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远远看见李倩站在路旁，欧士杰不惜闯红灯，疾驰至她身旁，摇下车窗，探出笑睑 。？美丽的小姐，要搭便车吗？

    看清人影后，李倩绽开笑靥，优雅地坐上他的车，轻松地开玩笑。？你常用这种方 式和陌生的女人搭讪吧？

    他立刻否认：？不，你是第一个。？

    她只是笑。

    ？回家吗？还是另有目的地？他问。

    ？回家吧。其实，我也没甚么地方好去。？

    她和缓的语气中并没有任何抱怨的意味；但欧士杰却犀利地看透她眼中那抹难以掩 饰的寂寞。他冲动地提出邀请：？既然不赶时间，我请你喝个下午茶，怎么样？

    李倩犹豫了一下，随即绽开愉悦的笑容，点头应允。？那么，就让你破费了。？

    欧士杰就像得到想望已久的礼物的孩子般，兴奋得笑不拢嘴。天知道他等了多久， 才终于等到和李倩独处的机会。

    他们找了家气氛优雅的咖啡厅，享受着香醇的咖啡和精美的糕点。

    ？怎么一个人出来，不让张伯接送？不论原因为何，他都忍不住衷心感激。

    ？我故意不让他送的，毕竟有些时候，我也渴望拥有独处的空间。？她淡淡地说。

    他再度看透了她心灵深处的孤单，并且为她心疼不已。

    很快地，李倩又再度笑逐颜开，献宝般的从购物袋中取出了一个锦盒，在他面前展 开，急切地询问：？你快帮我出点主意，这条珍珠项链适合我婆婆吗？刚刚我选了好久 。？

    欧士杰望着桌上那色泽纯美的珍珠，不仅再次迷醉于李倩那绝美的容颜。在他眼中 ，珍珠耀眼的光芒远不及她迷人风采的千万分之一。

    ？嗯？李倩疑惑地看着他。

    他勉强拉回心神，给了她一个赞同的微笑。？你的眼光真好，这珍珠项链一定很适 合伯母。？

    她开心地点头，接着说：？我刚才还帮小珞买了几套裙装，她正值花样年华，人又 长得漂亮，如果打扮得像个小淑女，该有多吸引人啊！你说是吗？

    前一秒，她脸上还挂着骄傲的笑容；下一秒，却又担心地敛起笑脸。？不过，就怕 小珞不喜欢这些款式和颜色，我想邀她一起来，她又不肯？

    李倩的温婉、善良深深吸引了他；但欧士杰此刻所感受的却是愤怒——对唐小珞的 愤怒。

    他冲口而出：？小珞不会喜欢的，不论你为她如何付出，她都不会领情的！？

    他的直言不讳，换来她一脸受伤的表情。

    ？对不起？他缓下语气，为她的愁苦而心疼下已。？你对小珞的好，大家都看 得到，偏偏她对你百般排挤、百般刁难，我实在忍不住替你叫屈。？

    ？别怪她，毕竟她还小。？

    ？十八、九岁了，也该懂得明辨是非了。？

    ？小珞一直无法接受书海续弦娶我的事实。？她漂亮的眸子中，有着满满的落寞。

    ？但那不是你的错，凭甚么要你百般容忍她呢？欧士杰忍不住为她抱不平。？为 了书海。？她毫不犹豫地回答，脸上的愁苦在转瞬间消失，只剩下一片谧和，以及满满 的爱意。？小珞是书海唯一的女儿，为了爱书海，我可以忍受一切。？

    她微妙的转变净落入他眼中。谈到死去的丈夫，她脸上的光芒令人炫目，一切只为 了唐书海。

    欧土杰的心彷佛被人自两头死命地拉扯着。既为她对爱情的忠贞而感动，却又忍不 住感到——嫉妒。

    是的，就是嫉妒！他竟嫉妒一个死去多年的男人，因为他拥有他想望的爱情和女人 。

    ？唐书海已经死了，他不能自私地要求你为他守一辈子。李倩，你要为自己争取幸 福啊！？这种矛盾令他失控地逾越了分寸，紧紧握住她的手。

    他突兀的举动显然吓到了李倩，她抽回自己的手，惊疑不定地看着他。？书海并没 有这么要求我，是我心甘情愿的。？她依旧轻柔的嗓音中却掩不住一抹指责。？我以为 你一直当书海是兄弟，你为甚么要这么说？

    ？对不起？他切切地凝望着她。？我知道自己没资格说甚么，但眼见你一直牺 牲奉献，却仍不见容于小珞，我就忍不住为你叫屈。？

    ？士杰，谢谢你的关心。？

    她缓下脸色，对他绽开一抹了解且感激的微笑，化解了两人之间短暂的凝重气氛。

    她神情中充满坚定的决心，接着说：？这一切我都不觉得苦。书海临终之前最放心 不下的，是妈和小珞；我是他的妻子，有义务替他尽责任，让他安心。我会永远将妈和 小珞的需要摆在我自己的前面，这一切我甘之如饴。别为我操心了，好吗？

    李倩的善良、美好，再次深深撼动了他的心弦，令他情绪翻腾得久久无法成语。

    不过有一点，他非常确定——他将永远无法停止对她的关心。

    999

    一长串扰人清梦的门铃声，硬生生将欧士杰自温暖的被窝中挖起。他睡眼惺忪地跑 去应门，满心无奈地望着唐小珞。

    ？早安！？她甜甜一笑，不待他招待，径自越过他，往屋里钻。

    欧士杰关上门，随后将自己你进柔软的沙发，懒洋洋地开口埋怨：？小珞，现在才 八点钟，你不知道我一个礼拜只有星期天可以补点眠吗？

    唐小珞挨着他坐下，圆鼓鼓的大眼睛里充满期待。？睡觉太浪费时间了啦！走，我 们郊外去。？

    他摇头，显然兴致缺缺。？找你朋友去吧，我这把老骨头了，不适合那种小手拉小 手的游戏。你甚么老骨头嘛，男人到你这种年龄是最有魅力的时候！？她那张小嘴， 甜得像蜜。

    ？谢了，米汤灌得不错，但答案还是——不。？欧士杰不为所动。？我没兴趣当保 母，陪你这黄毛丫头出去玩。？

    ？我不是黄毛丫头！？她大声抗议，一副深受侮辱的模样。？欧士杰，你干嘛老在 我面前倚老卖老的？其实我很成熟，别人看我们站在一起，都当我们是对情侣呢！？

    ？情侣？他嗤之以鼻。？别开玩笑了，除非那人瞎了眼，看不出来我们之间年纪 的差距。？

    ？爱情无关年龄的——？

    唐小珞街口而出，面对欧士杰突然陷入凝窒的睑孔，却丝毫不觉得后悔。她早受够 了感情遭漠视的痛苦，不计一切地希望让欧士杰正视她的情意。？我爱你，我已经偷偷 爱了你好久好久！？红着睑，她却不畏缩地剖白对他的情衷。

    面对唐小珞那认真、坚定的眼神，他的心却如铅般沉重。

    老天！其实他并非真的一无所觉，小珞老像橡皮糖一样黏着他但他一直以为那 只是小女孩短暂的迷恋，很快就会觉醒的。唉！看来这叛逆的小妮子，显然不准备让他 好过。

    ？ok！"深吸口气，他试着冷静下来与她讲理。？小珞，我知道你这种年纪的女孩都 会有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超乎年龄的自以为成熟。？他强调，以专家般的口吻作出结 论。？你不是爱我，只是[假装爱我，以为那会让自己显得更成熟而已。？

    ？那么，为甚么是你？她不疾不徐地反问：？我身边不止你一个富有魅力的成熟 男子，为甚么不是别人而是你？你我我怎么知道！？他翻眼向天，忍不住埋怨老 天干嘛把这种麻烦往他身上揽。

    ？因为我只爱你一个，就是你！？

    她眼中那似水的柔情，威胁着想将他淹没，稚嫩的容颜上那抹不寻常的坚定，则让 他头皮发麻他猛然发觉，他心目中那个幼稚又娇纵的小女孩，似乎在瞬间长大了， 大得令他无所适从。

    ？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胡说些甚么，我和你叔叔是同学，我跟你之间更是相差了十 多岁，我们两个根本不可能嘛！？慌乱令他变得无比严厉。

    ？爱情是没有年龄限制的，我真的爱你啊！？唐小珞大胆地偎进他怀里，急切地告 白。

    欧士杰不甚温柔地将她扯离自己，言辞因无措而变得尖酸、嘲讽。？小珞，你老爸 也不过才死了几年，怎么了？你因为太思念他而心理不平衡了吗？竟然会对我产生这种 不正常的恋父情结？

    他犀利的言语像根刺，扎得她心好疼。唐小珞红着眼，不依地娇斥：？欧士杰，我 对你的爱是非常神圣的，你怎么可以这么嘲弄我！？

    ？神圣？他忍不住提高了嗓音：？那根本是亵渎！如果我早点结婚，都够资格当 你父亲了，你想过没？要我和一个小我十五岁的女孩谈感情，那岂不是要让所有人在我 背后指指点点，讥嘲我有不正常的恋童癖？

    她从来不曾受过这种羞辱，换作以往，早大发小姐睥气了；但为了爱，她却委曲求 全，像个小媳妇似的低声下气。

    ？只要我们情投意合，又何必管别人怎么想！？

    ？情投意合？我看你根本还没搞懂，我欧士杰绝不可能和一个可以做我女儿的小女 生谈感情！老实说，你那些可笑的表白，只吓得我头皮发麻、两腿打颤，如果你不希望 我以后像躲妖魔鬼怪一样的躲你，你最好立刻停止满脑子可怕的幻想。？

    ？你？泪水夺眶而出，欧士杰那些伤人的话无异就像把刀，深深插在她的心口 上。

    他知道自己对她迹近残忍，但他却认为这是最有效的方法。希望他刺人的话也能同 时刺碎她那些怪异的迷恋，回复理智。

    他拉着泪盈盈的唐小珞朝大门走去，更进一步刺激她：？去找适合你的同伴吧，我 待会儿有客人，我可不希望让我女朋友看见你在这儿而误会了甚么，你走吧！？

    ？欧士杰，我恨你！？唐小珞气愤得直躲脚，伤心地哭喊。

    ？很好，那总此你说爱我动听多了！？

    他很满意地回嘴，并毫不留情地将她推出门外，当着她的面关上大门。

    唐小珞像阵旋风似的冲进来，被她猛力甩上的厅门发出巨响，打断了陈曦和 李倩轻松的谈笑。

    ？小珞，怎么了？陈曦迎了上去，发现她白嫩的脸颊上还留着泪痕，显然刚大哭 过一场。

    ？可侬姊！？唐小珞扑进陈曦的怀里，失声痛哭了起来。

    ？小珞，究竟发生了甚么事？好好说，别只是哭啊！？陈曦急切地追问。

    唐小珞愈哭愈凄厉，成了泪人儿。？欧士杰他欺负我？

    只能在旁边干着急的李倩，立刻安抚地哄劝：？怎么会呢？士杰一向把你当亲侄女 一样的疼爱，怎会欺负你呢？

    亲侄女？

    李倩的话对她而言，无异是火上加油，让她心头的伤愈加剧痛，怒焰也自然愈燃愈 烈。？你住口！？唐小珞愤而咆哮：？我的事不用你管！？

    ？你怎么这么说呢！小珞！？李倩勉强按捺着自己心底那种遭排斥的难过，仍不减 关心地看着她。？虽然你不是我亲生的，但我毕竟是你爸爸的妻子啊！我怎么可能不关 心你呢？

    ？谁要你猫哭耗子假慈悲！？唐小珞任性地将怒气发泄在李倩身上，毫不理性地谩 骂：？其实你巴不得见我难过、见我哭，你以为我猜不到你现在心里正在幸灾乐祸、鼓 掌叫奸吗？你这个惺惺作态的狐狸精！？

    ？小珞！？陈曦忍不住板起脸来喝止她。？你不应该把怒气发泄在倩姨身上，她也 是关心你哪！？

    唐小珞没有回嘴，瞪了李倩一眼后，含泪飞奔上楼。

    ？无论我怎么努力，都得不到她真心的接纳吗？李倩低哑的嗓音，忍不住让人心 生同情。？李倩？陈曦很想安慰她，却又不知该说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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