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一时的时候,张端义从临安火车站站台中走了出来。
当初修建临安火车站时,赵与莒要求建成三层楼的建筑,占地面积与规模都相当大,可如今看来,当初他还是保守了些。在大宋这样一个地域广大人口众多的国度里,铁路和火车一经诞生,其巨大的作用与效益,便彰显了出来。而工商业的发展,又让人口与货物的流动变得更为频繁,规模也更大,这座当初觉得很大的车站,如今已经略显不足了。
所以在临安城墙之外的工厂聚集区,已经开始动工修建临安北站,今后所有的货运列车,都将驶入北站。
在车站,张端义眯着眼看了好一会儿,已经有许多年没有到过临安了,所以这座城市让他感到陌生。
“别杵着挡道!”
他正打量着的时候,一个人从背后撞了他一下,那人回过头来骂了他一句,他这般年纪,早就过了在街上与人争闲斗气的时候,默默闪在一边。
随着人群出了车站广场,街上人来人往,张端义有些茫然地站在街头,马上有人来招呼道:“官人可要车,我们李记车行的车最好了,清一色用流求产的宝马车儿,用的是耽罗岛的高头大马,车夫都是有数年经验的老手,保您跑得又快又稳,价钱还便宜!”
“坐我们的,坐我们的,我们用的是金陵产地奔驰马车儿。最适合咱们江南不过。拉车地是退役的军马,又驯服又通人性,车夫是咱们临安的老人,便是再小的地名儿他们也知道!”
“我们的!”
“我们的!”
临安城的马车出租业如今竞争非常激烈,首先是有人力车与之竞争,人力车干净,没有马身上地那股味儿。而且成本便宜,价格也就偷廉,毕竟给马喂饲料并不是一个小数目。然后便是马车行之间的激烈竞争,如今临安城里有点规模的马车行就有六家。相互之间免不了鸡毛蒜皮地扯淡事情。这种竞争之下,单个的车夫已经难以维持,不得不将车马折为股份,加入到各大车行之中,凭着集团地优势。维持着自己的生计。前一段时日,恶性竞争使得各大车马行都在赔本赚呦喝,想要成立一个行会来提价,却又被临安府一阵训斥,只得将价钱又降了下来。
张端义揉着自己的额头,只觉得要被这些呦喝生意的人吵晕了。
“去金陵秘闻报社,要多少钱钞?”他拉着一个人问道。
“每里是五文。金陵秘闻报社据此是十里。不过是五十文!”那人笑嘻嘻地回答。
“这倒不算贵”张端义心中想,然后去摸怀里的钱。手一伸进去,整个人便僵住了:“糟糕!”
藏在怀中地、老妻省吃俭用存下来的那二十贯钱钞已经是不翼而飞了。
他面色大变。虽然这个气纪,让他养气的功夫已做到极高,可这种事情,还是让他四肢发颤。
“我的钱,我的钱!”
他先是在怀里乱摸,接着摘下肩上的包袱,在包袱中寻找,可是不但那些钱钞不见了,便是他两年来写出的书稿也不见了。
“天!”
“看模样,你是遭贼了,在临安城中有亲友么,赶紧想法子寻亲友吧。”原先在他身边想拉客地马车行地人如今大半散去,唯有一个离开时摇头对他道:“你年纪也这般大了,出门在外如何如此不小心!”
“谁知道这临安城中,天子脚下,首善之地,竟然还有此等事情!”张端义满脸苦涩,自己还当真是流年不利。
好在身上还有些零散钱钞,加起来总得有个大半贯儿,他不敢再坐马车,便向前走,见着路边停着一群蹬三轮的,心中不由一动,在苏州也有蹬三轮地,价钱比起马车要便宜许多,他看着那上头一个牌子上写着每里三文四个斗大的字,便招手向那人道:“哥儿,你能载我去金陵秘闻么?”
那人笑嘻嘻地将车蹬了过来,旁边一个马车夫冷笑了声:“这世上傻子便是多,书读得越多,那人便是越傻。”
张端义没理会那马车夫,自己雇了这车,他在那边牢騒原是难免。
那蹬车地是个四十左右的汉子,看上去倒是敦厚,不太喜爱说话,蹬着车极快,在马车与自行车间穿行无忌,看得张端义多少有些吃惊,几次都险些撞着行人,让张端义颇为不喜,吩咐了几声注意些,那蹬车的车夫却仿佛未曾听清一般。过了不过片刻功夫,那车夫便停下车:“到了,前方那门牌儿处,便是金陵秘闻社。”
张端义看着了那巨大的门牌,他下了车,拿出一张五十文的纸钞给那车夫,那车夫接过后又伸出一只手来,张端义讶然道:“怎么?”
“不够。”那车夫淡淡地说道。
“什么?”张端义大惑不解:“如何不够了,不是每里三文么?”
“每里三十文。”那车夫将牌子翻过来给张端义看,张端义这次看得分明,那牌子上斗大的“三”字后头,还有一个小得让人不注意的“十”字。他面上马上红了起来,又是羞愧又是恼怒,羞愧的是终于明白方车那马车夫为何冷笑说他是傻子,恼怒的是这蹬车的车夫分明是在讹诈自己!
“你这厮好没道理,哪有如此做生计的,莫非你就不要回头客么?”张端义叫道。
“拿钱来,不拿钱便随我见官。”那车夫面色不改,模样还是显得敦厚。看在张端义眼中却怎么也显得面目可憎。从这夫风面上风霜之色来看。他确实是个吃苦之人,正如同张端义笔下的那些纺织女一般,但是,张端义自己也不是吃苦之人么?若是富裕有钱之人,如何会贪这便宜,坐这人力蹬车?
同是天下吃苦人,何必相互祸害!
一股前所未有的怒火。让张端义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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