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块牛油酥,许颜华都替她噎得慌,再一次感叹她真的有些方面很能豁的出去。
不过许宜华如今病的小脸变成了一窄条,到底还是个孩子,再想想自己的实际年纪,许颜华总觉得多少有点胜之不武,欺负小孩的意思,自己都觉得有点无聊。
许颜华也不愿意继续看着她吃药一般的吃点心,喝过一碗茶后也赶紧告辞了。
“姐儿快别吃了,喝盏玫瑰卤子解解腻。”
全养娘一见许颜华走了,赶紧过去拦着许宜华,她也没想到,大姑娘送来的点心也这儿不走心,这种又甜又油腻的点心自家主子一向不爱吃的。
许宜华倒像是置气般的,抓着碟子一口气把四样点心倒都吃了大半,直到再也塞不下去了,才在全养娘的劝解声里喝了几口玫瑰卤子。
再甜的点心和芬芳的玫瑰卤,在许宜华的嘴里都感觉不出来,她是真的满心里都是苦涩,放下杯子就整个人缩进被子里忍不住蒙头大哭起来。
“姐儿,放宽心吧,好歹夫人心里还是有您的……”
全养娘看着许宜华这样,心里也是酸酸的,小声劝慰着,想了想,全养娘又加了一句。
“人这一辈子啊,命都是注定的,人哪能和命比,姐儿还算好呢,像倚书她们,从小就被爹娘卖了,一辈子都得干伺候人的活儿,这也是命啊。”
如今全养娘真心觉得,自家姑娘还是认清现实别再挣扎的好,要留在侯府就肯定不能再和大姑娘去比肩了,讨好逢迎还来不及呢。
使那些手段,也没有用处。
过去他还没有这么深的认识,只是现在全都明白了。
别的不说,就拿周家老夫人吧,过去那是正经的外家,不仅许宜华,连同全养娘也在老周氏那里有点脸面。
现在呢,只看这阵子回了侯府,周家送来的东西可有一份是给她们主子吗?
都是命吗?
不,她不能认,她不能是生来低贱的,她也不要那么过一辈子。
许宜华屈辱的咬着被角,若是她认命了,不仅是她这一辈子,以后的子孙后代,也全部都是低三下四的人。
现在侯府里的下人都看不起她,因为她实际山更是商户女,她若是不早作打算,将来又会沦落到什么境地去?
之前许宜华从周氏的只言片语里,也知晓了她的意思,嫁入世家名门怕是不行的,以许宜华的了解,周氏又舍不得脸让她嫁庶子,大概是想把自己找个普通小官家有点前途的次子或者小儿子嫁了吧。
名门世家和贵胄之所以能够一直高高在上,因为他们自成体系,底蕴深厚,实力强大,霸占了整个大秦高官显贵的位置,子孙凭借着恩荫和举荐,就能比没有名姓的那些小官奋斗一辈子都强。
许宜华素来在女学出类拔萃,自认也是任何一处都不输别人,往日里许宜华和众多名门贵女们一般,连公主都不怎么看入眼里的。
现在叫她承认自己比不得同窗们,也不如许颜华,出身低贱,将来离开侯府后与他们过着天上地下的日子,只能遥望过去那些不放在眼里的人,她怎么甘心呢。
尤其是她嫁的门槛低,将来只能仰望侯府里别人的可怜作为照应,对比许颜华,更是可怜的很。
自知道身世后,就有一件事牢牢地压在许宜华的心头上,未出嫁前她固然还可以做侯府养女,背靠侯府,但是不嫁给表哥,她的未来就要重新规划,几年后就要脱离侯府了。
所以许宜华知道勇毅侯对四表哥的看重,也知道勇毅侯和周氏如今的意思,是要许颜华嫁给四表哥,将来一切荣耀自然与她就无关了,思来想去,为自己设计的路,就是主动去依附四表哥。
许宜华是宁愿眼下暂时低一头,也不愿意自己的一辈子,连同子孙后代们全部仰人鼻息的过日子。
再说,皇家的妾室,便是比世家的嫡妻也不遑多让了,宫中六皇子的生母刘贵妃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把吴皇后衬的黯淡无光,丝毫不敢与之争锋。
只是许宜华目前也都还是空想,所以依然时不时的被各种接踵而至的事情逼得内心躁动不安,心底还是既绝望又迷茫。
“唉……”
全养娘叹息着,等许宜华抽噎着停下来,这才为她掀开被子,用帕子擦干净脸面,自家姑娘这日子,过得也是艰难了。
不仅厨房不太上心,现在她们院子里伺候的婆子,都有点不太听使唤了。之前因为许宜华睡着了,全养娘一直没有叫醒她,导致煮好的药凉了。
等许宜华醒了后,全养娘又叫婆子重新去熬一副新的药,结果那婆子却不高兴,骂骂咧咧的反问再把药热一热不就好了。
最终还是倚书亲自去熬的药,那孩子往日里是大丫鬟,烟熏火燎的熬药还烫了手,全养娘这才叫她先回去休息。
也许是许宜华带着气吃了太多的油腻点心,之前吃的也少,所以到了半夜里,许宜华开始胃里翻山倒海的难受起来,方一坐下就吐了一身。
难受了半夜,许宜华上吐下泻的,直到天将亮了才算消停了些,但是又发起了烧,全养娘不敢瞒着,赶紧叫人去通知了周氏。
“心肝儿啊……不是快要好了吗?怎么病的越发厉害了?”
到底是之前疼爱了十来年的孩子,周氏一大早听说了许宜华病情加重,赶紧叫人去请了大夫,又亲自过去。
握着许宜华瘦的愈发骨节清晰的手,抚着她的鬓发心疼的问着,之前的那点子不快倒是一时之间忘了个干净。
许宜华烧得浑浑噩噩,两腮不正常的泛着红晕,紧闭着双眼,长长的睫羽投下一片青黑的暗影来,嘴里无声的呢喃着什么,周氏凑近听,好半天才听明白两个字,“太太……”。
“到底是怎么了,突然病的这么厉害?你们是怎么伺候的?”
周氏心中一酸,放开许宜华的手后,就叫了全养娘来问道。
全养娘不敢瞒着,想来想去,大概是点心吃的太多腻着了,加上姑娘心绪不宁,这才导致的,也不敢添油加醋,只是把实情说了一遍。
“那不长进的丫头!做什么要送点心来,还看着宜姐儿非得吃下去!你也是,不知道劝着些姑娘吗?”
周氏抱怨着,心里又是怨许颜华送礼不经心,她是想要让她们姐妹融洽些,彼此和睦的,这才让许颜华来看望许宜华,谁知道她小气成这样,看人只带一盒点心来应付差事。
并且埋怨完许颜华,周氏又训斥了全养娘和屋里的丫鬟一顿,直到大夫过来重新诊脉开药,这才停下。
大夫还道许宜华年纪尚小就心思郁结,这才肝血不调,长此以往容易体质柔弱,让好好养着。
周氏想想,之前许宜华在周家时就总是闷闷不快,加上又有了绣品这事办了件错事,可能一直挂在心里,只能叹了口气。
等许宜华醒来后,周氏柔声劝解着许宜华,“现在回家了,自然是怎么舒心怎么来,过去的事就不要再多想了,不怪你。”
周氏也不想继续介怀了,还是把之前那一茬揭过去算了,难不成还能逼死孩子吗?
但是周氏这个人最是眼里不容沙子,绝对不会如嘴上说的那般说放下就放下,眼下一时被焦虑和疼爱冲散了心神,等日后许宜华恢复,却是又会想起来。
许宜华也不知道雀儿的事具体周氏到底起没起疑,毕竟雀儿是挨打后又被灌哑发卖的,她只盼着周氏不知道,看着周氏眼下还是关心自己的,许宜华眼泪流了出来。
被周氏用帕子温柔的擦干,周氏又对许宜华恢复了之前的疼惜之情,并且有周氏时常过来看着,原本侯府里对许宜华慢待的人心倒也消停下来。
许颜华也听说了许宜华又病情加重了,并且张养娘还言之凿凿的预言可能许宜华又发坏心了,故意借口吃了她带去的点心才又病的起不来身。
“姐儿啊,以后更得小心了,谁知道那宜姑娘能怎么吊鬼耍心眼子,入口的东西都不能给她留话瓣。”
许颜华一开始也这么以为,只等着周氏来传唤自己,但是等了一两日都还没有动静,她就主动去找周氏了。
还有小半个月女学就开学了,许颜华该准备的都差不多了,按照刘夫子的进度建议,她现在要多抽点时间去学学骑马。
本来这点子时间是不够的,但是刘夫子感觉许颜华胆子挺大的,又听说她本来在万家时也骑过马,有基础的,而且女学里小娘子精通马术的倒也少,大部分只会跑几圈,在马上骑射可能准头都不行呢,所以这一门课要求并不高。
故而刘夫子就放心的让许颜华把大部分精力都用在了学习别的课程上,除了有颜嬷嬷外,刘夫子竟也精通穿衣打扮。
见许颜华有兴趣,业余还和许颜华一起亲手炮制淘换胭脂膏子,并且因为投缘,还和她分享了自己的几张香方。
现在许颜华就要找周氏,主要说说去马场的骑马的事儿,怎么也得再给她请个骑射师傅,并抽出至少半日的时间练习吧?
“你倒是积极……”
周氏前两日忙着照顾许宜华,也没顾得上找许颜华算账,看望自家姐妹只带一盒子糕饼,便是乡下的村妇也就是这样的做派吧?
只是到底最好的时机已经错过了,周氏最生气的时候也过去了,看着许颜华自在的坐在自己下首吃茶,周氏旁的话也吐不出来,只能无奈的叹息。
“你既然想学,回头我和你爹说说,叫他找个师傅给你吧。上进些也没有坏事,只是我看你女红还是没什么长进,往后每隔几日你也绣个帕子荷包的,不图你多有能耐,至少该会的不能丢,这样一来亲手做的东西也有些诚心,也省的去看人礼物只带盒糕饼……”
周氏到底忍不住,最后一句吐槽了一下,倒是没有卡许颜华的要求。
许颜华却不管这些,周氏答应了就好,至于后面周氏还专门叫了刘夫子过去,让刘夫子再好好调,教下她,叫她行事更合身份些,却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