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士族们精挑细选的数名书童叉手站在两侧。
角落的位子,不用顾淮来抢,安安静静无人问津。
四郎五郎并坐在第一排,顾淮完全不想凑那份热闹,默默寻了角落坐下。一名书童上前,轻手轻脚给他研上磨,随后退回原位。
顾淮对周遭漠不关心,跪着发呆。
之后先生来了,并非王渊,而是从州学请来的博士,看起来便很有学问,须发皆白,面容清癯,一开口就是《仪礼》丧服篇。顾淮上一世仗着张氏宠爱屡次逃学,甚至于弃学,没有听大儒讲经的心路历程,导致此时忍得十分痛苦。
他昏昏欲睡之际,忽听老先生一声厉喝:“兀那小儿,给我坐直了!”
他心头一凛,不动声色地摆出认真看书的模样,然后茫然抬头,发现众人视线tóu zhù,似乎在他座位的上方?他定眼瞧去,不由一乐。前桌一红衣少年,正侧趴在案上呼呼大睡,露出半张脸,轮廓优美。
顾淮美滋滋地想着,有个词叫灯下黑,有比他更不专心的差生在旁吸引火力,他便安全多了。他得记住这人模样,下次还找他一起坐。
那红衣少年没动,气得老先生指示书童将人喊醒,斥去一边罚站。
红衣少年大大咧咧起身,一脸张扬,完美的不良学生典范,抱臂站好,蔑视地怼着投来的目光。
有人冷哼,“曹氏小儿,莽夫之后,岂识礼数耶?”
曹皎放下双臂,勃然怒色,“姓杜的,你可是要讨打?”
襄阳泰半南渡北人,两百年来又分先后,杜氏即晚渡一大族,而曹氏作为侨姓士族,与晚渡士族们有着利益纠葛,鄙称他们为‘荒伧’,向来不对付。
老博士崇经,偏袒恪守儒学的杜氏,呵止曹皎,“你本有错在先,勿要再生事端!”
曹皎愤愤然,毫不掩饰怒色。
老先生讲了一上午经,顾淮一脸生无可恋的麻木。
等到饭点钟声敲响,四郎领着浑浑噩噩的顾淮去膳堂,学观仆役们早备好了膳食,士族们豪气大方,捐钱捐人,务求最好。一人一榻,肉菜果蔬齐全,顾淮吃了一筷香喷喷的苞肉,才觉得重新活过来。
他匀了一盘给张德,毕竟人守在堂外也辛苦,张德感恩戴德地接了,等着小郎们吃完,再与书童仆从们一道就食。
吃饱喝足稍作休息,下午继续上课,换了另一个老博士谈玄。
一天下来,顾淮整个人都不好了。
如此过了七八日。王渊作为祭酒只负责tí gòng幕后指导,并不上堂教学。好在学观师资力量雄厚,除了这些州学博士,观里还有不少慕名而来的名流文士,学子们肯悉心求教,名士们也乐意解惑。
这日,秋高气爽。
王渊在湖心亭设宴款待名士,顺便召众学子来亭前广场一同操琴作赋,诗歌唱和,探讨问学,好不其乐融融。
不开心的大概只有顾淮和曹皎。
两人都不学无术,两人都在混。可顾淮混得有水平,火从来都点在曹皎头上。当着一众文士的面,曹皎又被杜氏小儿点名挑衅,顾淮怜悯地看了红衣小郎一眼,默默喝了一口飘着菊瓣的蔗汁。想着学观厨子手艺真不错,就是缺点创新精神。
顾淮在怀念现代五花八门的美食小吃之时,没有注意到,王渊看着他若有所思的目光。
宴罢,王渊第一次留下作业,命学子们以秋为题作赋,晚食前上交,交不上来的领罚。
顾淮写八百字作文都能憋得头疼,让他作赋,可堪天书!
他果断地找到四郎,乌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四郎,你曾跟阿母说要照看我。”
顾淮很少主动找人,四郎一时受宠若惊,忙答道:“是的,阿兄。”
顾淮往他耳边一凑,悄mī mī地说:“我不会作赋,你帮我写一个,马马虎虎能凑数就行。”
四郎眼睛鼓得大大的,为难道:“这……不太好吧。”
顾淮眼巴巴地望着他:“说好的照看我,你想让我被祭酒责罚吗?你写一份,我自己再抄一遍,先生看不出来的。”
四郎无奈叹息,支吾着应下。
顾淮开心地喂四郎吃了颗蜜橄榄,小声说道:“我那份写差一点,你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