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看过,上边有一篇文章,崔相公和耶律晋卿联名地兼并问对,二位可曾注意到?”
提起兼并问对,真德秀与李仕民对望了一眼。*都是面有异色。
促使真德秀离开楚州来徐州地另一个原因便是这篇兼并问对了,这也是今年以来大宋时代周刊中出现的最具争议性地文章,这篇文章用的是****体,便是崔与之与耶律楚材还有赵一三人地****谁都知道,这位赵一便是大内中的天子。三人自讨论两汉衰亡与唐天宝后期弊政。都提及“土地兼并”这个核心问题,认为两汉衰亡与唐时安史之乱、唐末黄巢之乱,都与土地兼并有着直接联系,崔与之以为当禁兼并,保持国家有一支庞大稳定的自耕农群体。他在文中称之为“唯恒产者有恒心”耶律楚材则认为兼并无可避免。兼并本身实际上是一种进步“时进势进并之则所产更众而所耗更小”他认为兼并本身不是问题,问题是随着兼并带来的失业:“民失者岂地乎,乃其生计也,使民失其地而得其业,失地有何惧哉?今行在城中所谓客户者,皆如是也。”
赵一在这文里倒没有展示自己的观点,整个过程他都扮演着一个引导者的角色,引导崔与之和耶律楚材展示自己的论点论据。相互激辩,最后又替二人总结出共识来。最后崔与之虽然对于土地兼并问题上还保留自己意见,但却承认,只要能解决兼并后失地农民地生计问题“民变不足为虞也。”
自从去年华亭府民变之后,这是第一次正式讨论造成民主的原因,这也几乎是向天下官僚士大夫发出响亮的信号:土地兼灭可以,但是兼并造成的流民问题必须要解决。
这些官僚士大夫不是傻瓜,结合官家大力推行的政策。便知道解决之道在于发展工商业。特别是能吸纳众多劳动力地工业。耶律楚材在兼并问对中说:五口之家,有一人在工厂中做工。那么一家衣食无忧,有二人在工厂做工,那么一家便可小康,有三人在工厂做工,那么这家祖先就得到丰厚的祭祀。所谓“五口之家,一人得业,则衣食无忧矣,二人得业,则小康可至矣,三人得业,则飨食有牲矣。”
崔与之也赞同这个观点,他说:“家有恒产,则民力不穷,民力不穷,则老者能有所养,幼者能有所教,有养有教,则孝忠之心备矣。自古以来,未尝闻既孝且忠有为乱者,故天下大治矣。”
这段****,如同晨钟暮鼓般敲击在真德秀心头,让他觉得眼前霍然开朗,他学习理学多年所未能通会的地方,仿佛开始出现一丝亮光。崔与之、耶律楚材的观点还显得有些碎散,但若能与理学融贯,真德秀觉得,自己一直以来与天子争执的事情,似乎并非不可调和。
见二人都有所感触,孟希声也不多说,只是瞧着远方。在东边,随着黎明地到来,一缕朱红的阳光喷涌出来,象是利箭般射开天幕,照在这运河之上。
“徐州到了。”许久之后,随着汽笛地鸣声,孟希声自言自语。
这座城市与楚州、临安都不同相,这是一座纯工业城市,到处可以看到烟囱,这里的人习惯了机器的轰鸣声,因为他们说话的声音也很大,透着一股豪放大气与自信。才抵达此处,真德秀便注意到这一点,与楚州那些唯唯喏喏的百姓不同,这里的百姓来去虽是匆忙,但都昂首挺胸,便是行礼也如同士子行礼那样带着一种自信。
“哈,李之政,见着那里了么,猜猜那是何处?”
运河边上有一处被围墙围着的建筑,墙头伸展出来的红花绿叶,让人看了就觉得心中欢快。李仕民见了脱口而出:“初等学堂!”
他到过流求,见过初等学堂,知道都是这种风格,故此能一眼认出来。孟希声笑道:“正是,如今淮北每座县治之所,都有这般初等学堂,学堂里的教材是我自流求送来地,故此知之甚详对了,对了,我今得学堂中国文科里有朱晦庵的一首诗,我很是欢快,里面那句问渠哪能清如许,唯有源头活水来,当真是妙语!”
“朱子之诗进了国文科教材?”李仕民又惊又喜。
“正是,官家对这诗很是欢快,当初我跟着官家读书者,官家曾道,只这一句,便可见朱晦庵并非迂人呢。”
李仕民还罢了,真德秀却是哑然,孟希声分明是借着这初等学堂之事反驳昨日李仕民所说的,楚州人文之胜超过徐州。只是官家向来不喜晦庵学说,却喜他的一首诗,不免有些本末倒置了可是这流求教材是官家钦定的,他不喜晦庵,为何又要收纳晦庵之诗?
“这初等学堂有多少人?”真德秀问道。
“这个晚辈就不知道了,不过晚辈记得自流求送来的教材套数,一共是八千八百套,一般会留百分之十的余地,八千孩童在此发蒙吧。”孟希声道:“不过这是整个淮北之数,只是徐州,晚辈估计约是三到四千,京东也有五千,全部加起来应该是一万三四千人。”孟希声说出一个让真德秀默然无语的数气,然后又道:“这只是这两年入学的,晚辈前些时日发了九月新入学地教材来,这次径直发了两万套,料想仅淮北一地入学地便要超过二万了。”
这是一件前所未有的事情,历代皇朝,虽设有官学,可是能入学者微乎其微,多数要靠私塾发蒙,而私塾先生良莠不齐,常有误人子弟者。真德秀犹豫许久之后道:“这是天子旨意吧,还有这钱钞自何而出?”
“自然是官出,天子给流求制策中有言,国之大事,唯教化与民生,民生关系当今,教化却是千秋万代,官府支出之中,教化之费当在诸费之首,若非如此,便是官府失职。”孟希声道:“每年岁末制定来年预算之时,总得量入为出,这出中大头,便是教化。如今淮北百废待兴,用钱之处甚多,故此暂时教化费用还不是最多,想来天子会有敕书给赵副使,真公见了赵副使不妨问问。”
“仲尼之后无此圣也。”真德秀叹道:“官家仅此一策,便足以名垂青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