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不应该猜测才是!走吧!我们即刻闯出红柳湖,天黑了就增加了麻烦,事不宜迟,我们快走!”
两个人展开身形,似流星赶月般,冲出浮庄!
在口外的原野上,孤零零的一个人,骑着一匹马,蓝天白云的尽头,衬托出隐隐青山,附近青纱帐渐起,一片青青,风来时一阵沙沙之声,就像是骤雨打芭蕉,别有一种萧杀意味。
此情此景,秦凌筠真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孤单、寂寞和那浓厚的乡愁。
他记得万博老人在红柳湖和他分手时特别交代着说是:“跑一趟远程,去到长白山看看冷姑娘,解铃还须系铃人,我看此事八成是由冷姑娘而起,即使不是,你去看看她,也可以知道其中梗概。如果一切顺利,说不定在最近期内,我也要到长白山一行。”
秦凌筠摇摇头,想不出一个道理来,他在马上呆呆地道:“我与于小雁姑娘素昧平生,她怎么怎么会是由冷雪竹而起?这是无来由的事嘛?至于虞妹妹,与雪竹也是彼此少见,关连更少,怎么会她们三人有连带关系呢?难道万博老前辈另有发现,他故意未作说明,要让我去猜测么?”
孤单寂寞的旅程,再加上满怀纳闷,使得秦凌筠这次长白之行,充满了沉闷疲倦的感觉,人逢喜事精神爽,可是人在不愉快的时候,精神也会随着不振。
这天,骄阳高顶,秦凌筠懒懒地纵着坐骑,向着那远远在望的山峦走去。
突然,远远的一骑,带起一股沙尘滚滚而来。在这样辽阔而又寂寞的原野上,能有这样滚滚而来的气氛,也会给人带来一种亲切与兴奋!
秦凌筠当时也一夹胯下坐骑,纵马向前跑过去。
两匹飞快的马,如此相对疾驰,不消片刻时间,双方都已经看得清清楚楚。
秦凌筠看到对方是一个劲装中年汉子,背上斜背着一柄长剑,右手带着丝缰,左臂垂着,分明是受了伤,但是,此人骑术甚精,虽然是一只手受了伤,仍然将一匹马骑策得有如风驰电掣一般。
秦凌筠一见此人受伤,忍不住勒住马匹,扬臂高呼:“朋友!”
那人一见有人招呼他,立即一收马缰,将那奔驰中快马,只勒得双扬前蹄,唏律律一声长嘶。马停下之后,那人沉脸问道:“尊驾何人?拦住在下有何指教?”
秦凌筠指着他的左手臂说道:“朋友!你的左臂受了创伤,如果不及早治疗,只怕是有残废的危险!”
那人脸上毫无表情地说道:“多谢你的关注!在下自己知道。只是目前没有时间顾到这些,尊驾如果没有旁的话要问,咱还要兼程赶路,不能多作耽搁,请了!”不等到秦凌筠说话,便一夹马腹,向前冲了过去。
秦凌筠见此人身受重伤,依然是行色匆匆,感到纳闷,心里暗自忖道:“万博老前辈曾经说到?长白山区一带,颇为平静,不似中原武林,终朝砍砍杀杀,为什么我今天刚一进入长白山区,就看到有人受伤奔驰?这分明是互相拼斗的结果,难道近年来,长白山区情形有变化么?”
秦凌筠正如此纳闷沉思,突然,身后蹄声又起,他急忙回过身来看时,原来刚才过去那人又奔将回来,马跑得很快,转眼来到秦凌筠的眼前,没有等到秦凌筠向他打招呼,那人沉着脸色问道:“请问尊驾来到长白山区,有何贵干?”
秦凌筠当时便说道:“听尊驾口气,莫非就是这长白山区附近的人氏?如此说来正巧,在下远从关内千里迢迢前来,访问一位武林人物,正是不知从何找起,尊驾人地俱熟时,可否为在下指点迷津?”
那人沉声问道:“你找谁?”
秦凌筠说道:“在下特地前来探访长白山麓于家庄的于庄主!尊驾可晓得此人否?”
那人显然震动了一下,接着也没有回答秦凌筠的话,只是追问道:“你和于庄主有什么关系?你找于庄主有什么事?”
秦凌筠当时一顿,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才好。
论关系他根本与于家庄没有任何一烹关系,甚至于他还不知道于庄主是个何许样人?因为他只是从于小雁姑娘的口中,知道冷雪竹是住在长白山麓的于家庄,所以,他只有来找于家庄的于庄主了!
至于说是为了什么事,他也不便说出来是来看望冷姑娘的。于是,他怔在那里,一时答不上话来。
那人瞪着眼睛看到秦凌筠如此一怔,突然放声大笑,但是这笑声中,含着有几分凄厉的意味。
蓦地笑声一落,他人也从马背上一飘而下,一点也看不出他的左臂受了重伤,他人一落地之后,右手反腕一探,呛啷一声响,眼看青芒乱闪,一柄三尺八寸的青锋,横在手中,缓缓地向秦凌筠走过来。
秦凌筠发觉到情形不对,不觉诧异地问道:“朋友!你这是什么意思?”
那人冷笑道:“我早就知道你是他们同路人,你当我是傻子?要不然你从千里迢迢跑到这里做什么?既然冤家路窄碰上了,我就饶不了你。看剑吧!”
身形一晃,脚下一个滑劲,十分灵巧地溜到秦凌筠的身边,贴近马腹位置,长剑一探,刺出一招“老龙探珠”剑招虽不凌厉,却是快速十分。
秦凌筠咦了一声,一带偏缰,猛将马带到三尺开外,刚刚闪开这一剑,立即从马背上飘身下地,讶然问道:“我与尊驾萍水相逢,远近无怨无仇,为何如此拔剑就刺?”
那人冷笑道:“只怪你撒谎找错了人!我在于家庄数十年,哪里见过你这样一个人?你还诡辩些什么?接招!”
长剑二次又起,震腕旋身,青锋似砍又削,斜斜地劈出一招“断情断义”攻向秦凌筠的下盘。
这一招攻得十分刁钻,只要秦凌筠稍一闪避,长剑立即就可演出一招顺势的“把火烧天”因为是顺势,所以,很不容易躲闪!
但是,秦凌筠一听对方竟是于家庄的人,一时倒是意外的大喜,这种情形之下,他当然不肯出手接招了,当时他使了一个神妙的旋回法,让开了对方一招,复又火速地回到那人身旁,说道:“朋友!你听我说,我们算是大水冲倒了龙王庙,既然你是于家庄的人,就请你带领在下,前去拜见于庄主。”
那人冷呵呵地笑道:“你休想骗过我!你们都是一伙前来的!骗得了谁?”
他似乎不再多讲话了,长剑一轮,唰!唰!唰!一连攻出四五招,不仅出招凌厉,而且落点很狠毒,恨不得一剑就将秦凌筠刺个对穿过,或者是将他劈成两半。
秦凌筠不肯出手,只是在剑光闪闪的剑幕之中,闪躲腾挪,同时他心里也忖道:“看他的身份,不过是于家庄的管家之流,凭他断了一只左臂,居然还能将一柄剑,使到如此地步,这于家庄的武功,也就可想而知了!”
他想到这里,突然心里又想到一件事:“他左臂受伤,分明是庄上出了什么事,同时他口口声声说我是什么一伙的同路人,这分明是说于家庄受到外力的侵袭,我怎么能够在这里尽耽误时间呢?”
他心里一急,稍一分神,那人立即趁隙一招“割袍断义”青锋掠过一丝凉风,扑向秦凌筠的项下而来。
秦凌筠当时已经闪让无及,只好人向后一仰,随手拔出鱼肠短剑,向上一撩,口中同时喝道:“住手!我有话讲!”
就在说话声中,叮当呛啷啷,一阵金铁交呜,溅出一阵火花,那人脚下一个踉跄,向后退了八步,才勉力将身形稳住。
秦凌筠收起自己的短剑,又从地上捡起一截断剑,慢慢走向那人,说道:“抱歉得很!因为你方才那一招,出手太快,我一时分神,无法躲闪,所以伤了你的剑。现在我要告诉你,在下姓秦与于庄主虽然素昧平生,但是,我来到此间,绝无恶意,我是于小雁姑娘指点我前来口外,有要事与于庄主面商,请你千万不要生疑。”
那人握着手中的断剑,瞪大着眼睛望着秦凌筠,忽然说道:“尊驾你就是秦凌筠秦相公么?”
秦凌筠讶然问道:“在下正是秦凌筠,尊驾怎么知道我的姓名?”
那人丢下手中断剑,深深地点了点头说道:“真是对不起!我真没有想到你就是秦相公。在下于得森,是于家庄的大管事的,因为我们小雁姑娘离开庄上之时,我曾经听到她和那位朱夫人,提到你的名字,我们庄主也曾经先后提到你的名字,所以我能记得。秦相公!所说你是小雁姑娘指点你来的,我们小雁姑娘她现在哪里?怎么没有和你一起回来?”
秦凌筠说道:“于小雁姑娘因为咦!于大管家!你怎么啦?为什么颜色这样难看呢?你是受了内伤?是怎么受了”
他的话还没有问完,于得森摇晃着身子,吃力地说道:“秦相公!今天于家庄突然来了三四个喇嘛和一个老头,他们找庄主,庄主不在庄上,后来我就”
一个咕咚,人向地上一栽,口中喷出一堆紫血,脸色惨白如纸,立即昏了过去。
秦凌筠大吃一惊,抢上前去,一把扶住于得森,只感觉到他手脚冰冷,再解开衣襟一看,胸口隐隐地露出一块紫色瘀血手印。原来于得森他不仅左臂受了伤,而且内腑也受了内伤。
想必刚才于得森是凭着一口气,乘马奔出,去向庄主报讯,半路上和秦凌筠相遇,又用力动了几招,越发增加了伤势,等到他知道来人竟是秦凌筠的时候,将那点警戒之心撤除,人立即倒在地上。
秦凌筠这几个月以来,也见得多了,所以他倒没有慌张,从身上取出一粒疗伤丸药,塞到于得森的口中,度他一口真气,双手稍加推拿,将丸药顺流到腹内,然后点闭他的穴道,扶起来放在马背上,秦凌筠自己也跨上马匹,向前面赶路。
因为于得森话没有说清,就倒在地上,他不知道庄上究竟出了什么事?
他只能推想于家庄一定是有了意外,而且庄里主人不在,群龙无首,他想到这里,忽然想起一桩事,当时几乎使他跳起来:“冷雪竹她正在于家庄,会不会有危险?对了!来人既然有胆量捋于家庄的虎须,必定不是等闲人物,万一雪竹她”
他想着不由地身上出了一阵冷汗,当时便催动坐骑,向前疾驰,但是他这样刚跑不久,扑通一声,本来放在另一匹马背上的于得森,如此马一奔跑,又从马背上,摔掉下来。
秦凌筠自然不能撇下来不管,他只有停下坐骑,下来将于得森抱起来,再放到马背上,但是,光是这样横放着是不行的,只是稍一颠簸,又自然会摔下来。
这才真是愈急愈忙,愈是赶时间,愈是麻烦多!他想了一下,便从自己身上解下一条丝带子,撕成两条,结在一起,便将于得森捆绑在马鞍子上,他心里在想:“这样跑起来,就再也不会从马背上摔下来了!”
他感觉到自己这个设想,还真不错,当时便催动坐骑,一直朝着那远远的山峦跑去。
这一阵他跑得很快,于得森也没有再摔到地上来。他站在马踏镫上向前看看,仍甲是一片草原,看不见有村庄人烟。
时间是这样一点一点地过去,秦凌筠的心里愈来愈是着急,他忍不住在想:“万一错过时间,于家庄已经出了意外,那岂不是令人抱憾终生么?”
他心里愈是这样想,人也愈着急,胯下的坐骑,也愈是催得急。
他这匹马,当初挑选时候,确是化了不少时间,特选了这匹很能跑的脚力,如今在这样一催之下,只跑得头尾几乎为一线,真是追风赶月、闪电流星!
正是秦凌筠跑得正急的时候,他忽然看到眼前十几丈远的地方,仿佛有人影在高梁地里动了一下,当时他因为赶路要紧,也没有多作理会。
一转眼间,他跑到那地方,突然眼前有飞绳一闪,秦凌筠暗叫一声:“不好,中伏了!”
无奈胯下坐骑跑得太快,他已经没有办法能停下坐骑,只好从马背点足而起,平空冲天拔起三丈多高。
正在他如此飞身拔起,振臂腾空的时候,只听咕咚咚一阵山摇地动一般,随着一阵马嘶,那匹飞奔的快马,已经被绊马绳绊倒,而且一转眼的工夫,四只脚已经被绳索活套拴得死死的,倒在地上不能动弹。
秦凌筠正在心急如焚之际,恨不得早一步赶到于家庄,探望一下于家庄的下落,没有想到半路上又遭受到这样意外,当时也无法细想,只把那一股无名之火,撩拨得腾腾而起。趁着下落的身形,半空中一声厉喝,双掌一扬,因势利导,朝着那两旁,猛推一掌,口中喝道:“恶贼滚出来吧!”
他这样凌空发掌,劲道不纯,掌风下去,勉强达到他的三成功力。虽然如此,只见那高粱应掌披靡,倒了一大片,高梁地刚刚跳起两个人,又立即随着倒下去,哇哇两声,吐出两滩鲜血。
秦凌筠指着骂道:“下回把功夫学够了再出门做坏事,像你们这样脓包,做个贼还不够格!”
他骂了两声之后,没有时间再去理会他们,伸手过去,捏断捆马的绳索,拉马起来,刚要跳上马背,忽然想起来,驮着于得森的那马匹,不知到哪里去了。
他急得从地下,跳到马上四下里张望,口中叫道:“奇怪!马呢?”
言犹未了,突然身后高粱地里一阵响,忽地出现了三个人,四匹马,另一匹马正是驮着于得森的那一匹。
秦凌筠急忙带转马头,有些诧异地问道:“你们怎么将我这匹马偷过你们那边去呢?”
在那三个人当中,是一位五十多岁花白胡须的老者,穿着一身蓝绸衫,手里拿着一根白铜旱烟袋,满脸挂着怒容,沉着声音说道:“老朽从来不愿意张口骂人,现在我要借用你的话,回送你自己,你回去将功夫练够了,再出来做坏事,像你这样脓包,连做坏事都还不够格!”
秦凌筠一怔说道:“你骂我?”
那老者说道:“我不是骂人,而是叫你将这两句话收回去,像你这样任意伤人,任何事都不问青红皂白,还会做出好事来么?”
这话说得很重,秦凌筠不觉涨红了脸说道:“你要将事情弄清楚!这两个人无缘无故将我的坐骑绊倒,若不是我,换过旁人,至少要摔个头破血流,像这种人还不应该给以应得惩罚?”
那老者摇头说道:“你为何只说别人,不说自己的短处?如果你没有做出坏事,他们会这样对你下手么?年青人!我看你面貌不错,气质极佳,为何与那些坏人同流合污?老朽为你感到十分可惜!”
秦凌筠原以为这些人一出现,一定是一场拼斗,没有料到这个老者,只是责侮他,而没有动手的意思!不觉心中有了奇怪之意,但是,他又想起自己应该立即赶到于家庄去,不应该在这里耽搁时间。
他一想起于家庄,便停留下住,当时也沉声说道:“对不起!我没有时间和你辩论这些,谁是谁非,日后你自然会知道。现在请你将马和人都还给我,我要赶路!”
那老者看了一下捆在马背上的于得森,沉下脸色说道:“这人为什么要还给你?你是拿他去作邀功的礼物么?你这样做也太下作了!”
秦凌筠一听“邀功”二字,不觉大怒,厉声叱道:“你这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与于庄主虽然不曾见过面,我相信他是一位长者,何况我此来并非对他有所冀求,你这邀功二字,是从何而起?你既然对我的人格如此的侮辱,我对你也就不能客气!”
说着话,一催马冲将过来,挥拳就打,不过他毕竟看对方是一位年老的长者,拳招出手,临时又转向击那老者的马首。
老者两边站的人,一声怒叱,双双冲过来,夹击秦凌筠。
就在这样一发千钧,即刻就要掀起一场拼斗的时候,突然听到那老者喝道:“你们都住手!”
这一声断喝,不仅是充满了威严,而且充满了震撼力量,使所有的人都为之一怔。
大家为之一顿,就在这样一顿的瞬间,那老者朗声说道:“那位年青朋友!你尊姓大名,你找于庄主有何事相告?”
秦凌筠没有想到这样一位文弱的老者,居然有这么深的功力,也感到有些奇怪,当时停下手,说道:“在下秦凌筠”
那老者突然呵呵大笑说道:“意外!意外!这才是大水冲倒了龙王庙!”
秦凌筠急忙问道:“敢问老丈是?”
那老者笑道:“老朽于凡,自从小女去后终朝盼望,想不到今天你居然只身来此!可惜于家庄现在正有急难,我们无暇在此详述!先赶到庄上去,解除了麻烦,咱们再谈吧!”
此处碰见于凡于庄主,这真是叫做“无巧不成书”了!
长白山麓于家庄,正处在危机四伏之中。
在庄院围墙之外,站着一个矮小精瘦的老头,颔下有几茎白须,头上满头白发,一双小眼睛光棱四射,穿着一身灰朴朴的长衫,左肩露着一截金光闪闪的把柄,龇露着满嘴亮森森的白牙。
在他的身后,站了四个身材高大黄衣喇嘛,手臂上都勒着许多金光闪闪的金环。
矮瘦的老头环顾了一下四周,抬起头来朗声说道:“叫你们庄主出来!不要那样贪生怕死,于家庄在这关外,也是鼎鼎有名的地方,不要留下污名!”
这时候!围墙栅门缓缓地开了,从栅门里走出来一位中年汉子,在他的身后跟随了有十几个年轻力壮的人,每个人的手里,都握着一柄长剑。
这中年汉子走到栅门之外站定,正色朗声道:“我家庄主外出未归,已经说明再三,尊驾不但不信,反而恶言伤人。只因为本庄素来不与武林中任何人结怨,故而再三忍耐,尊驾如此恶言相向,令人欲忍无方!”
那灰衣老头嘿嘿地笑了两声说道:“既然你们欲忍无方,就应该早出头露面才是,为何要这样一直龟缩不前?”
那中年汉子正色说道:“在下活了这么大,还没有见过像尊驾这样的人!毫无教养,不谙礼数!请问尊驾,尊姓大名?
要见我家主人所为何事?说得明白而且确是有事,在下自然会派人去请庄主回庄接见!如果仅是如此一味歪缠,就休怪于家庄的人气量不够!”
那灰衣老头冷呵呵地笑道:“充其量你只不过是个看守庄院的奴才罢了!你能见过多少高人?你又能知道多少世事?”
他说着话,从背上取下耀目的兵刃,弯如眉月,长约三尺,在刃口的地方有七个参差排列的小孔。在手上晃了一下说道:“你能认识这东西否?”
那中年汉子确没见过这种兵刃,怔在那里说不出话来!
那老头得意地笑道:“连兵刃都不认识,还站在这里算什么?你就是愿意找死,我还未必有这分兴趣,去!去!去叫你们的庄主出来,就说咱们还有一笔老帐要算一算!”
那中年汉子仍然是强忍住一股冤气,摇头说道:“我敢相信,你一定找错了人!我们庄主自幼生长在关外,从来不曾进关,在这关外之地,我们庄主急公好义,对于武林同道,尤其是仁义以待,不会与任何人结下梁子,我说尊驾一定是找错了人!”
那矮瘦老头突然大喝说道:“你在罗嗦什么?叫你们庄主出来,如果你再这样罗哩罗嗦,我可没有那么好的耐性!快去!就说我灰狼丁八特地远道而来,找他算一算旧帐!”
那中年汉子皱着眉头想了一下,仿佛他对于“灰狼丁八”这个名字,还没有听说过。既然人家亮出字号想必是真的有事情,但是,他想到自己职责所在,庄主不在,这场事少不得要接下来。当时他点点头说道:“在下姓张,你丁八爷有什么事,不妨先向在下说明,庄主不在庄上,有什么事在下尚可以效劳!”
灰狼丁八一睁那双小眼睛,厉声说道:“好可恶的奴才!你算得了什么东西?云佛爷替我赏他一环!”
他这里言犹未了,在他身后,左边一个胖大和尚,挺着肚子呵呵狂笑上前两步,只见他一伸右臂,一个抖动,顿时闪起一圈耀眼的金光,带着呼啸之声,直扑那中年汉子而来。
那中年汉子也识得厉害,一见来势太过快速,劲道不同,哪里还敢大意?当时反而不敢擅自闪动,双足向下一沉,站稳了桩步,右手长剑一横,震腕横推,朝着那飞来的金光迎将上去!
说时迟,那时快,他的长剑刚刚如此一迎,只听得叮当一声极其清脆的响声,火星四溅,他的右手虎口疼痛如裂,刚刚暗叫一声:“不好!”立即有一个坚硬的东西,正好撞在右肩头,那股力量之猛,使他立足不住,一个翻身倒在地上,随着口内一甜,哇地一口鲜血,直涌上来,随即昏晕人事不知。
那胖和尚呵呵地笑着,挺着肚子,一摇一晃地走到这大汉的身边,若无其事地看了一卞,伸于从地上拾起一个饭碗大小的金环,用手摩擦着,转身向回走来。
站在木栅门两旁的十余大汉,一齐发喊,执剑追来,叫道:“贼和尚!你打伤了人,还这样目中无人,看你有多少门道!”
这十几个人,手下功夫不弱,如此一发喊,分作两边,向当中夹击而来,十几柄长剑,化作十几条出海蛟龙,疯狂地向当中冲来。胖和尚随手将那只金环向右臂上一套,左手从衣襟里面一抄,叮当哗啦一阵乱响,三个巨大的金环,随手而出,两手一分,左单右双,正要迎将上去!
突然听到那灰狼丁八嘿嘿地笑道:“云佛爷!请你让开,这几个小辈,让我来打发,今天我非要逼他们的庄主出来不可。”
那胖和尚呵呵大笑,三环一并右手,右手一掀黄袍,扑地一旋,风沙顿起,人像是一朵黄云,冲天飘起,拔出这十几个人围攻夹击的场面。
就在这一瞬间,灰狼丁八嘿嘿直笑,冷冷地叫道:“扔下你们的兵刃吧!你们这些傻奴才!”
他这样一叫,那十几个执剑猛冲的汉子,倒是十分听话似的,呛啷啷手中的长剑先后都扔到地上,每个人的右臂,都松懈地垂着,仿佛是脱了骨臼。
灰狼丁八用手上那柄七星夺命狼牙刺,指着那十几个人说道:“你们现在都中了我的‘阎王芒’,只要两个时辰,便要毒发无救而死!你们要活也很容易,马上叫你们庄主出来,让我灰狼丁八算清老帐,你们每个人都可以得到一份解药。”
那十几个人低头看看自己的手臂,果然每个人的手臂上,有一个小小的红痣,上面钉了一根又细又短的金色的刺。
无论如何也无法让人想透,这么一根小小的刺,竟然使得一条右臂失去知觉,麻木不仁,不能活动。
灰狼丁八厉颜喝道:“如果你们错过两个时辰,到时候毒发而死,就不要怪我灰狼丁八心狠手辣不给你们解药!”
那十几个人有人抬起头来说道:“庄主外出了!”
灰狼丁八喝道:“去找!要尽快地去找!”
那大汉说道:“庄主很少外出,所以外出也无定处,我们无处可找!”
灰狼丁八喝道:“你胡说!”
他这一声叱喝尚未落声,突然从庄子里面,有人应声说道:“他说的都是真话,你与于庄主有任何仇恨,可以等庄主回来,不必如此专找一些下人施威!有失你一位武林高手的风度!”
这几句话不仅是说得铿锵有声,而且声声有如黄莺出谷,悦耳已极,灰狼丁八和那四个黄衣喇嘛当时都不觉为之一怔,大家眼光都转向木栅门里望去!
从木栅门里,缓缓地走出来一位白衣姑娘,纤瘦苍白,但是,又空前绝色,令人奇怪的,这位姑娘左手臂,仿佛自手肘以下,空空洞洞地没有东西,如果她的手臂真是断了,那真是一大煞风景的事,这样的绝色姑娘,有这种残缺,那只有说是天嫉的结果。
那白衣姑娘来到庄外站定之后,面向着灰狼丁八说道:“将解药拿出来,给他们解毒!”
灰狼丁八怔了一会呵呵大笑道:“姑娘!我还没有被人这样指使过,要解药未尝不可,但是要说好话,你不要忘记,你现在是向我求解药!”
他把“向我求解药”这几个字,说得特别重!
这位白衣姑娘正是在于家庄养病的冷雪竹姑娘,她当时也冷冷地笑了一下,说道:“亏你灰狼丁八还自称是个叫字号的人物!居然对这些庄丁下手,就是将他们全都杀死,又算得了是哪门子英雄?叫你拿解药,算是给你遮羞,你以为我会求你么?”
姑娘说到此处,神情不屑地哼了一声,接着说道:“如果是我中了灰狼丁八的毒刺,你送给我解药我都不要,将你制服在当场,从你身上取出解药自己敷用!”
灰狼丁八一摸自己的胡须,一拍大腿说道:“好!你说的真够种,解药咱们给,不过,我倒要领教领教你的手下功夫,看看你可是口手一致!”
灰狼丁八的话刚刚说完,忽然有两个喇嘛,向这边飞驰过来,呜哩哇啦说了几句话,那灰狼丁八突然脸色一变,说道:“这些人既然说谎,个个死有余辜,他们分明知道庄主的去处,为何假说不知道?”
冷姑娘正色说道:“你怎么可以证明他们知道庄主的下落?”
灰狼丁八说道:“方才有人奔出庄外,分明通风报讯,如果说不知道你们庄主的去处,岂不是骗人?”
冷姑娘连忙问道:“人呢?”
灰狼丁八说道:“已经跑了!不过,他中了重手法,谅他也跑不多远。”
冷雪竹姑娘这时候才长叹说道:“看来你这只漏网的毒狼,还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我有心放你一条生路,不愿意看到于家庄惹来腥风血雨,想不到你一再相逼,我只能说是你已经恶贯满盈,才该当如此!”
灰狼丁八咦了一声说道:“女娃娃!给你三分客气,你就拿着当福气?我看你长得不错,虽然我年老无欲,倒也不愿意辣手摧花,想不到你就胡说八道,你在说些什么?”
冷姑娘说道:“灰狼丁八!你这次来找于庄主,其中原因只有我晓得,甚而至于连于庄主本人都无法弄清楚,所以我才生化解之心,趁着于庄主不在庄上,将此事化于无形,也就算了!谁能想到你毒辣成性”
灰狼丁八一声暴叱:“住口,一个小女娃娃,乳臭未干,你能知道什么?”
冷雪竹说道:“毒八狼当年在巧手书生龙玉泉剑下八丧其七,你丁八一人逃生,还不珍惜剑下余生,偏偏还要惹事生非,你不敢找龙老前辈,却找到于家庄上来”
灰狼丁八喝道:“那龙玉泉当年中毒,早已死去,我到何处找他?这于凡和龙玉泉是同胞手足,我不知道这个秘密则已,知道了自然要来算老帐!”
冷姑娘说道:“谁说龙老前辈死了?”
灰狼丁八倒是一惊,立即反问道:“谁说他没有死?”
灰狼丁八突然呵呵冷笑说道:“女娃娃!你不要拿这个方法来解目前之危!龙玉泉当年中了毒八狼的毒器不止一处,他绝活不了!万一他还活在人间,等我收拾了于凡,再去找他也不迟!”
冷姑娘说道:“所以我说你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有心开脱你,减少一分冤孽,你空活这把年纪,却没有一点眼色。”
灰狼丁八笑呵呵地说道:“女娃娃!我灰狼丁八不是吓大的!你是什么人的门下?你与于凡有什么关系?”
冷姑娘说道:“我寄居在于家庄,与于庄主情同父女!所以这件事我不能不管!至于你问我是什么人的门下?刚才你亮出兵刃来叫字号,我少不得也请你先看看这个!”
她右手一伸,掌心托着一颗银色弹丸,只见她屈指一按,唰地一声,弹出一线银丝,竟是一柄颤巍巍的又细又长的宝宝剑。
那两个胖大喇嘛是识货的!一看之下,怪叫连声说道:“好剑!好剑!”
灰狼丁八当时脸上微微一变,立即敞着嗓门,打了一个哈哈,说道:“我道是谁?敢情你是飞侠女的徒弟!”
他说完这句话,立即脸色一沉,接着厉声叱道:“你是飞侠女的徒弟又怎样?我要你寅时死,你就等不到卯时。”
冷姑娘将银丝柳叶剑握在手里,平静地问道:“现在你要我何时死呢?”
灰狼丁八突然龇牙嗷嗷大笑说道“我要你死时,自然我会告诉你。现在我要问你,龙玉泉和于凡的关系,你是怎么知道的?那龙玉泉现在何处?”
冷姑娘说道:“我劝你休在此地打听,珍惜你早年剑下余生,退隐江湖,落个逍遥自在。如果你一味执迷不悟,吃亏是你自己!”
灰狼丁八一双小眼睛骨碌碌地一转,忽然又放缓了语气说道:“女娃娃!其实此处与你无干,我丁八前来报仇,常言道得好:血债血偿。龙玉泉当年在峨嵋,剑伤我七位同门兄长,如今我找不到龙玉泉,而找到他的同胞兄弟,即使按照江湖的规矩,我丁八前来讨这笔者债,也是在情在理。女娃娃!你凭空插这一脚,又算什么?”
冷雪竹姑娘点点头,脸上露出一点笑容,收回银丝柳叶剑,说道:“很好!只要你愿意和我讲道理,那就好办了!现在我可以就你所说的话,回答你三点。
第一,龙玉泉老前辈确在人间,至于现在何处,你既然要寻仇,就应该由你自己去寻找!
第二,龙玉泉老前辈既在人间,你就不应该迁怒,这些恩恩怨怨,不找本人岂不是失去重大的意义?何况于庄主自是姓于,姓龙的杀了你们的人,你找姓于的报仇,这个道理讲到哪里都讲不通的!”
灰狼丁八呵呵笑道:“巧言狡辩!你且说说看,这第三点尚有什么重大的理由?”
冷姑娘说道:“第三点,说来你休要见怪,老实说你们毒八琅危害江湖,同道侧目,人人可以得而诛之,龙老前辈独上峨嵋,单身一人,独斗你们八狼,无论是武功、豪气,都是令人钦敬,他剑劈七狼,只是代天行道、除暴安良罢了,有什么仇恨可言?你剑下逃生,就应该面壁忏悔才对,事隔许多年,居然还出来找人报仇,道理何在?”
灰狼丁八站在那里脸都气变了色,大喝一声:“贱丫头!你好一张利口!今天就是飞侠女自己出面,我丁八也要杀她一个血肉成浆,拿命来吧!贱丫头!”
灰狼丁八一顺手中的七星夺命狼牙刺,向前就冲。
方才那个胖大喇嘛笑嘻嘻地抢上前一步,说道:“丁施主!让给咱家吧!”
灰狼丁八见好就收,停了下来,沉声对他说道:“云佛爷!你要小心!这丫头不可轻视!”
这个名叫木云的喇嘛贼忒忒地笑道:“咱家还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娘们!丁施主!咱家凡心动啦!”
他一面说话,一面向冷姑娘这边走过来,口中咕咕哝哝地说着:“小娘们!咱家来啦!佛爷喜欢你!来!来!跟佛爷回西藏”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突然听到冷雪竹姑娘怒叱:“贼秃!佛门的败类!你找死!”
话音一落,只见眼前人影一闪,木云喇嘛心里一惊,脚下随之一顿,手中的金环向上一掠。
但是,就在他这样一掠之际,突然觉得右边脸颊一凉,他暗叫不好,人向后面一闪,伸手一摸,右边耳朵已经不知去向,连带着右脸腮上,削掉一大片肉。
他这一下可暴跳如雷,伸手撕开黄袍,取出一个瓶子,倒出一把白粉末,随手按到伤口上,顿时就止住了流血。
这时候,这个木云喇嘛的眼睛都红了,口里叽哩哇啦骂个不停,形同疯狂,他将黄袍掀到一边,裸着上身,随着将两只手臂一抖,哗啦啦,一阵乱响,两只手臂上,一边套着九只金环,被他这样一抖,一齐抖到手肘以下。
木云喇嘛虽然咆哮如雷,却也不敢轻自上前,这时候,他站在那里,指着冷雪竹姑娘,用汉语骂道:“小娘们!今天你休想逃出佛爷的手!”
说着话,他双臂一抖,嘶!嘶!嘶!一阵乱响,破空之声随之大作,眼前金光乱闪,一连飞出四只金环,朝着冷姑娘打来。
西藏密宗外派韵金环绝技,的确是非同小可,四只金环仿佛挟雷霆万钧之势,呼啸而来,而且分从四面,分途夹击,闻风知劲,就可以知道每一枚金环的力道,都在数百斤左右,只要中了一枚,无不骨折肉绽。
其厉害尚不止于此,金环外面带有四只尖角,都有锐利的尖刃,金环的内圈,却是一圈极薄极利的刀片,这样的金环,加上旋转的威势,若想用刀剑来遮挡阻拦,谈何容易?
冷雪竹姑娘是识货的行家,她当时功行劲达,力透剑身,脚下一屈,仰身半作盘旋,手中银丝柳叶剑化作飞舞银虹,只一闪动间,接连听到当、当、当、当四下声响,接着一声“哎哟”庄门外面倒下一条人影!随着一阵震天价地呵呵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