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节

涛温柔的凝视，他的怀里抱着一个新生的婴儿。

    “语凡，你生了一个很健康可爱的小男孩哦！”“让我看看他。”语凡想撑起身体看看。

    “别动，你身体还很虚弱呢！来。”伟涛将婴儿交给她。

    语凡看着怀中这个软绵绵的小东西，心中除了一份为人母的感动，还有更多难以言喻的感受。

    “你想帮他取什么名字呢？”伟涛问。

    语凡目不转睛看着小孩，他居然不像一般眼睛都还睁不太开的新生儿，相反地，他的眼珠子灵活地转动着，眼神是晶亮无比的。

    “恒恒星。”语凡喃喃地念着。“就叫子恒吧！”

    “莫子恒，不错，是个很好听的名字。”伟涛说着就逗弄着小婴儿的脸，叫着他的名字：“小子恒，欢迎你来到这世界。”

    “伟涛”语凡欲言又止。

    “别说话，好好休息，你要跟子恒一起努力加油，好好展开你们的人生，知道吗？无论何时何地，无论你需要任何帮助，我都会在你身旁的。”

    语凡望着伟涛，从他的眼里看到一份无比真挚的情意。

    看到小孩后的云敏，毕竟不忍心、也舍不得。尤其可爱的子恒，他实在是个非常讨人喜欢的小孩，慢慢地，云敏终于坦然接受，而且爱若珍宝般的疼爱着这个孙子。

    之后伟涛帮语凡申请加州的学校，也申请到一间不错的大学，从大二插班开始念起。

    语凡在美国的生活，接触的都是异国的人事物、异国的风俗文化，还有怎么样都吃不惯的美式食物。从一开始的充满不适应——甚至刚生完孩子那段时间，夜晚都一直偷偷流泪，幸好有妈妈和伟涛的照顾，一路陪她走过来，同时还认识了一些不错的朋友——到后来就渐渐地融入那个多元的环境，一转眼四年过去了。

    在台湾的星昊当完两年兵之后，顺利考上大传播研究所。

    研究所毕业后他进入一间大型出版集团担任旅游记者，到各地采访做深入报导，同时本身也身兼旅游作家的身分，出版了一系列很畅销的旅游书籍。这间出版公司是从他刚进入研究所就读期间就长期合作，公司相当看重星昊的能力。

    这天，星昊刚从英国回来，坐在咖啡厅里一边写稿，一边看着窗外的人来人往，他一向喜欢在这种氛围下写作。

    突然，窗外的一幕影像，吸引住他的目光——

    那是一个年轻而美丽的少妇，牵着一个小男孩，旁边还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抱着行李，正准备要叫计程车。

    星昊看着那少妇，脑袋几乎无法思考，心中只是呐喊着一个名字：“语凡！”

    回过神后，他飞快地冲出咖啡厅，然而还是慢了一步，他们已经坐上计程车扬长而去。

    他颓然地坐回座位，取出一根烟，脑海中有许多回忆渐渐被唤醒了。

    当年从巧口中得知语凡出国念书的事，心里只觉得惊愕又难以置信。

    于是他拼命费尽唇舌问巧，结果只约略知道这是语凡母亲的决定，有大半的原因是因为反对他们在一起；另外还有语凡曾听到他与李若筝的那段对话而产生误会。

    于是他不顾一切冲到语凡家问她的母亲，当时云敏还不知道语凡怀孕的事，正准备飞去美国探望语凡。

    “伯母，请您告诉我，语凡到哪里去了？”

    “不管她在哪里，都跟你没有什么关系。”云敏乍看到星昊，又想到瑾秋的话，情绪再度爆发。“你一辈子都休想靠近她！”

    “为什么？我不懂，这太不公平了！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您要反对我们在一起？”

    “总之你们两个就是不适合！语凡是我的女儿，我必须保护她，不能让她受到任何一点伤害。”云敏非常冷淡地丢一句话给他。

    星昊真的很困惑，他跟语凡的母亲之前甚至没说过什么话，为什么她的口气却仿佛认定他是个会始乱终弃的负心汉？“是吗？你真的有问过她心里要的是什么吗？出国真的是她希望的吗？”

    云敏被他问得有点恼羞成怒。“她是我的女儿，我当然最了解，何况本来就是语凡自己答应出国的，我虽然是她母亲，还不至于会去强迫她！”

    星昊沉默不语。

    云敏接着又说：“她从小就很懂事，我相信她懂得选择什么是对自己最好的。”

    “我真的很喜欢她。”星昊沮丧地低语。

    “是吗？告诉你，不久之后，语凡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朋友也会去美国念书，同时可以照顾她，所以请你忘了她吧。”云敏突然想到之前听伟涛说毕业后也要去美国念书一事。

    “青梅竹马？你是指江伟涛吗？”

    “你也知道他呀？他是个很优秀的男孩子吧？”云敏随即下逐客令：“好了，我就说到这里了，你请回吧！”

    星昊怀着无比沉重的心情走出莫家大门，头也不回地往前迈进，绝望的脑中一片空白。

    之后，星昊的个性反而有了很大的蜕变，他不再像从前一样总是有股怨天尤人、愤世嫉俗的愁慨；脾气也变得体贴温和，遇到困难不再逃避，更不会封闭住自己。

    工作之后在待人处世上更是圆融不少，跟过去的他比起来可说是脱胎换骨，然而这所付出的代价竟是失去心中的至爱。

    刚刚看到的语凡，脸上除了有以往的美丽和坚强的气质外，还多了一份母性的光辉，那是因为身边那个小男该吧；而那个高大的男人应该是小男孩的父亲看来她已经有了一个幸福的家庭了。

    不过那个高大的男人好眼熟星昊猛然吐了一口烟，心中讶然！

    那是江伟涛？语凡毕竟还是和他在一起了

    心虽然还是有些隐隐作痛，但只要她过得幸福，不就是最重要的吗？也许他和她真的已经走向不问的方向了。

    失去写稿的心情，星昊于是提起笔记型电脑，走出咖啡厅，开着车子回到住的地方。

    一进门，就听到宗豪的声音从厨房传来：“星昊，你回来啦？我刚好煮了一堆菜，快弄好了，再等一下！”

    星昊和宗豪从学校毕业后，虽然各忙各的事情，但陆陆续续一直有联络，而出社会后两人配合工作方便，刚好在一个适当的机会下就合租了一间公寓，住在一起。

    生活在一起之后，甚至以前一向习惯把心事隐藏的星昊，也曾找宗豪商量一些重要事情，被此的交情随着时间经历的淬练因而更为深厚。

    宗豪毕业于企管研究所，当完兵后目前任职于一间知名的外商公司，能力十足的他工作表现十分出色，工作之余，他还有一个特别的兴趣，就是烹饪。

    星昊脱下领带，疲累地住沙发上一躺。

    “好了！可以吃饭喽，我想你肚子也饿了吧。”宗豪走到餐桌旁坐下：“很累是吧？”

    “有一点。你也知道坐长程飞机真的很累。”星昊睁开眼起身走到餐桌前坐下，桌上有麻婆豆腐、青椒牛肉、虾仁蒸蛋等菜，看了令人胃口大开：“好香喔！肚子的确是饿了，英国的食物实在不怎么好吃，怎么也比不上中式美食。宗豪，你的手艺真不是普通强的，现代新好男人。”

    “一点小小兴趣啦！”宗豪笑了笑；“对了，你猜我今天遇到谁？”

    “谁？”星昊又想到今大下午语凡的影像。

    “凌雅枫！她居然也是在我们公司工作，是公关部的，我们公司今天刚好办了一个大型活动，在会场我发现有个人很眼熟，靠近一看才发现是她，她整个人看起来成熟好多，也很艳丽。”

    “喔，是雅枫，真的吗？”

    “没错！我跟她聊了一些近况，还约了有空一起吃饭。”

    “可以呀，好久没见到她了。”星昊又陷入一些往事的回忆。

    “星研社那些同学也很久没见了。虽然才毕业没几年，却觉得好像有一个世纪那么久了。”宗豪感慨地说。

    “是呀。”星昊点点头。

    时间的轨迹飞速地前进，快得让人来不及去看清沿途的景致，然而有些画面、有些记忆，却总是深深地刻印在心中的版图里，清晰又明显，怎么样都无法遗忘。

    语凡还没走进家门，小男孩就松开母亲的手抢先一步冲进去：

    “家这是家吗？”童嫩的声音充满好奇，马上在里面跑来跑去，四处查看环境。

    “子恒，小心一点，不要跑太快。”语凡叮咛着。

    “这是他第一次回台湾，小孩子总是会很兴奋嘛！”伟涛看着子恒说，脸上充满疼爱的神情。

    “好累喔，好久没坐这么久的飞机了。”语凡一边拉拉自己的脖子，一边在沙发上坐下。

    “来，放松一点。”伟涛体贴地走过去帮语凡按摩。

    “妈咪！晚上我要睡哪边？”子恒跑过来问语凡。

    “你跟妈咪一起睡好不好？睡妈咪以前睡的房间。”语凡答。

    四年来，为了云敏母女回台湾时可以有个居所，所以莫宸华一直没有将这间房子租出去，然而因为女儿语凡在美国的课业实在太忙，不太有时间回台湾，莫宸华都是利用定期到美国出差的时间和她们母女见面。

    于是语凡除了一年前为了参加巧的婚礼匆匆回来过三天之外，就没有再踏回台湾的土地一次。

    上个月，语凡刚参加完毕业典礼，就迫不及待地策划这趟回台湾的旅程，虽然已经申请到硕士班，不过还有几个月的时间才要入学。

    知道巧即将要生产，语凡便决心要回到这块心心挂念、阔别已久的故乡土地。

    去美国的第三年，莫宸华终于与元配妻子协议离婚，正式地和云敏注册结婚，同时也在美国买了房子定居，但因台北公司之故，他成了名副其实的空中飞人，常常是台湾美国两地跑。这次云敏则留在美国没有一起回来。

    江伟涛则是刚拿到化学博士的学位。他在美国一直照顾语凡母子的同时也渐渐发现自己对语凡的感情早已深厚浓郁，他完全不想掩饰心中的情感，所以几年来他跟语凡求婚了大概不下百次，包括云敏和宸华也全心赞同。

    语凡犹豫挣扎了很久，为了子恒的身分着想、为了给他一个父亲，在半年前跟伟涛订下了婚约，她感动于伟涛的真情守候，也说服自己忘了过去，然而她也知道自己心中一直放不下的是那份执着。

    伟涛并非不明白语凡的心情，一路看着她勇敢地生下小孩、坚强地努力生活，一直都很心疼和怜惜，唯一的想法就是好好守护她一辈子，让她不再有烦恼和痛苦。

    所以这次他陪她回台湾探望朋友，心中虽然有着隐忧，却也不想违逆她的感受。

    语凡起身走进房间，摆设都没有什么更动，同时因为莫宸华有请慵人定时来打扫，所以房间内依旧一尘不染，淡蓝色系的房间，蓝色天空般的墙、蓝色格子的窗帘和床单、深蓝色的台灯和米色的书桌，一切都没有改变。

    看着房内的一切，语凡心中涌起了许多感触，床头上依旧摆着那四只小狈玩偶，这是语凡唯一留在台湾的回忆。

    子恒一看到小狈玩偶，就爱不释手地开始把玩。

    想到这几年不知道他过得好吗？每次看着子恒的脸，都像是一种提醒、一种呼唤，子恒眉日之间的神韵、高挺的鼻梁、倔强的小嘴，尤其相像的是那双眼睛，有着星星光芒的眼睛，非常闪亮有时候，语凡甚至会用一种眷恋的神情望着子恒。

    突然，房间内语凡的专属电话响起，语凡吓了一大跳。才刚回台湾，会是谁？

    调皮的子恒一向最爱接电话，于是他忙冲过去拿起电话，然后中英文夹杂地咕哝了半天，似乎也没有得到什么结论。

    语凡看着他可爱的模样笑了笑，走过去接过电话：“喂？我是莫语凡。”

    “语凡！”话筒中传来巧尖叫不绝的叫声。“真的是你？你今天真的回台湾了？”

    “巧，我想死你了！你在家吗？”语凡也开心得不得了。由于两人一直有用e-mail联络，所以巧知道语凡回国的时间，本来想去接机，但是由于巧已身怀六甲，所以被语凡阻止，就只好打电话来确认她是否到家了。

    “我在家呀！我们一起去吃饭好不好？”

    “好呀！我们去流星好不好？不知道斯扬还在不在？”语凡非常想回学校看看。

    “当然好呀，从毕业后我也有一段时间没回学校了。”巧立刻应允。

    “因为你要生宝宝了嘛！杨太太。”语凡笑着说。“那我们一个小时后在流星见喽！”

    “ok！noproble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