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不住,这就想向他纤悔。
他摇摇头。“她不是你害死的。”
“可是稳櫎─”
“我不恨你。”
“你什么都知道了,对不对?”她先松开他,以一对纤悔的深情眼眸望着他。
良久,他点点头。
“那你是肯原谅我了?”她颤魏魏一问。
“我不怪你有报复的念头。”
“真的?”她笑了。
“嗯。”答了一声,他马上吻住她。
缠绵之吻终于结束,他送她到房门口。
她在进门之前恋恋不舍地喙了一下他的唇。“晚安。”
他也用法语向她道晚安。
“你唯一的错是你利用了我。对于这一点,我还无法释怀。”
语罢,他转身回自己的房间。
尾声
一听说要见自己的人是唐净非,汪兴文顾不得会议尚未结束,他马上到会客室来了。
“净非,你”见到女儿的面,他竟说不出话来。
“我来问你,我可不可以搬进汪家住?”她的语气平平。
“搬进汪家?你是说”他惊喜,但不知她是想认他这个父亲,还是想做他的媳妇。
“你只要回答我可以,还是不可以就好。”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你打算什么时候”
“我走了。”
唐净非转身就朝会客室外走,汪兴文望着她离去,好半晌才想起该回会议室里主持临时会议。
汪洋今天返家途中的心情五味杂陈。汪颖放了学回家就打电话告诉他,说姐姐回来了。
回来了?唐净非想干嘛?不是不进汪家门,不做汪家人吗?
他没理由反对她这么做,只好回来面对她。
未进屋他就听见g大调夜曲,一踏进屋内就看见她的背影,她正端坐在他母亲那架名琴正前方。
“哥,你今天回来得好早哦。”汪颖兴冲冲拉着他的手。“看吧,我没骗你,姐姐回来了。”他被拉到钢琴旁。
唐净非在这时站了起来,转身向他,笑了笑。
他上楼了,对她的笑容不予回应。
汪兴文依然忙得无法与子女共进晚餐。这顿饭桌前只有三个人。
汪颖了解三人间的血缘关系,也明白哥哥爱姐姐,但她不敢乱讲话。
汪洋没话可讲,唐净非不想讲话。
都吃饱了,正待离桌,唐净非就近接了一通电话。
“找你的。”她看着汪洋说。
随后,她猜出他被来电者质问了一番,最后他摔上电话。
“她会不会马上过来把汪家烧了?”唐净非问他,似笑非笑。“她”指的是冯国琳。
“管它的,来了再说。”他叹气。“你回来住是天经地义的事,她应该没胆来才是。”
“没什么事是她不敢的。”她抬抬眉。“我倒希望她马上过来,我刚好把话跟她说清楚。”
他也朝她抬了抬眉。
“我早就要国森劝她放手,如果她还想缠你,那我只好把话跟她讲清楚了。”
他哼一声。“讲什么。”
“除了我,你谁也不爱。”
还是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他含怒上楼回房。
“姐,哥干嘛生气啊?”汪颖仿佛一下就习惯如此称呼唐净非。
“姐说了你也不会懂,反正他是生我的气就对了。”唐净非笑着说,她认了这个妹妹。
“为什么呢?他还是可以跟你结婚啊。”小女孩觉得自己没弄错。“其实他不是”
“我知道。”
汪颖的困惑又回到脸上。“你好像一点也不在乎他生你的气?”
“他有权生气,我的确亏欠他。”
“那你就同他道个歉嘛,他这个样子会持续多久啊?我很怕他迁怒到我身上来耶。”
“我已经开始弥补他了,就不知他要气多久。”她拍拍汪颖的肩:“你放心,我会尽快让他消气,不会害你跟着遭殃。”
“喔。”
唐净非已在汪家住了一个月。她对汪兴文没有称呼,难得见上一面,她也不主动找他讲话;汪兴文见女儿口肯回家住,不敢奢求其它事,于是也有意无意地痹篇她。
汪洋明摆着不想跟她照面。早出晚归,连假日也不待在家里。
这些她都看在眼里,明白在心里。倒是冯国琳没上门找碴一事教她很意外。
“你妹最近怎么好像销声匿迹啦?”她约了冯国森见面。
“奇怪吧?”他笑着问。“是不是汪洋告诉你,他最近都没受到国琳的騒扰?”
“他没说,是我自己发现的。”
“是吗?”他还是笑,难得她会主动约他见面,他还处于兴奋之中。“对了,你还没告诉我,是什么原因使你决定回家住的?”
“你先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你说国琳没去烦汪洋这件事?”
“嗯。”“她被詹恕白追走了。”
“你那个开俱乐部的朋友?”
“是呀,两人已进入热恋,国琳最近心情很好,也没那么大小姐脾气了。”
“那她是真的在谈恋爱了。”她吸了口气,心中颇为感慨。“好了,现在该我回答你的问题。我会搬进汪家,为的是要挽回汪洋对我的爱。”
两人本来是在校园里漫步的,这话教冯国森驻足。
“别停下来,继续走。我马上就解释给你听。”她先迈步向前。
往事如烟,她从头细说如烟的往事。
冯国森久久不能言语,在听完故事之后。他在整个聆听过程中都没打岔,渐渐明白了一切。
“我很了解汪洋的个性。”他终于开口。虽感失落,但也明白唐净非不曾欠他什么。“一旦他爱上一个女孩子,就会爱一辈子。你需要的只是时间,总要让他平衡一下心态嘛。”
“谢谢你。这些话我很受用,我现在很需要鼓励。”没有抱歉,她对冯国森只有感谢。
“嗯,如果需要支持,欢迎你随时来找我。”
暮蔼渐深,唐净非眼前的画像逐渐模糊。
她已经在丁禹的卧室里待了很久,一直还注视着墙上的油画。油画里的白衣少女是丁禹,画的右下角有一个英文字母“t”
t代表“唐”这幅人像油画是丁孟唐的作品,丁禹一直收藏着。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事不关风与月。
唐净非认为妈妈会让她姓“唐”是为了纪念自己和丁孟唐的一段情缘。丁孟唐必定是个才情饱满的男人,才会让不同的两个女人爱他一生。而这个男人是她妈妈的情人,是她所爱之人的生父。
她绝不学妈妈那样,不敢争取自己所爱的人,退让了又含恨而终;她也绝不效法丁禹,因为失去所爱而毁了周围所有的人、毁了自己。她的问题单纯多了。
她走出丁禹生前的卧室,带上房门时看见刚上楼来的汪洋。
“在我妈房里缅怀什么?”他停在她面前,淡淡地问。
她轻叹一声,为他眼里那愈来愈深的执拗和冷酷。仿佛他骨子里孤傲冷漠的老毛病又犯了。
“我想搬回去住了,走之前四处看看,没缅怀什么。”
“搬回去?”他略抬高音量。“回你那个‘在台办事处’吗?”
她收下挖苦。
“不,我准备关闭那个办事处,那两个工作人员可以退休了。我自己则回巴黎去。”
她说得不卑不亢,他却极力按下怒火。
“那里才是你的家,对吗?”
“是呀,在那里,我有一个完整的家,有疼爱我的爸爸、妈妈。我承认自己太贪心了,”她认真地望着他。“他们给我的已经够多了,我却不知足,非要回来一趟,回来揭开自己的身世之谜,回来一探上一代的恩怨纠葛。可是最后我却发现,这么做是多余的,我不该回来。二十多年过去了,汪家并没有出什么事;如果我不曾来,那么也许再过个十年、二十年,等上一代人百年之后,汪家的秘密便如石沉大海,再不会有人知道,你也就不必承受这么沉重的心理负担。”她停了好久。“汪洋,我但愿自己不曾见过你。”
最后一句话再次激怒他,这次他发出怒吼
“你竟敢说这种话?有人逼你来认识我吗?没有!是你亲手主导了与我相识、相恋的一切一切,现在竟然又对我说,你但愿不曾见过我?你也亲口对我说过,不管将来如何,你会永远爱我,现在竟然告诉我,你要回巴黎去?”他急喘着:“你耍弄我一次不够吗?”
她就在等他发脾气,说出来他才有可能得到平衡。
“我以为你希望我离开。”虽然知道他不可能这么想,但想起他平日里的冷淡态度,她还是忍不住委屈的口气。
“稳櫎─”
“我搬来汪家住,为的就是你。你说我利用你也好、耍弄你也好,我都没资格喊冤,可是我发现你是不打算原谅我了,那我还留在这里做什么呢?”
“你”气不过,他上前抓着她的肩直摇:“你可不可以不要用这么冷静的态度对我?你可不可以跟我吵架?吵架你会不会?你这种没有温度的表情会让我想起我妈对我爸的态度你知道吗?我不要你这样对我,不要!”
她闻言先是一楞,但很快就想起他说过的话:不论是夫妻或情侣,从不吵架绝不是好事,就如同他的父母
“好!”她掰下她肩上他的手。“既然你是这么想的,那我也不必维持什么气质跟风度了。我老实告诉你吧,原先我是想替自己赎罪,所以才心甘情愿搬来跟你住在一个屋檐下,看你几天脸色,好让你满足一下虚荣心,顺便让你一享受一下你以前声称过、也享受过的一大堆权利,谁知你不但不领情还拿起乔来,弃我如敞屣。我的容忍度毕竟有限,别说我回巴黎之后爸妈会马上捧我回手掌心上,就算我还是孤儿,没人要、没人疼,我也不会再留在这里继续看你的大少爷嘴脸!我就是再不济,也不至于没出息到这个程度!”
她突如其来的一串话震住了他,没发现爸爸和汪颖已循声上楼来了。
“哼,这次我绝不耍弄你,说走就走!”她不看刚上楼来的两人,直奔自己的房间。
“哥,你们在吵什么呀?”汪颖仰着脸问他。而汪兴文只是盯着他而已。
他还不知如何回答之时,唐净非又出了房间,拎着个旅行袋越过几人下了楼。
“儿子呀,你还发什么愣?还不快去拦住她?”
案亲一句话,汪洋这才追了下楼。
还来得及。他在大铁门外拦住她了。
“放手!”
他放手,她也不再向前走。
“跟我进去吧,这时候你根本拦不到车子。”
她马上打行动电话到平日光顾的计程车行,让他知道马上就会有车子来接她。接着又打了一通给帮她订过机票的旅行社工作人员,要人家代订飞巴黎的机票。
然后,她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仿佛他根本不在一旁。
十分钟过后,他开口了,以法语。
“吵架是为了和解,我没说要让你走。”
“很抱歉,我不随便跟别人吵架,通常我是吵过就不打算和解了。”
“以后我们吵完架就和解。”
“没有以后。”
“每次吵过架我都先向你道歉也不能和解吗?”
“哪有所谓的‘每次’?一次就够了,跟你说没有以后了你听不懂是不是?”
“唐净非!”他怒喊:“我真是受够你了!”
“那你还站在这里干嘛?进屋去不就解脱了?”
“你你还在耍弄我对不对?”
“就算是吧。反正在你眼里,我本来就是个工于心计的人,是个骗子,我接近你是有目的的,爱上你也不是真心的。为了避免再受我的迫害,你还是别相信我曾经对你说过的甜言蜜语,别相信我曾经对你表示过的虚情假意。你妈和我妈势不两立,说不定现在还在另一个世界里继续对立,你最好还是离我远远的,免得你妈死不瞑目!”
这些话使他忿怒不已,额上泛出青筋,猛地一步上前,他扯下她手提的行李,双手扼住她的手腕,却气得说不出话来。
她惊觉自己把话说得太重了。
“对不起,我不该这样形容你妈”
“你还是恨她,对不对?”
“不,我没有。我只是觉得”她哭了。“觉得她一点也不希望我们在一起。虽然以前你总说她赞成我们相爱,可是我知道那绝不是她真正的想法。”
“也许她曾经如你所言,并不真的希望我爱上任何一个女孩,可她却在临终前承认自己错了,要我原谅她,要我去找你,你知道吗?”
她抬起泪眼。“你是说”
“她醒悟了。”
“可是她却结束了自己宝贵的生命。”
“我妈太好强了,承认自己失败之际也决定结束她失败的一生。”
此刻她的泪是为丁禹而流。
“对不起,对不起”
难忍一腔悲情,她痛哭失声。
汪洋于是拥住她。
“现在你还认为我们不能和解吗?”
她在他怀里摇了摇头。
“这是什么意思?能,还是不能?”
她点了点头才回答,带着点委屈:“是你要我跟你吵架的。”
“你不觉得吵这一架很必要吗?我们不是都把心里真正的想法说出来了吗?这样不是比把话藏在心里好吗?”
“好什么?”她钻出头来仰望着他。“你刚才抓得我手好痛喔。”
“对不起。”捧着她的脸,他吻去斑斑泪痕。终于,他的唇滑向她的。
他们忘情拥吻,直到计程车来丁,四片唇才分开。
“我的车来了。”她说。
“我知道。”他
请司机掉头,同人家道了歉。
“现在呢?”她问得十分难为情。
“跟我进汪家门,做汪家人。”
她不肯迈开步伐。
“你还犹豫什么?”问完他就拉她进了大门,没费太多力气。
两人进屋之前,汪兴文和汪额已早一步各自回房,他们知道这两人的紧张状况已经解除,暂时不想问什么。
汪洋洗过澡之后前来敲唐净非的房门。
“我要睡了。”她隔着门说了一句,知道来人是他。
“我还有些话想跟你说。”说完他就推门而入。
“把门关上。”她说。“我不希望有人听见我们的谈话。”
他关上门,背贴着门板。“知道我要说什么?”
“大概能猜个七八分。”她在床沿坐下。
“把机票退了。”他上前与她并坐。
“不行,我还是要回去一趟。”
“那你也不能马上走。”他考虑片刻又说:“下个月初好了,那时候我才有空陪你回去。”
“陪我回去?”
“嗯。去拜见你的爸妈,顺便告诉他们,我们要结婚。”
“喔。”她毫不忸怩。
见她没说什么,他安慰地点了下头。
“你到现在还不肯认自己的生身父亲,实在有点说不过去。”
她不语,心中挣扎得厉害。
“还不肯原谅爸爸?”他这才伸手揽住她,口吻真像是她的哥哥。“爸当年的确有错,但是你应该了解他不是蓄意那么做的,他已经自责那么深了,也一直想弥补对你的亏欠,你还不能原谅他吗?他这一生过得并不真的称心,严格说起来,他的悲剧色彩未必比他周围的人淡。我的生父、母亲和你的母亲都解脱了,为什么你不让他解脱呢?他还活着,不是吗?如果你曾仔细看过他,就会发现他已经老了,这一年老得更多。”他语重心长地开导她:“净非,我想你外婆给你取这个名字,用意多半也是希望看见每个人都能想得开,至少应该提得起、放得下,你不认为吗?”
“心将流水同清净,身与浮云无是非?”她喃喃道。
“是呀。往事如烟,就让一切不堪回首的往事都随风逝,烟消云散,我们还是能拥有一片蓝天。”
渐渐地,她放松了姿势,将头枕上他的肩。
“你已经进了汪家门。”他提醒道。
“所以我已是汪家人?”她的口气也缓和不少。
他轻笑一声,吻了下她的发。
“不管你是继续姓唐也好,或者改姓汪也罢,迟早你得喊他‘爸爸’。”
她侧头噘着嘴看他。
“你认他,我就是他的半子:不认他,你就是他的媳妇。”喙了下她高蹶的嘴,他又道:“你没有第三种选择。”
“汪洋!”她瞪他。
“嗯?”
“你好贼哦,谁给你这种权利,让你这样对我说话的?”
“不是你给的吗?”他摊了摊双手。
“是吗?你不生我的气啦?不是有人不甘愿被人利用、被人耍弄,人家都低声下气到登门求饶的地步了,他还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样子吗?”她吸了口气。“我给的权利?你稀罕吗?我告诉你,刚才你要是没留住我,我真的会一去不回,你信不信?谁说我提不起、放不下的?我才不会像我妈那样,守着情人给的信物,孤孤单单地过一辈子,我一定会想办法爱上另一个男人的!”
“比方说,像安东尼这样的男人?”他扬眉扬声,眼底却是对她的透彻了解。
“你”“好了好了,”赶在她恼羞成怒之前,他拥她入怀。“你忘了我是‘小人’啦?我又用小人之心度你的君子之腹,你就再原谅我一次吧,好不好?”
她在心里笑他故作可怜状,也相信他们以后每次吵过架,他都会先道歉。
知道她气已消,他又变得严肃。
“明天起,你开始试着喊爸一声‘爸爸’吧。第一声一定是很困难的,但是喊过一次之后,你就会慢慢习惯的。”
“好,我愿意试试。”她的口气也认真,转头又对他说:“为了你,我愿意试试。”
“不只为我,也为爸爸,更为你自己。”
“嗯。”她用力点头之后,接住他的吻。
他们吻得温温地,慢慢地。
“汪洋,我想跟你合奏g大调夜曲,现在,好不好?”
他在她唇边轻笑一声。
“为什么笑?”
“我以为我们接下来要做的事已如鼓琴瑟,不需要下楼弹钢琴了。”
“你是说你今晚不回自己的房间了?”
“这不是我的权利吗?”
“就算是吧。”她不打算收回他的这项权利,因为那也是她的权利。“不过我还是想先跟你合奏g大调夜曲,好不好嘛?”
他于是暂停绵绵的吻。“好。”
互视片刻,他取下她颈上挂着的项练。“这是我亲生父亲送给你母亲的东西,现在总算有了归处,而且是最好的归处。”
她打开了心型盖子。“这朵紫萝兰将因我们灌注的真爱而复活。”
“嗯。”他喙了下她的唇。“萧邦的g大调夜曲是我母亲最喜欢的一首曲子,她也曾沉醉于一段属于她和我孟唐叔叔的爱恋时光。”
“所以我才想跟你合奏这首曲子。”
“我懂。”他牵她出了房门。“我们用‘心’合奏这首夜曲,相信我妈一定会听见的。”
“不,是我们的妈一定会听见的。”她纠正他。“汪洋,我是真心的。她也许有错,但是也因为她的缘故,我才会与你相识、相恋。你说得没错,我最后的选择一定是你。”
“嗯。”他感动莫名:“我早就选择了你。”
“选我所爱,爱我所选?”
“选我所爱,爱我所选。”
除了吻,他们什么也不想做。两人花了好长时间才到了一楼的钢琴旁,坐下来之后也没有哪个动手去打开琴盖。
如烟往事已远去,他俩眼前有的只是蒙蒙情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