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还是用实木?”
“玻璃光亮及透明,比较亲切。”
“我也这么想。”
“仲轩,我陪你去找染色玻璃。”
装修师傅听见了,转过头来“宾夕维尼亚路有许多古董店卖染色玻璃,你们可以去看看。”
“可晴,你疲倦吗?”
“我起码还可以走十里路。”
变古董店真得逐家巡,靠的完全是脚力,更需眼力,再加上忍耐力。
他们逛到第三家,站在几面宽一尺长四尺的染色玻璃前不动了。
许仲轩听见可晴轻轻说:“法兰莱怀特!”
他讶异,没想到她有这方面知识,内心感动,不禁抚摩她的头发。
这时,老板走过来。
他有鹰一般的双眼,精刮地打量这一对年轻东方男女。
“我帮你们搬到阳光底下去细看。”
染色玻璃在阳光下放射出宝石般光芒,确是佳作。
“先生,小姐,二十年代名建筑师法兰莱怀特设计的玻璃作品,自旧建物拆下,一共四扇,订价三万美金,请勿还价,我若肯打折扣,早已售出。”
许仲轩爱不释手,表面上只是不露出来“真的是怀特作品?”
“我有证明文件。”
“不难伪造。”
“先生,你若这样想,就不该逛古董店。”
可晴轻轻用中文说:“即使是,也是十分精致的膺品。”
许仲轩说:“一万美金。”
老板笑了“先生,你未免欺人太甚。”
他取出旧照及收据,证明的确是真迹。
“一万五。”
老板摇头“你们到别处去吧。”竟下令逐客。
许仲轩拉开店门“可晴,我们走。”
可晴笑“你到门外等我。”
“快点,别同他纠缠。”
可晴转过头来问那个老板:“多少?”
“三万。”
可晴笑笑“我这一走,你得呆呆等客。”
他软化了“这倒是真的。”
“多少?”
“两万五,血本无归,最低价。”
“你们次次都那么说。”
许仲轩在门外叫:“可晴。”
老板微笑“美丽的名字,这样吧,两万。”
“一万五。”
老板忽然发觉了“你戴助听器?”
可晴点点头。
“你失聪?”
可晴又点点头。
“好,成交,一万五。”他忽然找到减价借口。
可晴马上取出信用卡。
岸款完毕,老板又问:“他对你可好?”
可晴笑而不语。
“如果他有什么差错,你告诉我,我替你出头。”
也真太会做生意了。
这时许仲轩推门进来笑问:“成交没有?”
可晴笑“任务完成。”两个人办事的确方便得多。
小许把玻璃小心抬进车厢。
“没想到你那么能干。”他很高兴“成交价多少?”
可晴轻轻说:“喜欢就好,何必问价。”
许仲轩又问:“回去好好研究,是真是假。”
可晴又回答:“已经开心了那么久,是假是真也本无所谓。”
许仲轩沉默了,过片刻,他说:“可晴,现在我知道,有许多事,我得向你学习。”
可晴忽然别转面孔,不再说话。
染色玻璃很快被镶到大门两侧,也奇怪,透过阳光,给东风公司带来一种出奇的生气。
可晴带少屏去参观。
少屏说:“玻璃上黄晶颜色特别多,映得整家办公室流金似。”
可晴笑“这是我送给仲轩的礼物。”
少屏意外“我以为这座建筑事务所由你送出。”
可晴笑“他会付我租金。”
大堂中央堆着许多友人送来的贺礼,其中有一瓶红酒。
少屏过去看招牌,嗤一声笑出来“新宝珠莉,很多人当宝,其实这是法国人的料酒,用来焖红烧鸡好,从摘下葡萄到放店里出售头尾不过三个星期时间,一些醋还比它醇。”
“别太挑剔。”可晴笑。
“一些粗人盲目跟风,十分可笑。”
“你的品味太高。”
少屏也自嘲“是,我只是没钱。”
话说到这里,忽然听见许仲轩一边叫一边走进来:“可晴,你来了?怎么不通知我。”
他兴高彩烈地走近,看到可晴,张开双臂,但随即发现可晴身后的孟少屏,马上僵住。
可晴笑道:“看看是谁来探访。”
许仲轩把双手放进口袋里,唯唯诺诺。
可晴纳罕,一看少屏,更加吃惊,少屏脸色冰冷,可是一双眼睛里充满凄酸、怨恨、不忿之意。
这是怎么一回事?
“喂,你们两个,尝试了解对方可好?我在世上只有你们两个好友了。”
少屏别转面孔。
“握一握手。”可晴请求。
许仲轩不知怎地一点风度也无,一句“呵,有电话给我”便走开。
可晴问:“少屏,他什么地方得罪你,告诉我,我教训他。”
少屏似笑非笑“他会听你?”
可晴仰起头想一想“不至于不耐烦。”
少屏忽然又说:“钱真好。”
“你看你这张嘴,也许人家就是为看这个怕了你。”
少屏回应:“你少为我担心。”
“一起吃午饭吧。”
少屏说:“我有事先走一步。”
可晴送到门口“少屏,我们再联络。”
少屏一语不发离去。
许仲轩走过来,一手搂着可晴,像是保护她。
可晴抱怨:“你待少屏太不客气。”
许仲轩说:“下次请人客上来参观记得通知我一声。”
“少屏不是外人。”
许仲轩笑说:“过来帮忙挑选酒会日期。”
“仲轩,老老实实说,你为什么不喜欢少屏?”
许仲轩的双肩发硬,声音也不自然起来“背后莫说人非。”
“她最近十分寂寥。”可晴自顾自说下去“不久之前,她似有亲密男友,这阵子一定是同那人疏远了,所以情绪低落。”
许仲轩感喟“有你这样的好友,的确幸运。”
他们步行去吃饭,路旁两边种植樱花,刚刚绽开,一树粉红粉白,随即随风飘落,顶多只有三五日生命,途人经过,满头满肩都沾上花瓣。
许仲轩帮可晴弹去头上落英。
“可晴,我们结婚吧。”
“明年这个日子才提不迟。”
“你怕我不能做好工作?”
“不,我需要时间适应。”
这时,可晴忽然抬起头,四处张望。
“看什么?”
“我觉得好似有人偷窥我们。”
许仲轩警惕起来,观察一会儿,笑了“大马路,一目了然,怕什么。”
可晴只得说:“你看我那莫名其妙的第六感。”
“什么时候举行酒会?”
可晴反问:“有无生意?”
“我已接到数宗单户房屋设计。”
可晴笑“那么,挑稍暖的日子庆好了,那样,不必照顾客人的大衣。”
“遵命。”
可晴心中疑团渐渐涨大,充满整个胸膛。
在街上,她抬起头来该刹那,似看到街角人影一闪。
是谁?
她情愿是看错了。
但那件紫色绿绒外套原本属于她,被少屏借去穿,她怎会不认得。
是少屏在张望她?
有话为什么不说,少屏行藏越来越怪,难以理解。
在学校逗留片刻,交上功课。
手中有几张帖子,都是同学亲手交予她,请她赴宴。
“你生日?”
“不,没人生日或是订婚,大家轮流请客,聚一聚,届时咏水仙花好了。”
“有没有叫孟少屏?”
对方迟疑。
“为何不请她?”
“可晴,她与你不同,来了不是嫌酒,就是挑菜,一开口就刺伤人,社会老是对她不起似的,我们都怕她。”
可晴无奈。
“我们知你与她亲善,听说,她的生活费用由你提供?”
可晴不回答。
“可晴,大家都在猜,你会带什么礼物到舞会来。”
可晴只得笑“顶多不过是每人一支香摈罢了。”
“上次你送的凯斯咪围巾,大家用得不知多高兴。”
分手后,可晴才知道什么叫作世态炎凉。
当初,把少屏接到家中,真是一番好意,也许是一种错误。今日,可晴可能不会那样做。
回到家,可晴淋浴包衣。
才用大毛巾擦头发,邻室的对白又传过来了。
“是,是我设下的陷阱。”
那女子的声音比什么时候都沙哑怨毒。
可晴不由得倾耳细听。
医生不以为然的回应:“你怎么可以害人?”
“哼,是她自己走进圈套,与人无尤。”
“你倒说说,是什么样的一个网罗?”
连可晴都想知道。
她恨谁,为什么,想报复谁,如何报复,都非常吸引。
可晴还想看清这个女子的容貌,她匆匆更衣,好到门口去等看看清楚。
她凄苦地说:“有些人生下来什么都有。”
“不要同人比较。”
“太接近了,很自然就不服气不甘心,人家是美好人生,我的是丑陋人生。”
可晴正在扣纽子,心里一动。
“实际上,我比她强十倍。”
“每个人都有他的优点。”
“医生,我也真佩服你,十句话十句都不着边际。”
医生词锋也十分厉害“也许,你也乐意读心理学?将来可以加入我们的行业。”
那女子无奈,停一停,说下去:“正当我以为事情已经成功了一半,取得利钿,马上可以撤离现场的时候,事情起了变化。
医生却说:“你的故事罩着一片浓雾,谁听得懂,闪闪缩缩,不肯坦白。”
女子恼怒“你怎么好算心理医生?”
“你设计害人,结果,反而成了牺牲者,可是这样?”
“是。”女子声音低了下去。
这么奇?可晴好奇心越发强烈。
“是什么样的圈套,可以说出来吗?”
“我一无所有,当然不是利诱。”
“那么,是你利用自己的肉身?”
女子凄厉地笑起来“医生,你太庸俗了。”
“说了半天,心里好过点了吧。”
她叹口气“可惜时间已经到了。”
“改天再说吧。”
可晴即刻跑到楼下去等。
像上次那样,她希望可以看到心理病人的真貌。
但是这次,她错过了她。
等半日,也不见有人出来。
可晴嗒然,碰巧冰淇淋车子经过,她掏零钱。
身后有人说:“多买一客。”
可晴喜出望外“少屏,来看我?”
少屏点点头“找你签支票,许多账单到期,排山倒海而来,吓死人,一个月总得付十多二十张,还未算差饷汽车保险之类,那些都由服务公司代做。”
“快请进来。”
可晴马上坐在小书桌前取出支票本子。
她逐张填好数目,由少屏帮她放进信封贴邮票。
少屏问:“为什么不用自动转账?”
可晴说:“祖父说,账单要亲自过目。”
“可见你也不是不精明的。”
可晴笑。
“不过,你对许仲轩的态度完全不一样。”
“少屏,将来你要创业,我们也可以商量。”
可晴看到一项支出。
少屏马上补一句:“这是我下学期的学费。”
可晴边写边问:“秦氏的粮期可准?”
“每个月都自动存入。”
可晴抬起头“少屏,你为何消瘦?”
少屏像是吓一跳,低下头“我节食,我毒恨脂肪。”
“可是看上去憔悴也不好。”
孟少屏抚摩面孔,忽然彷徨“可晴,我是否很难看?”
可晴答:“即使精神欠佳,你仍然标致。”
“真的,可晴,真的?”她眼神惊疑。
“少屏,我几时骗过你。”
少屏缓缓吁出一口气。
可晴大胆问一句:“是因为男朋友吗,他与你之间产生了不愉快的变化?”
少屏的面孔转为煞白。
可晴知道推测全中,因笑道:“你一向是铁汉,也过不了这一关?”
少屏转过头去,掩住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