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年下來對她更從包容變為縱容,他從不知道自己對誰這麼有耐心過。
每每看到爹娘與她有說有笑,他就生氣,原以為是氣她奪去了雙親對自己的注意力,不料竟是嫉妒爹娘能夠逗地笑得如此開懷。
“不不是這樣的”姒月怖滿哀戚的臉上已無血色,那是娘親的安排,不是她的意思
“不管怎樣,反正你現在已經是汪世文的人了,莫家自然也沒義務繼續養你,你就當出嫁至蘇州,再也別回來了。”
“我不要”姒月微晃的身子宛似風中蒲柳,只消輕輕-握就將粉身碎骨。
她形容不出心頭滋生的情緒是什麼,更有一股莫名的痛楚由內心角落緩緩蔓延至四肢百骸,幾乎讓她承受不住。
她不要他這麼待她,她想永遠待在他身邊啊!
“莫家不收殘花敗柳!”莫焱拿出一包藥粉丟到桌上,看着汪世文說:“給她吃下這包藥后,你就有個活蹦亂跳的新娘了。”
姒月怔茫地望着他無情的離去,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掉個不停,不同的是,她的淚落地沒有聲音,一如心碎也無聲
姒月服下那包藥粉后癥狀并未好轉,汪世文見情況不對,不敢拖延,馬上將她送回青玉山莊。
一路上,姒月不答應他幫她把脈,口中直嚷著她沒有中毒,若是她平日就吃下那些毒藥,為何這些癥狀從沒有發作?她不愿相信莫焱會對她下毒,卻又怕汪世文在她身上檢查出自己中了不只-種毒。
她拚命的抗拒,努力的想着,意識卻逐漸模糊。
此刻,汪世文坐在床前,幫神智昏沉的姒月把脈,身后站立的是惶慮不安的莫家夫婦與他父親。
“怎麼可能”他喃喃自語,臉上布滿無法置信。
“世文,怎麼樣了?”莫夫人被他的表情嚇了一跳,離開丈夫身邊,迎向前問道。
“莫伯母”汪世文看着她,欲言又止。
“什麼事,你快說啊!”莫夫人着急的拉住他的手“若是連你都醫不好小姒,全杭州城的大夫又有誰可以?為什麼她會一直嘔吐并陷入昏迷?”
她擔心小姒染上和自己一樣的怪病。
“伯母,你不要激動,我想小姒是懷孕了。”汪世文暗罵自己胡涂,在客棧時竟然沒有發現她已有身孕。
“懷孕引”屋里的人同時怔愣住了。
“怎麼可能”莫夫人第一個不相信,她的小姒雖然好動,但不會那麼不懂事的。
“是莫大哥的。”他又說出另一個震撼人心的消息。
他不認為莫焱會用下流手段強迫女人上他的床,以他的長相及身分不需要,但他感覺到他有一種無情的特質,必要時,他會不擇手段來得到他想要的東西。
“阿焱?!”其他人再次發出一陣驚呼。汪世文點點頭“可是小姒現在身子狀況很差,體內累積太多毒素,種種迹象顯示對胎兒十分不利很有可能會小產。”他遲疑了一會兒,方才吐出最后一句話。
小產?!莫夫人聞言,整個心都亂了“不可以!小姒不能有事,孩子也不能有意外。世文,你快幫伯母想個辦法,想辦法救她”
她忽地跪了下來“伯母求你,小姒不能出事!”
她不管阿焱說過什麼話,不在乎他話里的真實,她一直沒有去查探,因為她打從心坎里喜歡姒月這孩子,喜歡她的陪伴,她認為自己的病是姒月帶來的生氣給醫好的,所以她絕不容許姒月在青玉山莊的照顧下出一丁點差錯。
“伯母,你別這樣,快起來。”汪世文不禁一陣鼻酸,小姒體內的毒性已迅速蔓延。“不是我不醫她,而是我連她中什麼毒都不曉得,要怎麼醫治呢?”
“連你也沒辦法,那我們家小姒要怎麼辦?”莫夫人頹喪的往后跌入丈夫的懷里。
“夫人,你別難過,我已經派人去找大夫了。”莫閌青安撫道。
“阿焱!”莫夫人霍地大叫“去給我找阿焱回來,我要問清楚這是怎麼回事,他為什麼要對小姒下毒?他就這麼討厭她,討厭到留她不得的地步?既然如此,又為什麼不讓我替她找夫家他居然一聲不響就輕薄了她小姒也真傻,竟然一句話也沒說.....”
“我剛才就叫人去找他回來了。”
“伯母,小姒喜歡莫人哥,她的喜歡不只是對從小依賴到大的大哥哥的喜歡,而是男女之間的感情,你還看不出來嗎?”汪世文把話說個明白。
莫夫人還來不及做出回應,一名家仆就闖了進來。
“老爺,夫人,找到少爺了。”
“人呢?”莫夫人連忙住門口望去“他人呢?”他想逃避他做出來的好事嗎?
“少爺不肯回來。”家仆支吾道。
“他在哪兒?這麼晚了還不回莊,你沒告訴他姒月小姐的病狀嗎?”莫閌青急聲問道。
“我說了。”
“那他怎麼說?”
“他說祝汪公子和小姐百年好合,還說他終于擺脫姒月小姐這個長不大又幼稚的包袱。”
“百年好合?他把小姒的肚子搞大了,居然還祝人家百年好合?!他有沒有搞錯?”
瞧他是怎麼形容姒月的?莫閌青氣得暴跳如雷。
“他在哪里?我親自去找他回來。”
“少爺人在杏花樓夢翾姑娘那里。”
“什麼時候了,他還跑去杏花樓?!”莫閌青只顧著怒吼,忘了他如雷的音量可能會落入床上人兒的耳里。
姒月聽到他們的談話,心頭彷若受到重擊,濃濃的哀傷頓成一股無法拔除的痛。
原來她會這麼害怕,怕莫焱不理她、怕莫焱誤會她,全都是因為她愛他,原來這就是愛
她一直是他的影子,起先,他像個和藹的哥哥般對待她,長大后,她毫不保留的向他表露出自己無限的崇拜與愛慕,于是他就成了她的護花使者。
然而,昨晚他的話卻像一根根的尖刺,無情地刺進她的心坎,刺穿了她包裹在心房深處的情膜,再也阻止不了的情愫霎時在她心底四處擴散漫溢。
“娘”她哽咽的輕喊了聲。
“小姒?!”莫夫人聽到她那有氣無力的聲音,連忙跑了過去。“小姒醒了,你們都給我安靜!”
沒人見過溫柔和氣的她如此驚慌失措甚至大聲咆哮的樣子。
“小姒,有沒有哪兒不舒服?告訴娘。”莫夫人本想說會幫她請大夫,但一想到汪世文方才的話,心頭又涌現一陣酸澀。
“娘,我還是離開山莊好了”姒月哀怨的眼瞳浮上一層薄霧,面如白紙,一雙明眸早巳哭得紅腫。
她只是他的包袱呵,原來如此,但為什麼他的反應與言行彷佛她對他而言不僅僅是如此?或許是他的占有慾在作祟,以及對她身子的迷戀,演變成一種可笑的責任感。
“傻孩子,你說什麼傻話,這里是你的家啊!”莫夫人涕泗縱橫,心疼的握住她小巧的柔荑。
小姒這副樣子是從來沒有的事,她向來快快樂樂、無憂無慮,古靈精怪的惹人頭痛,不會惹人心痛,她這樣了教她好生愧疚。
“小姒不想讓阿莫大哥討厭,我繼續待著,他可能永遠也不會回來了”沒有他的家,沒有快樂,她留著只會更加痛苦。
發現自己對他的感情認真得幾近滑稽,無論她如何傾心,在他眼里只是累贅吧?
那天在溫泉邊,她仍不懂杏花樓是什麼地方時,她突然要他再也不能去杏花樓,而正吮著她胸部的他答應了。
可她現在知道,男人的保證就像氣泡,風一吹就破了。
娘也說過,男人往往因為不滿足、不快樂,才會涉足那種地方。既然和她在一起不快樂,她還留下來做什麼?徒惹人厭罷了。
這兒本就不屬于她,他亦不可能對她有一絲的牽掛,心里又怎會有她的一席之地?
他們之間是云泥之差,在客棧時,他鄙夷的眼光已說明了,本就不應在一塊的兩人,與其痛苦一輩子,不如富穅各的生活。
“他不回來最好,我宁可要你這個女兒,也不要他那個不孝子!”莫閌青負氣的說。
“爹、娘,讓我走吧,我求求你們如果連你們也不幫我那我我”她別開了臉,再也說不話來。
“你又能走去哪兒?”莫夫人問道。
“莫伯父、莫伯母,請將姒月嫁給我吧。”情急之下,汪世文沖口而出。
“那可不成。”門口突然走進一位面色紅潤、白發長須的老者,打斷了他的話。“事情早巳注定好了,你跳出來湊什麼熱鬧?”
“元世老人!”莫夫人宛若看到救星,將所有的希望放到他身上。
他是阿焱的師父,一定有辦法救小姒的。
“元世老人,麻煩你一定得救小女。”莫閌青也開口懇求。
元世老人一對白眉頓時緊蹙“她可是不是你女兒。”真是搞不清楚狀況。
“娘”姒月虛弱地喚著“好像有東西從我身體里流出來了”
她的話一出口,所有人马上一驚,想的全是她腹內的孩子不保了。
“我來。”元世老人點了她幾個穴道,然后替她把脈,不一會兒,只見他沉下臉,怒沖沖的。
“那個兔崽子是見不得我難得下山游山玩水嗎?居然搞了這麼個爛攤子要我收拾!”本想來討杯水喝的,誰知迎接他的竟是件大麻煩。
“元世老人,小姒她”莫閌青擔憂的問,當年他為了那個不孝子可領教過這老頭的難纏,收個徒兒還得過五關斬六將才行。
元世老人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你生養出來的好兒子!他用自己的血煉毒藥喂她,而我體內沒有你兒子的血,怎可能醫得好她?”
“那怎麼辦?”莫夫人心急如焚“這不是你教他的嗎?”
“我只教他煉藥,可沒教他制毒,他還真厲害,將我的本領發揚光大,如此學以致用、舉一反三!”他一臉的嘲諷。
“小姒”莫夫人聞言,眼淚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轉。
元世老人看了看她口舌的顏色與臉上的氣色,扶她起來,大掌抵著她的背吖Γ还蔁崃髯运恼浦休斎肓随u碌捏w內。
“我帶她回西角山,你們就留在這兒等那個兔崽子回來,問他還要不要她,要不要她腹內的小孩如果要,在西角山雪地里長跪三天三夜,我才考慮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