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王渊也忍不住失笑,紧接着,心头又无端地涌上一阵失落。
之后那袁郎君回亭来,众人笑着与他一说,他看过画后,怔怔不语,神情几变,最后黯然一叹,对顾淮道:“小郎君,此画可能赠与我?”
除了好吃的,顾淮对别的事物一向大方,满不在乎地应允。
接下来又是一通狂饮,宴会直到快夜时才散。
待仆从将醉的人事不知的一干士人抬走,侍僮点燃灯笼,呈上炭火,拉起防风帷帐,亭内独留下王渊与顾淮两人。
顾淮坐了一天早累了,反正也没旁人,趴在凭几上,没大没小地赞了句:“王道长,你酒量真好。”他与王渊虽好久不见,但并未有隔阂之感,王渊知他脾性,在学观时也是随意惯了的。
王渊喝了一天酒,其实已半醉,但不想在这顽童面前失了分寸,趁清醒开门见山道:“萧将军已除了校尉一职,白虎营也悉归他人掌管,你回襄阳后,怕是无法再随军了。”
顾淮愣住,萧珏不是回京受赏的吗?他迅速回想起上一世萧正显所说,记得萧珏明年还要赢好几次大仗,又放下心来,歪头瞧着王渊。
王渊见他并不震惊,醉意袭来,一时也猜不懂这小郎的心思,继续慢悠悠道:“我年后回襄阳,学观也会再开。”
顾淮眨眨眼,懂了,王校长这是暗示他跟不了萧珏,不如转投他门下呢。
他有些想笑,但更多的还是感动。他如果没记错,萧珏明年将频繁出征,自己会有很长一段时间被留在太守府,他反正已经下定决心好好学习,入不入学观其实都无所谓。只是他下意识觉得,这事得先问过萧珏才行。
于是顾淮只好装傻道:“襄阳士族们又该高兴了。”
这小郎!王渊眯眼,良久,招来僮仆,一声疲惫隐带着气怒的叹息:“送淮小郎回府吧。”
自顾淮赴过乌衣宴后,那两句诗连着‘郎君心中有雨’在建康大火,直到他随萧珏回襄阳,骑马过都中街头,还听到邸店里有人在津津乐道。
义山刚听闻时,笑得不行,私下与萧珏说:“王道长是真爱重淮小郎啊。”
萧将军则轻扯唇角,不置一词。
兼之传闻小郎容貌冠绝,上萧府递帖子邀宴的不知凡几,也幸亏王渊这一手将他的身份在名士圈里直接拔高,拒之不去,也不至落人口舌。只是他这般闭不见人,更惹得士人们好奇不已,甚至还有人想扒着萧正显来一睹真容的,若不是顾淮以断更为挟,萧正显这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还真能将人带他院里来。
此后,忙乱而又温馨的年关一过,便到了离别之时。
临行前夜,顾淮拿了一叠厚厚的故事本子,亲自去萧正显院里嘀咕了许久,出院子时,自顾自念叨了句:“尽人事,听天命吧。”弄得张德纳闷不已,却又没敢多问。
送行当日,张氏女君百般不舍自不消说,鲜少回府的萧琮也抽空回来了一趟,与萧珏进屋说过一番话,两人神色都不太好。顾淮来时是十几个箱子,回时又装了近三十箱笼,照例由萧府车队送上船,逆着江水,直至雍州。
众人再踏上襄阳码头时,已是人间二月春。
顾淮一路相陪,又勤奋好学,又乖巧听话,看萧珏不似以往冷淡,时不时能对他笑笑,让他陪酒时尤其好说话,顾淮甚至为自己争来了‘出征时可通过陆攸之传信’的特权,自觉在萧珏心中地位已节节攀升,只等着再酝酿几个月,便打算撺掇老板磨刀霍霍向暴君。
再说萧珏,加封了冠军将军,官资提了,仍任襄阳太守。校尉换了旁人,开府权也被收了上去,他回襄阳后便去了萧珩麾下,太守府一切庶务,依旧由陆攸之掌管。
等王渊回习家池开观授业,往日那些学子又都辞了州学府学等,蜂拥而至,四郎五郎都去了,顾淮又不随军,自然也被萧珩吩咐入学。
之后,因新君残暴,枉杀忠良,朝中不稳,人心惶惶,使得各地叛军竟起,纷纷拥王自反,雍荆江一带,兵乱尤多,萧珏自三月从萧珩手下领了兵出去,其后近半年,都未曾回襄阳,而他百战百捷的名声,也渐渐在四境传开。
萧珏都不回来了,顾淮一个人等在太守府没意思,又怕被一心宠他的张德等人腐蚀了心志,遂而不再特立独行,也住进了学观。只每个旬休回来一次,托陆攸之给萧珏传上几十页絮絮叨叨的信。
此外,大概真是有缘,顾淮与曹皎被分在一院同住,顾淮大人大量不计前嫌,春去秋来,两人的革命友谊也随之水涨船高,差不多也快是拜把子的交情了。
一晃眼,到了九月九,重阳佳节。
距离顾淮重生,也已快近第三年。
爱好饮宴的士子们岂能放过这个好时机,由王渊领头,于白马山登高,露施几筵,设酒脯时果,赏菊,饮菊花酒,吃花糕,食篷饵,赋诗作文,好不热闹。
其他学子们各展才艺,顾淮也被王渊指使着作画记录,他书画一道,勤学不辍之下,已有了大家风范,在士人之评价中,竟是越过了杜鄞四郎五郎,最得推赏。
宴到黄昏方歇,第二日正好是旬休日,顾淮喝得半醉未醉,还记着要回府给萧珏传信,骑不了马,干脆上了曹皎的马车,两人并躺着,晕乎乎晃着回城。
天边,晚霞当空。
在顾淮将近太守府时,有一队风尘仆仆的骑兵,也正由城郊奔来,踏起漫天尘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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