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研到哪都跟著。只是怕她出行不方便,一直做便衣打扮,刚才庄清研来机场的一路,她开一辆车送谢挚,保镖们就开一辆车在后头跟著。
四个保镖冲了出来,但人群人数实在太多,情况不好控制,混乱的尖叫中,庄清研都快被人挤到了地上。
眼瞅场面越发混乱,千钧一发之际,几个记者自发地合力拦住人流,另外两个则扯著谢挚跟庄清研就往前奔。
谢挚与庄清研犹豫了下“去哪啊?”
记者头也不回地答:“这太乱了,我带你们去安全通道!”
人潮汹涌,庄清研跟谢挚没有选择,停在原地没准引起踩踏事件,被踩死都说不定,只能跟著记者往前狂奔。
冲出人群跑了两三分钟,真到了机场某通道,偏僻的通道来往人流极少,当真是安全通道。
庄清研松了一口气,弯腰喘了会气,正要跟带路的记者道谢,就听耳畔谢挚一声暴喝:“你们是谁!”
这怒吼让她一惊,就见刚才那几个记者一瞬变脸,手中相机不知何时统统换成了钢棍!
庄清研还未反应过来,身侧突然有风一晃,接著她眼睛被人一捂,一股巨力将她猛然往后拖。
——谁也没有发现,除了那几个记者,安全通道竟还潜伏了另一拨人,五六个带著面罩的黑衣人齐齐涌上!
或者,所谓的记者根本就是一场精心设计的局,有人假盼记者,蓄意将她们引到安全通道,然后瓮中捉鳖。
而这波人似乎就是冲著庄清研来的,当前两个直接捂了庄清研往后拖,惊魂之际,谢挚猛地冲过来,也不知他哪来的高尔夫杆子,一棍连打到两个歹徒的头,趁那两人吃痛,谢挚抓著庄清研就往前狂奔。
两人发力往前,再拖延一点时间,断后的保镖就来了,他们就安全了。
然而跑到一半,庄清研感觉怀里一空,低头一看,她一直护在怀里的,给陆澹白的礼物掉了地上。
她扭头想去捡,谢挚拦住她“危险!”
她犹豫了一秒,最终挣脱谢挚的手,因为她看到了黑衣歹徒的脚从原本干净的礼盒上踏过,盒子已经裂了,露出里面的相框与画像。
那瞬她什么危险都忘记了,她不能由著这么多双肮脏的鞋底,践踏过他清隽的脸庞。
这世上总有一种名为初恋的感情,叫我愿为你赴汤蹈火。
当然,她也不会那么傻,送死般地前去拿。
为了给自己争取时间,她端起地上垃圾桶当做武器,向最前面黑衣人重重扔去,砰一声垃圾桶打翻,垃圾飞溅,脏水污物糊了那两人一脸。
她趁机捡起地上的相框,拼劲全力向前冲。
前方,机场的保安们已经赶到,而身后不远处,自己的保镖也赶了过来,跟黑衣人们打作一团。
庄清研稍微松一口气。真好,援军到了,她不仅保住了礼物,还安全了。
可这口气还没松完,就听身后一声怒喊,似乎是某个黑衣人不满到嘴的鸭子飞了,抓起垃圾桶里一块装修用的木板,狠狠扔了过来。
重物携风,正往安全区域奔去的庄清研耳膜嗡地一响,一股巨力击中她后脑勺,她痛得脚步一软,在剧痛中仰过头去,就见谢挚还有保镖的脸在她面前一张一合,谢挚甚至在嘶吼,但她什么也听不到,眼前能见的,只有地上缓缓晕开的血。
天旋地转,她脑中冒出福伯曾躺在血地里的一幕,血在他的身下不断蔓延,仿佛永无止境。
她终究是没逃过去吗?
要死了吗?
绝望的一瞬,眼前浮起起无数人的脸,父母的,仇敌的她的仇还没报,父母的遗愿也没有完成,她不甘心
所有爱恨风起云涌般翻去,世界遁入黑暗之前,竟定格在那清隽的脸庞。
真可惜,陆澹白,我要死了,你还不知道我喜欢你。
22。chapter22 医院
混乱的人群,尖锐的救护车声一阵比一阵大。
车子飙到最近的医院,医护人员用飞奔的速度将手术车推往急救室,谢挚跟在推车后面跑,一面跑一面问:“大夫大夫!她这种情况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没有人回答他,每个人都面色凝重,毕竟后脑是全身最险要的位置。
车子很快推入手术室,手术灯亮起。
谢挚被拦在门外,长椅就在他后面,他却没有坐,就一直站在长廊上,呆呆看着手术室厚重的大门,捏紧了拳头,一动不动。
这边,守在手术室外的人精神紧绷,而医院另一侧,一拨人踏著大步,风风火火进来。
一群人直奔手术室,走到楼梯口,为首的男人远远看了一眼手术室红灯,旋即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院长办公室。
进了门,男人没有多余的话,只一步步踏进,高筒靴在地上踏出闷重的步伐,颀长的身影投到墙上,无形中气场全开,饶是见惯风浪的院长都不自觉一怔。
男人的手按到办公桌上,高大的身量遮住了光线,压迫感登时弥漫整个房间。
他开门见山:“胡院长,我要最好的医生,手术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从院长办公室出来后,男人准备再次回到手术室,这时一个下属凑了过来,压低声音道:“陆先生,刚来了消息,果然是那几位,他们原本计划想把庄小姐掳走”
陆澹白露出意料之中的表情,然后又往手术室的方向看了一眼。
下属劝道:“这还在手术呢,一会再来也不迟,咱先把这事解决了再说,不然这手术都做得不安稳!”
长长的走廊,斜阳从窗户照进,男人们笔挺的身姿在金灿的夕辉中晃过,渐渐远去了。
庄清研是在夜里八点被推出的手术室。
手术室大门上红灯转为绿灯的一霎,谢挚扑了过去“医生!情况怎样!成功了吧!”
为首的医生揭开口罩,疲惫的脸露出笑意“没什么事,虽然砸到了后脑,但伤口并不深,没伤到要紧的部位,手术很成功,休养一阵子就行了。”
谢挚这才长长松了一口气。
医生走后,几个护士将庄清研推到了病房,看样子是高级单人病房,房间宽敞整洁,设施完备。
一行人将庄清研小心翼翼放到了床上,供氧机等各种设备整顿好后,护士们离开了。病房里只剩谢挚与床上的庄清研。
谢挚坐在床头,身上的浅蓝色衬衣还有零碎血迹——那是他抱庄清研上救护车时沾染的。
庄清研还在昏迷中,点滴一滴滴顺著针管往下滑,她静静地躺在病床上,头上包著厚厚纱布,像一个沉睡的娃娃。
谢挚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缄默的白炽灯下,他蓦地爆出一阵笑,压抑著声音怕扰醒床上的人,又掩饰不住劫后余生的狂喜“真好!医生说没什么事!真好!”他笑着笑着,眼圈却红了,他的手缓缓触到她的脸“可吓死我了,清研!”
床上的人没有回应,仍在安睡。
谢挚的声音转为了庆幸:“你知道吗清研?刚才在手术室外,我有多恨自己,恨自己没保护好你,眼睁睁看着你受伤你痛苦,恨自己却不能替”
“清研,你放心,这几天我都会在医院陪著你”谢挚温柔的语气像哄劝心爱的姑娘“好起来,听我跟你表白啊,听我把这埋了这么多年的心都跟你讲”
他说到这笑了起来,眼神含著憧景“你今天的话说的对,男人就要主动一点,从前我就是太自卑了,现在想通了,我既然喜欢你,我就勇敢去做,不管你与陆澹白是真是假,只要你没有结婚,我就有权利争取你”他含著笑,似乎十分欢喜,轻抚庄清研的脸颊,柔声道:“好好养伤,快点醒过来!”
庄清研是在半夜十一点才醒的。
睁眼的一霎,是头顶微弱的壁灯,接著便是谢挚惊喜的脸“醒了?!感觉怎么样?”
庄清研眼珠转了转,雪白的墙雪白的床,而窗外一片乌漆阴暗。后脑勺的痛楚还在,她本能地伸手去摸,却被谢挚拦住“别动,伤口在那呢,不能乱碰,虽然医生说不严重,但是还得好好休养一阵。”
庄清研神智还未清醒,咕哝道:“我我没死?”
“别乱想!”谢挚道:“你没事了。”
庄清研睁眼躺了好一会,才接受了这个事实。
她没死!太好了!
不顾头疼,她第一个反应就是视线在房内四处搜索“我的礼物呢?”
“礼物?”谢挚想了会道:“当时情况那么紧急,没人顾得上估计掉了吧。”
见庄清研脸色一黯,谢挚道;“是什么东西这么重要?我再去给你买一个。”
庄清研头不能动,虚弱地做出摆手的姿势,这是她送给陆澹白独一无二的心意,没了就没了,哪能再买得到。
谢挚在那又说:“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渴吗?我给你倒点水。”
庄清研仍是摆手,望向门的方向,似乎在寻找著什么,面上有殷切“那他呢?他在哪呢?”
“谁?”
“陆澹白。”
谢挚的热情被堵在了嗓子眼里,最后勉强一笑“他没来。”
“他不知道我受伤了吗?”
“知道,我们早就跟他联系了,但一直都没看到他的人。”
庄清研面上浮起失落,但她仍是替他解释:“也许是他太忙了没准一会就到了”
说了这话后,她没再提陆澹白,而是问了其他问题“这次突然遇袭,有查出来结果吗?”
“报了警,警方已经介入去查那些记者了,你好好养伤,这事一定会有结果的。”
庄清研没接话,这事闹得这么严重,哪里还是什么记者,肯定是有人蓄意为之,至于是沉碧如一伙人,还是那个传说已久的a。g终于浮出水面?她还无法判定,一切都有可能。
当然,事情太复杂,她不想将谢挚卷进来,便道:“谢谢你谢导,你回去吧。”
谢挚道:“那怎么行,你现在这边一个人都没有,我怎么放心的下?”顿了顿又道:“你要是觉得我一个大男人照顾不方便的话,我把你如姨请来?”
这话让庄清研立刻皱起了眉。
见她反应激烈,谢挚虽不懂她与沉碧如之间的事,也能隐约猜出后母跟继女之间总是有些不和谐的。于是他换了话问:“你还有什么其她亲戚吗?我请她们来?”
其他亲戚?庄清研想了想,除开几个被沉碧如收买叛变的表叔们,其实她还有一个姑妈,是她父亲的亲姐姐,只是远在海外,而且年纪大了,身体很不好,自己有事也不好麻烦对方。
想到这她摆摆手说:“不用了,谢导帮我请两个护工就好了。”
接下来她没再说话,后脑上的疼痛又开始了,她吃下了止疼药,闭上眼昏昏沉沉睡去。只有床头一直凝视著她的谢挚才知道,临睡前,她朝著门的方向望了好一会。
眼里有对他不曾流露过的期盼与光亮。
她在等著谁吗?
陆澹白?
23。chapter23 探视
翌日上午,一位访客推开了病房的门。
却不是庄清研彻夜盼望的陆澹白,而是一个高高大大的帅小伙。
沉蔚。庄清研名义上的弟弟,沉碧如的儿子沉蔚。
沉蔚穿著运动衫,额上全是汗,一看就知道是翘课跑来的,见了床上的庄清研径直开骂:“庄清研,我说你怎么这么能耐呢?没事跑机场去干嘛,人多就乱这道理你不懂啊!见了坏人还不知道跑,你这脑子果然跟小时候一样,没半点长进,我要不在身边跟著,吃不完的亏”
他霹里啪啦一顿责骂,不像是个弟弟,倒像是个爹,脸上的关切不言而喻。庄清研抬起打针的手,又指指自己脑袋口的伤口,示意自己疼。
见她难受,沉蔚这才停住嘴,望望四周又是一哼“看吧,我就说那陆澹白不可靠吧,你出这么大的事也没见他的人影啊!”这话让庄清研再次难过起来,沉蔚刀子嘴豆腐心,见她低落立刻换了口风“得了,你也别伤心,回头我去学校请个假来照顾你放心,就算这世界上所有男人都靠不住,还有我沉小爷呢!”
庄清研弯了弯唇,心里暖暖的,她拉住沉蔚的手,依稀又回到儿时玩耍时的亲密无间,说:“坐下来陪我一会。”
沉蔚傍晚就回去了,庄清研赶的,怕耽误他的课。
房里又只剩下谢挚,庄清研跟他四目相对,再次重申:“您回去吧谢导,反正请了护工,您不用再担心了。”
谢挚态度坚决“那不行,你要不是去机场送我,也不会受这伤,我有责任照顾你。再说了,我要走了,可就有负沉小爷所托。”
庄清研:“”——沉蔚被赶走之前说:“那陆澹白靠不住,我瞧这谢导挺好的!谢导,庄清研这傻钮我就交给你啦!可别让我担心!”
见庄清研还想劝,谢挚一笑“你就别顾著让我走了,一会有个大惊喜要来。”
庄清研一怔“什么惊喜?”陆澹白要来了吗?
沉蔚神秘一笑,没揭示谜底,只道:“是你家沉小爷临走前安排的,保准你高兴。”
庄清研苦苦思索,都不知道这个惊喜是什么。
直到次日清晨,床边出现那张亲切又意外的脸庞时,谜底这才揭开。
那是在她昏沉睡了一觉后,床边突然有人轻轻唤她,还有人轻抚她的脸,声音充满了心疼“研研研研”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老妇人,头发微白,正一脸风尘仆仆站在床边,眼红红地看着她“研研,让你受苦了。”
“姑妈!”庄清研惊喜道:“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在意大利养病吗!”
这就是庄清研的姑妈庄宁,昨日庄清研想起的那位。庄家人丁单薄,算起来姑妈是庄清研这世上唯一的近亲了,只是老人家随夫定居国外,不常回国。姑妈个极有本事的生意人,庄清研那会读大学时,庄未年将女儿独自留在国外,就是有亲戚照顾,自己放心。
老妇人背脊笔直,书香门第的教养让她看起来不苟言笑,即便难过她仍是姿态端正地说:“孩子,姑妈对不起你,你爸爸出事的那会,我应该来的,我却生了大病,意识都不清楚等我做完手术后,你爸已经没了,庄家也被你后母占去了。我想来帮你,可站都站不起来,拖来拖去拖了三四个月好歹我终于好了点,刚说要来看你,就接到小蔚那孩子的电话,说你在医院急救,吓得我不轻”
历经最初家破人亡撕心裂肺,如今庄清研已能平静地安慰姑妈“让姑妈担心了,您放心,我现在还好的,爸爸的仇我会记著。”
庄宁擦去脸上泪,看着庄清研头上的伤问:“这次你的事,又是沉碧如她们干的?”
“现在具体还不清楚。”庄清研环视病房一眼,谢挚为了给姑侄俩谈话的机会,早就出了病房,而病房周围也没什么人,她彻底放下心来,道:“我现在也在猜测,到底是沉碧如一伙人,还是ag。”
庄宁表情一顿,注意力骤然转移到最后两个字眼上“ag?”
“姑妈,您知道这吗?”庄清研先是微愕,想起姑妈这些年在国外人脉众多,听过这个词也不算意外。于是她又说:“爸爸走之前,让我堤防ag。”
庄宁的表情既凝重又沉痛:“ag虽然神秘,但别人不知道我却是知道的!这猖獗的匪徒组织,当年你妈妈的死,他们逃不了关系!”
庄清研怔住,之前只是觉得ag可怕,而母亲的死,父亲过去只含糊地说是因公殉职,她从不知道竟跟ag这杀人掳货的组织有关。
她越想越心惊,ag、画卷、秘密、还有母亲谜一样的过往事情越来越复杂,也越来越棘手了。
她正想再问,床边庄宁已经起身,焦急地对庄清研说:“不行,这太危险了!光沉碧如杨立就不够你招架,现在再来个ag怎么得了!这样,你伤好一点就跟我回国外,你现在还小,等你大一点,咱再回来谈复仇。”
庄清研急的脑袋又痛起来“姑妈我不能走啊,我现在要是走了,就意味著把庄家拱手让人,这是我爸妈还有我爷爷奶奶几辈子的心血啊,我不能让沉碧如她们糟蹋了。再说,我公司也开了,那么一大摊人,哪能说丢就丢?”
见庄宁仍是一脸担忧,庄清研又说:“姑妈你放心,我不再是过去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了。而且我还找了个盟友呢,他叫陆澹白,光大的董事长,很有能力的一个人。”
“陆澹白?澹白?怎么觉得这名字有点熟”庄宁皱起眉,想了想“我怎么觉得好像在哪听到这个词?好像好多年前,有一个孩子叫澹白,我还抱过他来著哎呀,老了记忆力不行了,但这词真耳熟。”
庄清研道:“那多半是巧合,我这个陆澹白不是h市人,您不认识他的,再说您这都移民多少年了。”
庄宁默了默,轻轻点头“也是。”
接下来的时间,姑侄俩又说起了其他要紧事。
庄宁是夜里走的,临走前千叮万嘱了一番,推门出去时,还尤不放心地问了庄清研最后一个问题。
“研研,你确定,你那个盟友陆澹白真的可靠吗?”
她严肃的表情让庄清研一凛“姑妈怎么这么问?”
“如果说你爸给你的信息是对的,ag就在你身边,你有没有怀疑过,陆澹白就是潜伏的这个人呢?”
针管里的药水静默地往下滑,庄清研亦是静默无言。
须臾她说:“他不是坏人。”
声音虽轻,充满坚定。
便重伤之后他并未出现,她倍感失落,但谈到关键问题,她仍不予多疑。
姑妈走后,庄清研看了一眼墙上挂钟,夜里八点。
来医院都过了两天两夜,陆澹白仍然没有出现。
她看着雪白天花板,重伤初醒时那些欢欣鼓舞的期待,渐渐化为一声轻轻叹息。
闭上眼她静静又睡去了,怅然归怅然,伤还是要养的,毕竟人生还有那么多艰难在等她。
陆澹白是庄清研住院第三天出现的。
彼时正是晌午,谢挚恰好出去打饭,房里只有庄清研一人。陆澹白推门进房时,庄清研脸上并没有多余的表情——等到这个点,她早已没有任何欣喜。
所以当陆澹白进房时,庄清研将脸别到了一旁,面对墙面不看他。
陆澹白不以为然,看着她包得厚厚绷带的后脑说:“把头转过去,让我看看。”
庄清研仍只当没听见。
“庄清研。”
喊了两声都没答,陆澹白走到床边,扳过庄清研的脸,口吻含了丝强硬“庄清研,你最好给我一个解释,那天那么危险为什么不走。”
庄清研避开他的手“我捡东西行不行!还不是”
陆澹白气极反笑,径直打断她的话“大小姐,你的大脑只是摆设吗?有什么东西比命重要?”
庄清研张口,还没发出声音,喉咙却硬住了。
那一瞬,连带著这几天所有过往都浮了出来,机场遇袭再到受伤入院,这一路惊险与恐慌,他连一句抚慰都没有,而她为了保护他的礼物而受伤,他不听原委直接呵斥,而这三天,便是万里之外的姑妈都带病来探望,他却迟迟不出现,明明他就在同城,陆宅距离医院不过一刻钟!
即便他对她没有男女之情,总归也有盟友之谊吧!枉她还在姑妈面前坚信他,可他根本对自己不以为意。
她越想越委屈,孩子心性上来,眼圈都快红了。
陆澹白视线在她红眼眶上转了一圈,脸色终是缓和了些“好了,不闹了,回家去。”后头的语气更是软和了点“我问了医生,说可以把你带回家。家里条件好些,要什么都有,回家养伤,嗯?”
最后一个字明明是个问句,他做出来的行动却是不容置疑的祈使句——他再不管她的反应,直接上前将她打横抱起,连著她手上的点滴瓶一起带走。庄清研惊了一下后扭动挣扎,宽大的病号服穿在她身上,显得她个子越发纤弱,蜷他怀里像个脆弱的孩子。
与此同时一个声音从屋外传来,听著分外愤然“站住!”
谢挚。
他打好了饭菜正从楼下上来,见此一幕脸色立即冷了“陆总,清研的伤根本没好,你要把她带到哪去?”
两个男人目光相撞,陆澹白怼了回去“我们小两口的事就不劳谢导操心了。”
谢挚分毫不让,放下饭盒上来就要接走庄清研“陆总,你们要真是“小两口”那清研最需要你的几天,你怎么没来?机场遇袭你怎么也没来?现在病情稳定了,不需要你了,你不用来了,有我在就能护好她。”
陆澹白亦是毫不放手,眼神里有讽意“保护?谢导要真能保护的话,她就不该出现在这!”
谢挚无言以对。
陆澹白面容越发冷峻“谢导,你连这件事都没查清楚,还能保证她在医院的安全?也许你还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著这呢!”
谢挚的话噎在喉中。
安静的房间,两个男人冷冷对视,空气都似绷紧起来,仿佛下一秒就要一触即发。
庄清研实在不愿看两个男人为自己争执,只得出来打圆场,对谢挚说:“谢导,这次谢谢你了,我还是回去吧!”
24。chapter24 玄机
春末的午后,天气晴好。
陆澹白将庄清研送回陆宅,阿其识时务地候在了一楼客厅,他以为陆澹白肯定要与庄清研在房里待上一阵,没想到陆澹白很快就出来,用眼神给了他两字“出发。”
阿其跟了上去“急匆匆的去哪啊陆哥?”
陆澹白道:“机场的事查了这么几天,也该会会那几位了。”
“还会什么呀,不是早就查清楚了嘛,多半是沉碧如杨立玩不过咱,便去张建名耳边吹风,几人合伙绑了庄清研,一来向您示威,二来逼问画的下落,张建名顺便还能圆了对庄清研的龌龊心思。”
陆澹白面色更是冷郁“所以更该有个了结。”
h市某高档娱乐中心棋牌室内,四四方方的麻将桌旁,杨立、沉碧如还有另两位牌友正围坐切磋。
杨立心情极好的模样“哎呀,这次小丫头虽然没掳到,但也算给陆澹白一个下马威了!我叫他不知天高地厚!”
沉碧如出了一只牌,慢悠悠笑“别高兴得太早,我有预感,陆澹白会找上门。”
“来呗。”杨立哈哈一笑“爷就在这等他呢!”
旁边两个牌友跟著笑起来“可不是,杨哥为这事做了几天准备了,就等著守株待兔呢。”
话刚落,门口便传来了“砰砰砰”叩门声,杨立竖起耳朵“呵,该不会说曹操就是曹操吧!这家伙来的快啊!”眼神往周围一转,吩咐道:“兄弟们都给我准备好了!”
屋内埋伏的人手齐齐点头。
下一刻,果见门砰地被人踹开,看到不速之客的一霎,屋内几人露出意料之中的神色。
陆澹白。
陆澹白懒得客套,径直上前开门见山“杨总、沉总,我想我已经跟你们说的很清楚了,我们结盟战略时,庄清研这个人,你们不能动!”
杨立摆出无赖模样“谁动她了!你有证据吗?”
沉碧笑盈盈:“陆董,今儿您可千万得好好说话,不然伤了和气,这事就不好说了。”
“阿四在我手上。”陆澹白从容浅笑“哦,需要我提醒一下吗?阿四大名叫陈勇,是这次袭击庄清研的执行小头目。”
他一针见血。杨立与沉碧如不说话了,须臾杨立冷笑道:“是又怎样,陆澹白,你往帘子那看看,我们这还有一位爷呢!”
陆澹白目光一转,就见那边包厢里侧,还坐著一个正在把玩玉枕的人,可不正是张建名。
杨立今儿帮手多,底气也足了些“陆澹白,别以为你光远有什么了不起,现在我、碧如、张爷都在,我就不信你以一还能敌我们仨?”
他话落拍拍手,帘子背后,猛地冲出来一排黑衣壮汉,齐刷刷全配了家伙,而陆澹白就只带了阿其一个人。
局势登时优劣分明,杨立、沉碧如、张建名面上颇有得意之色,瞅著势单力薄的陆澹白。
陆澹白环视四周,挑眉“所以几位成竹在胸?”
“成不成陆董一会就知道了。”说话的是张建名“一会我就把陆董反捆,送到我城西里的某地下室,好好算算咱赌石的账。”
杨立被陆澹白打压已久,早已按捺不住“不不,哪能让张爷辛苦啊,这事小弟我来,我郊区有个狗厂,把陆董绑那去,陆董别紧张啊,也不是什么特别凶狠的畜生,几只藏獒而已。”
陆澹白仍是从容不迫,轻轻吐出几个字“中海招标。”
就这波澜不惊的四个字,笑得最畅快的杨立猛地住了嘴“你说什么?”
陆澹白道:“只是提一件陈年往事而已,四年前杨总在z市投资,为了竞标,给某局长送去了近千百万红包按行贿罪论处,最少能判个大几年吧。”
杨立脸色一沉。
陆澹白又接著说:“据我所知,沉女士也参加了此次行贿,如果我没记错,包括送的其他书画礼物,还是沉女士亲自打点的。”
方才还笑盈盈的沉碧如跟著脸色一变。
陆澹白还在说,却是将目光转向了张建名“张爷呢,跟当官的打交道少些,但是跟女人打交道就多了我听说七八年前有件事,张爷看中了某个女人,但这女人誓死不从,张爷一怒之下将她掐死了!当然,抛尸手段天衣无缝。”
张建名年纪最大,定力也最好,他眯眼冷笑“你就编,我张建名什么人,大风大浪见多了,你接著忽悠啊。”
陆澹白笑了笑,语句沉稳清晰“这女人姓余,死的时候才23岁。”
张建名不说话了,显然被一针见血点到了死穴,须臾他一声冷笑“你真是来送死的!”手朝保镖一挥:“还愣著干嘛!”
齐刷刷一阵扳机扣动的声音,无数枪口冒了出来,黑洞洞全对准了陆澹白。
枪口对著脑袋,陆澹白仍是镇定如初“开呗!反正来时我就跟兄弟们交代了,半小时我没出这屋,你们所有罪证全交到最高检!”
杨立、沉碧如、张建名三人的脸色难看到无法形容。几人纵然再有关系,也不可能通得到最高检察院。
三人对视一眼,最终张建名手一压,保镖们的枪口放了下来。张建名道:“你究竟想怎样?”
陆澹白风轻云淡地答:“合作啊。合作期内,一切听我的。”
杨立不甘又憋屈,愤然道:“合作合作!可有你他妈这么坑人的吗?用画坑了我几千万,用赌石坑了老张七千万,这个手段那个招数的,谁敢放心你,谁还愿意跟你玩?”
“你会愿意的!”
杨立也被激出了血性“放你娘的屁!凭什么!”
“凭——”陆澹白从随身携带的匣子里掏出一卷丝帛,展开往桌子上一放:“凭这个!”
丝帛展开来正是一幅画卷,众人的目光一触,齐齐震住。
“楼兰望月!”
下午三点,方才还人满为患的棋牌室早已人去房空,陆澹白在谈完合作后就离开了,张建名也带著保镖撤了,房内只剩下杨立与沉碧如两人。
杨立回忆著方才的一幕,还觉得不可思议“原来楼兰望月不是一幅画,而是两卷的组合?”
沉碧如亦是处于震惊之中。
就在一小时前,陆澹白拿出那幅楼兰望月时,所有人大吃一惊,而锦帛上的画卷却让人摸不著头脑,黑白写意的丹青画卷,内容却格外奇怪,画内景物几乎是断裂的,比如一座山头,画了一半,没了,留下旁边大片空白,蜿蜒的丘陵,画一半,断了,另一处大漠废墟里的残垣断壁,画到一半,也没了整个画面像跳格子一样,画一片,空一片,让人云里雾里。
陆澹白向画虚虚一指,解释道:“我这是右卷,而图上所有空著的部分,都在左卷里。”
精明的沉碧如第一个反应过来“你是说,这幅画其实是一幅画拆开成了两幅?必须将他们拼凑在一起,才能合成完整的一幅?”
陆澹白解释道:“不是拆开,原本就是两个画师在一起画的,那两人担心秘密会被轻易泄露,便将埋有秘密的地方风景各画一些,一人保管一幅。日后探秘将画再合并到一起,便能完整看出图之所向。”
三人被这前所未见的“藏宝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