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了很久那份报纸。一直在书店找不到他的漫画集。
谢谢,我很喜欢。
女孩穿着白色的大衣,看过去非常年轻,戴着牙箍,有一双羞涩的眼睛。我不太确定,她是否喜欢我的文字。因为我不知道她是否能够从文字背后读懂我想表达的思想。有很多高中女生给我写过信,让我担心自己的爱情观和人生观会影响她们。
文字里面那个穿白棉裙,光脚穿球鞋的女孩,桀骜不驯并且漂泊。但经历过世事的灵魂和刚刚开始生长的灵魂又有区别。前者是沉郁通透的,而后者却单纯柔软。
我还是希望她们相信爱情和生命的美好。虽然,当网上指责我的文字是毒药的时候,一贯独立的性格并未让我感觉丝毫愧疚。
但女孩水一样清澈的眼神让人不安。好像有一只手伸进去搅动着它的透明。我只希望她是快乐的。当那个穿白裙和球鞋的女孩穿越了她的思想。
女孩坚持不肯告诉我她的网名,她问我的惟一一个问题是,安妮你不在榕树下了会去哪里。然后我们在阴暗的走廊上告别,她对我说她很快要出国读书。
下班的时候,北京西路寒风凛冽。走过上海商城前面的石板路面,看着空阔的街道延伸在夜色中,两旁的梧桐和大厦似乎无限荒凉。还能看到远处教堂尖顶上的星。寂静的一颗星,已经陈旧。
走到南京西路的车站,大概有15分钟的路程。这个冬天我在上海度过,看到它接连下的三次大雪。第一次下雪,是和一个上海男人走在去酒吧的路上。第二次,父亲来看我,和他坐在出租车里,看到漫天大雪在雨水中飞舞。第三次,这个陌生的女孩送了我一本郑辛遥的漫画。
每次走在路上,心里似乎都是空白,所以能够随时地想起一些留在心底的画面和语言。我想,我们可以有一生的时间,去回味那些美丽的温情的瞬间。
这是多么的好。
在颁奖会结束的时候,记不清围过来的那些女孩和男孩的脸了,只感觉他们都非常的年轻。有一个清甜的声音问我,安妮,现在你还觉得寒冷吗。灯火通明的大会场里,喧嚣和落幕后的混乱纠结在一起,我无法去认真思考这个问题。那双眼睛是认真的,带着一点点伤感地看着我。我无法回答。
晚上一大帮网友在一起喝酒聊天到凌晨。因为抽了太多的烟,感觉胃里的烧灼和空虚。在人多的场合里,总是会习惯性的漫不经心。
心里藏着那个关于寒冷的问题,我终于可以独自思考它。
然后感觉它像一只温暖的手,不断地轻轻抚摸我。
就在那个晚上我问自己,你什么时候能够停止。
往事中的那些漂泊和告别,渐渐地模糊了。
2000年的1月,开始想过正常的生活。我不知道如何去定义正常的标准。工作,责任,承诺,义务。
曾经这些东西对我来说,丧失掉所有的意义。但是现在,觉得它们是正常生活的组成因素。是支撑着我填充着我的水分。
安妮,你现在变成一条玻璃缸里的鱼,不再属于幽深自由的海底。如果人鱼是为了王子而上岸。那么你又是为了什么。
淡出。从黑暗和寒冷中淡出。
从喧嚣和空洞中淡出。
如果这个世界有所谓的平淡的幸福。
拥挤的夜行公车里,我手里的百合在浑浊的空气里顽固地散发出清香。车上的人神情疲倦,但我相信每个人心里都很平和。回到家吃饭,看看电视,就可以过完简单的一天。
曾经辗转于机场和火车站的日子,四处的游荡,经过的一个又一个陌生的人,和陌生的城市。日夜颠倒的日子,暗无天日的写作,白天死亡般的沉睡。远去了。也不愿意再回来。也许命运想让我停息下来。不管是不是一种暂时。
那时候我想,生命的目的是为了什么。天地如此辽阔,有些人永远也不曾走出过蜗居的角落,所以他看不到远方,心里平静如水。而那些走了很远的人,兜了一个大圈子以后,依然回到最初的平静。
有时候,生命的确让人感觉空洞。
我们是为了一个又一个美好的瞬间而活。
就像这一刻,我手里的洁白清香的百合,一个陌生的女孩顶着寒风把它和一本漫画书送给我。那也是暖暖喜欢的百合,在她刚到上海的夜晚,一个迎接她的男人买了送她,然后她为他走上疼痛和激情交织的路途。
当公车开过灯火通明的外滩,想着家里人也许还在等着我回去吃饭,所以每次一下班,只要把工作做完了,就急忙地往回赶。这样的束缚又何尝不是幸福。
我想,一个走了太远太久的人,的确是应该停息和平淡一段时间。也可以像安生一样走到死亡为止。但七月的绿镯子比安生的白镯子更坚强。
回到家里,找了一个大口杯用清水把百合插起来,然后放在客厅的餐桌上。
一边等了很久的家人,已经把热的饭菜端了上来。今天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吗。
哥哥和扬因为筹备着他们的电脑公司,所以我是家里唯一出门上班的人,他们喜欢问我这样的问题。我说今天过得很快乐。
下雪。百合。漫画书。热的饭菜。平静的心情。
生活中一些琐碎而温暖的细节。
想起曾有一个读者对我说,他觉得给暖暖安排的结局太俗。
为什么不让暖暖跟着城远走高飞,或者让她死。也许这样更痛不欲生,更激烈。
可是我的心里只有一个结局。暖暖拉开窗帘,看着夜空中飘落的雪花,她的神情平淡。她结婚了,想生一个孩子。埋葬了往事。遗忘了深爱过的人。
也许这样的平静下面蕴藏的疼痛更激烈。就像一个曾经历沧桑的人,会悠然地抬头观望云天,却终于能够无言。
一切都在宿命的手心中得到了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