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中也出言抢贤。
“远东侯去岁亦是远东都督府长史,之前亦为折冲府都尉,均是正五品职司,汝等所许职司倒算符合其应有之待遇,汝等若能说服其入职,某当欣喜许之”圣人笑道。
诸人热切看向正吐云吐雾的独孤心慈。
独孤心慈翻翻白眼“其一,某明日即被禁足闭门思过,汝等所许职司怕等不及某。其二,某对辅官无爱,自从做了远东都督府长史,某就对被人指使做事无感觉,其三,诸位认为能辖制住某么?其四,重要的事说三遍,某懒,某很懒,某超乎汝等想象的懒。所以指望某三更上朝,某....某会每年病上个两回的”
“嗯,某之病,会一病半年的”独孤心慈叹道,天色已黑定,大明宫诸殿均已悬挂好灯笼,一条条的灯笼路如火蛇绕山。
众人瞪大眼睛看着这个惫赖远东侯,心中均汝万匹黑水马趟过。
圣人与诸臣默契的饮酒一口,皆不言语。
是啊,谁能镇住这个桀骜的远东侯?
“禁足?闭门思过?如有何过错?”岐王燕范打破沉闷局势。
“他一小子害圣人与诸多臣工烦心,乃圣贤书未读通透,自应禁足思过”独孤郡王出言刷存在。
“来来来,不必为一小子扰了兴致,诸位,饮胜”圣人开始调解气氛。
众臣郁郁举杯。
“远东侯封建论帖一出,怕世人无一敢言楷书大家了”张说相公也转移话题。
“谬赞谬赞”独孤心慈赶紧谦让。
“远东侯之楷书筋力丰厚,气势充沛,劲挺豁达,却又秀媚多姿,富丽堂皇,尽显盛唐气魄,实乃难得精品”张说继续夸赞“不知远东侯运笔可有窍门?”
“楷书有大小之分,运笔皆有差异”独孤心慈想想还是解说一下,免得聒噪。
“小字运笔要圆润、娟秀、挺拔、整齐;大字要雄壮、厚重。大字下笔时用逆锋,收笔时用回锋;小字下笔时则不必用逆锋,宜用尖锋,收笔时宜用顿笔或提笔。譬如写一横,起笔处或尖而收笔处则圆;写一竖,起笔或略顿,收笔则尖;撇笔则起笔或肥而收笔瘦:捺笔则起笔或瘦而收笔肥,同时也要向左向右略作弧形,笔画生动而有情致;点欲尖而圆,挑欲尖而锐,弯欲内方而外圆,钩半曲半直。运笔灵活多变,莫可限定。尤其是整篇字,要笔笔不同,而又协调一致,一行字写出来,错落有致,却又一直在一条线上,如是则行气自然贯串,望之如串串珍珠项链,神采飞扬。”
张说边听边用酒水在案几上比划,颇为专心,众人亦听得精妙。
“某初学钟、欧,得其字形,再会以法,自然合度。然大小、繁简、长短、广狭,不得概使平直如算子状,但能就其本体,尽其形势,不拘拘于笔画之间,而遏其意趣。使笔笔着力,字字异形,行行殊致,极其自然,乃为有法。仍须带逸气,令其萧散;又须骨涵于中,筋不外露。无垂不缩,无往不收,方是藏锋,方令人有字外之想。如作大楷,结构贵密,否则獭散无神,若太密恐涉于俗。作小楷易于局促,务令开阔,有大字体段。易于局促者,病在把笔苦紧,于运腕不灵,则左右牵掣;把笔要在虚掌悬起,而转动自活。若不空其手心而意在笔后,徒得其点画耳,非书也。”独孤心慈继续信口胡诌。
“善,远东侯尽得楷书精髓,某等拜服”张说叹道。
“妙语百句不如试行一事,远东侯不若写上一帖让某等开眼”姚崇梁国公哼道。
“书如心意,亦有人品,岂能随意而为?”独孤心慈继续推搪。
“梁国公心慕汝之书法,汝当敬老,书写几个大字亦不费功夫”圣人劝导,这姚崇前任相公之时,圣人颇为敬重,后虽罢相,也极受尊崇。
“梁国公乃国之栋梁,让汝写几个字,岂能推搪?”独孤贞也开口,姚崇虽多次言明魔狼天星穷兵赎武,但均为国事,并无私心。
“唔,”独孤心慈无奈点头。
圣人忙令人搬来笔墨纸砚。
皇家的笔墨纸砚自是不凡,端砚、歙砚、洮砚、澄泥砚样样皆全,紫毫笔,诸葛笔,宣州笔摆满笔山,益州纸、扬州纸、剡溪纸,黄的白的笺花的品种繁多。
独孤心慈却先拿镇纸观瞧,此镇纸乃玉石雕刻,尺长基座上雕一卧狮,玲珑可爱。
“赏与汝了”圣人大方的一挥手。
“某用字帖换吧”独孤心慈咂摸一下说道。
“汝倒是不想占便宜”圣人没好气。
独孤心慈讪笑却不动手。
众人皆围拢过来观看,见其迟迟无动静,姚崇忍不住催促“怎地还在酝酿?”
“恩”独孤心慈朝干枯的砚斗呶呶嘴。
众人明白了,这是要人磨墨呢,圣人正欲唤人来,姚崇上前挽起衣袖,开始往砚斗注水,放入来自河北易县的松烟墨,研磨起来。
独孤心慈也不阻止,笑意盈盈的来到案后,挑出一卷硬黄纸,镇纸抚一抚,铺在案上,张说相公过来案前牵住。
独孤心慈活动一下手腕,拿出一枝大号紫毫笔,沾满墨汁,笔走龙蛇,一行大楷逐此呈现:
“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为报倾城随明皇,亲射虎,看孙郎。
酒酣胸胆尚开张。鬓微霜,又何妨!持节云中,何日遣冯唐?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用笔刚劲峻拔,笔画方润整齐,结体开朗爽健。
然后又在左侧一行小楷:远东魔狼天星贺姚老骥七十寿。
张说相公一看差点笑出声,姚老骥,姚老马?紫微令张说与梁国公姚崇可有宿怨。
姚崇苦笑,众人瞠目。
独孤心慈掷笔,清水净手,也懒得理会众人目光,拿起一盏酒细细品尝。
词自是好词,恣意狂放,贺寿也合情合理,可是射天狼是怎么意思?还天星魔狼贺姚老骥?
“不满意?”独孤心慈见众人还在仔细查看术法,出言问道“不满意就扔了”
“姚卿已七十了啊?”圣人感叹。
独孤心慈想想又拿出一卷熟宣纸,示意张说相公继续牵纸。
“东壁图书府,西园翰墨林。
诵诗闻国政,讲易见天心。
位窃和羹重,恩叨醉酒深。
载歌春兴曲,情竭为知音。”
张说一看大喜,此诗乃其去岁所作,当时圣人设丽正书院,召秘书监徐坚、太常博士贺知章、监察御史赵冬曦等文学之士,让他们著书立说、讲论文史,并任命张说为修书使,主持其事。张说奉制题诗,得恩赐丽正殿书院赐宴应制得林字。
“张相公今日辛劳,此帖送与张说相公”
位窃和羹重,恩叨醉酒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