女儿身上,但话却是说给怡静听的。
“也许你会说我装得挺像,其实刚开始看到这孩子在摆弄那个花束的时候我也很生气,所以就打了她一巴掌,可奇怪的是打过她之后,我的眼泪就不由自主地流出来了,婚礼马上就要开始了,真是奇怪吧?而且我一旦开始哭就根本停不下来。”
谈话进行到此突然中断了,新娘连续问了怡静几遍“你有没有手帕?”这个问题,正好怡静的手袋里有,于是便掏出来递给她,结果对方接过手帕不仅擦了擦脸上的眼泪,甚至还用它擤了擤鼻子,然后一脸狼狈地向凝视着自己的怡静问道。
“您是来参加婚礼的宾客吧?”
“是的。”
“我也知道让前来参加婚礼的客人看到我这个样子一定会很奇怪,所以请你一定要忘记现在看到的和听到的一切。对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说这些连我自己也觉得很惊讶,但我现在的心情实在是很奇怪,就像很想大声地到处喊‘皇帝的耳朵是驴耳朵’的那种心情,所以请你务必听我说完,就算是你今天交的贺礼钱吧。”
其实由于今天是未来嫂子的婚礼,怡静早已经交过贺礼钱了,而且还给得很多,但她明白现在似乎不是说‘我已经交过贺礼钱’的时候,于是她暗暗吁了口气,随即点了点头,新娘则朝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尽管眼前新娘的脸由于彻底花掉的妆而显得有些可笑,但她笑起来的样子的确很漂亮,那么怡静还不太熟悉的那位表哥当初是不是也被这灿烂的一笑吸引住了呢?
“其实今天是我几年来第一次掉眼泪,今天以前,我是个极其不爱哭的人,当初公婆家嫌我家穷,不同意把他们的儿子交给我的时候,当我丈夫由于我的缘故而被赶出家门的时候,当我想打掉肚子里这个孩子而接过公公递给我的钱的时候,我费了好大力气才忍住没让眼泪掉下来,也许是我自己的错觉,我总觉得就那样哭出来的话会觉得更委屈。”
是啊,有时候哭出来反而会觉得更委屈,对于这一点,怡静是深有体会的。新娘说话的声音平静而低沉,但此刻怡静的心中涌起了千头万绪,所以新娘的这句话便不停萦绕在她耳边,久久不能散去。
“他们家儿子有什么了不起啊!我也是,我也是我爸爸、妈妈的心肝宝贝女儿啊!不只是他家的儿子宝贝!我怕自己哭起来会让人觉得更可怜,会伤害我的自尊心,所以在生下她之前,我从来没有哭过,就那样一直坚持着。但是随着她一天天地长大,我发现,我的女儿,她也和我一样不爱哭,也不爱笑,刚才因为她弄坏花束的事我打了她一巴掌,她居然都没有哭。”
即将步入婚礼的新娘是不该哭的,可是眼前这个新娘却一边说着“我的女儿不爱哭”一边又开始泪流满面,就这样站在一个陌生女人的面前一边哭,一边还在小声自言自语着。
“直到昨天晚上为止,我还在不停感叹,终于我也可以穿上婚纱走进婚礼现场了,甚至激动到一夜都没合眼,我想,今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这孩子也不用再为钱担心,可以放心地接受治疗了,我丈夫也可以重新回到家族的企业里去上班,我们也许还能再生第二个孩子,今后会比从前过得幸福可是当那孩子,我家英恩撕碎花束的那一刻,我突然对一切都产生了怀疑,比起对今后幸福生活的憧憬,从前度过的那些艰难痛苦的日子反而不停出现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就好像,就好像千辛万苦筑好的堤坝却突然间坍塌了一样。”
怡静听到这里不禁在心里暗暗点头表示同意。
我明白,这就是所谓的最后关头,也就是决定时刻。
“虽然仅仅是毁掉了一个新娘花束而已,但我却突然害怕今后又会有什么东西就这样被毁掉了,我们一家三口人生活虽然并不富裕,但至今为止却也过得其乐融融,但从今天开始一切都会发生变化了,这种变化让我很害怕,就像我丈夫说的,他害怕即使我们再生第二个孩子还会像英恩那样。虽然我丈夫说就算父母接纳我们晚了,我们也应该心存感激,但我心里却仍然残留着一些怨恨”
对于她所说的心中残留着一些怨恨的话,怡静也完全可以了解。
我明白,因为至今为止,我心中也残留着很多怨恨。今后,我和那个我很讨厌的人一起生活,就算不能幸福,至少可以相安无事地生活下去——我甚至连这点自信都没有,所以我明白,完全明白,我想我能懂得你的心思。
“我在怀她的那段日子里,因为太恨那些人,又往肚子里吞下太多的眼泪,所以我子宫里的盐份大大增加,而我的孩子就被泡在如此咸的环境里,所以才会变成今天这样,我很伤心,所以才会哭,现在的我再过几分钟之后就要真正的出嫁了,可是这该死的眼泪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只是一个劲儿地往外冒,我已经快被它逼疯了,呜呜呜。”
都是告别独自一人的生活携手相伴,可眼前这个泪流满面的人是在家人的承认和许可下建立起一个温馨的三口之家,即使如此,这个即将走进婚礼现场的女人仍旧显得有些不安和胆怯,那么我和那个人到底会不会幸福呢?我们会不会一直相爱到老,快快乐乐健健康康地生活下去呢?真是怪事,怡静居然可以完全了解这个初次见面的女人心中的那种不安,还有她的眼泪。
尽管怡静可以完全彻底地了解她的感受,但她仍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安慰她,只好傻傻地站在那里呆呆地望着她,就在这时,刚才一直专心致志地破坏那个花束的小女孩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朝正在低头哭泣的妈妈身边走过去。
“英恩?”小女孩伸手拉起妈妈的裙角,为低声呼唤自己名字的妈妈擦掉脸上的泪水,然后又在妈妈脸上“嘣儿”的一声补上一个响亮的吻。新娘望着自己的女儿看了好一会儿,随后把女儿又小又圆的身躯紧紧搂在怀里,嘴里还不时低声说着什么。
“妈妈,妈妈对不起你,英恩啊,是妈妈不好,你原谅妈妈好吗?谢谢你,对不起,妈妈是爱你的”
眼前这番场景的确不太适合结婚典礼,但怡静望着身着雪白婚纱的女人把自己的女儿搂在怀里轻声哭泣的场面,在那一瞬,她似乎感受到一种强烈的羡慕之情。
‘身边能够有一个亲密无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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