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玄银玲秀眉紧锁,轻叹道:“徐州。那里有爹的一个好友,就是陈伯伯啊。我想我们上那里找一下,也许会有线索。”
暗地里轻吐一口气,略作迟疑后他又道:“这样啊!我,我可以派人捎信去问一下。”
“派人往返也得数月,不如我们自己亲自去。”
“这万一他不在那里还不如大家分头去别处找,省得浪费时间。”
就算是再糊涂的人,见到秦惜玉这一副欲言又止、推三阻四的模样,也应该猜到他是放不下一身功名。毫不掩饰面上的失望,漠然盯着他那闪烁不定的双眼,玄银玲冷声道:“以前你不知道还罢了,现在你知道爹出事了,难道你就没有一点儿担心?”
冷漠而空洞的声音,好似自遥远的地方传来。有种未知的恐惧感迅速窜上秦惜玉的心口“不是不担心。”他忽然反手紧握住玄银玲的双臂,凝视她澄澈的双目,迟疑再三,终于还是将心底的话讲了出来:“不想骗姐姐,我在锦衣卫中方才混出个头,不想就这样放弃。爹我会派人去找,但是眼下我有重要的事要办。”
玄银玲虽然早知道他会这样讲,仍不禁有点儿失望,道:“男人当以功名为重,你要想出仕也不是不对。但还有别的途径,为什么非要加入臭名昭著的锦衣卫?”
秦惜玉知道她还在介意昨晚当她受人诬蔑的时候自己未替她辩白的事。他略微沉吟了一下,道:“昨晚上的事,是我对不起姐姐。我在锦衣卫好不容易有了今天,不想因为我们之间的误会影响到这几年我在锦衣卫的努力。希望姐姐能理解,原谅我昨天没有为你做辩解!”
他的语气缓和中带着坚定,表明了他不会离开锦衣卫的立场。玄银玲感到心头一阵刺痛,知道自己不能左右他的想法,遂黯然地道:“你既然都决定这样做了,又何必向我道歉?想不到你为了荣华富贵连亲爹都不要了!”
秦惜玉慌忙道:“姐姐不信我?爹我当然要找的,只是眼下朝庭会发生一件大事情,我不办的话会死很多的人。”一人冷笑道:“都找了三年了,只怕是不在了吧!”
两人一齐回身看去,却原来是欣儿。只见她被绳子五花大绑,捆在船头正笑嘻嘻地看着二人。
玄银玲急忙推开秦惜玉,这一推恰好按在他胁下的伤处。他闷哼一声,吃痛地松开手踉跄了数步,捂着伤处弯下腰,额头立时渗出豆大的汗珠。
玄银玲见他面色发青,急忙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欣儿酸溜溜地道:“就算是故意的,他也不会生你的气。”
秦惜玉勉强站起身来,骂道:“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你是什么时候醒的?”
“就是刚刚了。我看你不用找了,他一定是死了,要不然怎么会不回家?”
知道她所言有理,玄银玲鼻头一酸又掉下泪水来。
秦惜玉恶狠狠地瞪了欣儿一眼,忙劝慰道:“姐姐不要伤心。我也没说不管,只是眼下有重要的事要先做。等我办完,再一起去找。”
“什么重要的事?”玄银玲突又想起她跟眼前这女子那笔糊涂账,心头火起,冷笑着道“你抢了齐公子的玉片就算了,为什么要暗算他?你亲爹出了事,你怎么一点儿也不伤心?家里是缺你吃,少你穿,还是你当官没银子拿,偏要做贼去抢?”
秦惜玉被她一连逼问,显得有些招架不住,讨饶道:“这些都是朝庭的事儿,怎么是做贼?真的是一件关系到社稷安危的大事情。等上了岸找个地方我好生说与你听。”
玄银玲道:“我知道,运粮吗?谁叫你来押这粮船,现在你跑了又是谁运粮去前方呢?”
秦惜玉怪叫道:“谁说我是来运粮的?我只是借他们的船儿用一下,你当我这北狱司是什么?”
不是?北狱司很襥?
一行人上了岸,早有人安排好车马。不敢去小镇住客栈,秦惜玉说是怕夺宝的人寻迹追来。又向西行了十余里,到了一个农庄。秦惜玉吩咐将马车停到一处地主庄园的门口,说要去看个老朋友,顺便养养伤。
玄银玲心想:其实又想去打打秋风吃白食儿。
到了地头才知,原来这个姓林的土财主还真是姓秦的故交。再看这家,院子瓦房倒大,只是这个财主着实当得不怎么样。家里寒怆得完好的碗筷都没有一副。但附近也没有好的去处,只得将就安顿下来。
林财主又安排玄银玲和欣儿住到女眷处,安排秦惜玉等住南院。略作休息,有人捧来衣衫叫去沐浴。玄银玲想放了欣儿一同去,沐浴之后欣儿又偏不许别人替她梳头,吵着要去见秦惜玉。玄银玲无奈,只得带她一同去。
扶着她绕了几圈儿才找着南院。进门一看,他正坐在床上往胁下的伤口上敷葯,地上满是带血的碎布。
玄银玲心痛地责怪道:“你这些年头成天在外面杀人放火,完了又被人追杀,纵然抢骗得来银子又有何用?”
秦惜玉仰起头一看,嬉皮笑脸地答道:“可以攒来关心姐姐,就算有用。”
玄银玲面上一红,正想将欣儿扶到椅上坐下,才发现房间里只有桌子一张椅子也无。无奈,干脆把人往他的床头上一放,整个人结结实实压到他的腿上。
秦惜玉吃痛,惊叫一声。又见到欣儿那披头散发的怪状,眉头紧锁地问:“为什么带她来?”
玄银玲手刚一松开,欣儿整个就像软体动物一样爬到他的身上,姿势实在难看。觉得不妥,又连忙将她拉起,坐正,气鼓鼓地答道:“你老婆不肯梳头。非要来见你的。”
欣儿全身无力,面对玄银玲坐着,当然看不见背后秦惜玉什么表情,只顾自己高兴地撒娇道:“三郎,我要你给我梳头。”
有些意外地发现,秦惜玉的脸突然红了。
鼻尖儿上酸气直冒,玄银玲装作惊讶地道:“你昨天还要杀他,今天又”
欣儿又“格格格”地笑了两声,道:“姐姐记错了,昨晚上三郎要杀妹妹。不是妹妹要杀三郎。”
秦惜玉被玄银玲的眼睛盯得发毛,抬起腿狠狠地给了欣儿一脚,道:“疯子,我哪里要杀死你?”
这一脚虽然没用功力,不致于伤到她,但也把她踢得向床外倒去。
玄银玲急忙扶住她“你干什么?她有你的孩子了。”
秦惜玉又是那副哭笑不得的表情“我的姐姐,她是骗你的。”
欣儿虽疯,却一点儿也不傻。看出二人关系不同一般。忍不住酸溜溜地道:“姐姐姐好像与三郎的关系不一般呢?”
玄银玲面上绯红,回头望着秦惜玉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秦惜玉见她害羞的模样暗暗好笑,撑起身子朝欣儿骂道:“干你甚事?”
欣儿顿时面色煞白,咬牙切齿地似乎想说什么但终于没有说出来。半晌,又假笑着对玄银玲道:“我看姐姐怕不是他亲姐吧,为什么要来骗我?”
玄银玲看着她闪烁怀疑的眼神,答道:“谁骗你来了?他爹爹娶了我娘,我比他大一岁,自然是他的姐姐。”
欣儿“哦”了一声道:“那就是没血缘了?”
玄银玲又道:“那也不是。我娘是她娘的亲妹妹,我算是她的表姐。”
秦惜玉裹好伤,一面穿上外衣不以为然地道:“姐姐跟她说这么多废话做甚?”玄银玲见他那副漠不关心的样儿,心想:怎么一点儿好脸色也没有?不觉有些气恼,就将欣儿一放,倒在他床上。道:“这个事儿,是要说清楚的。你两个到底怎样,我现在都没弄明白。”
这回又轮到秦惜玉说不出话来了,欣儿正好把头埋在他怀里,笑着道:“三郎哥哥,帮我挽上上次那个飞云髻。”
不一会儿秦惜玉就开始惨叫:“哎呀疯女人,你痛死我了姐,算我求你,快把她弄走。”
原来她净把头擂向他胁下的伤口,等到玄银玲再把她拉起来一看,那伤口上的血又渗出了好大一片。玄银玲只得赶紧叫人把还在疯笑的欣儿给送走。
听着欣儿的笑声消失在门口,玄银玲心头有种说不出的酸涩感。
“她跟你好久了?”玄银玲问道。
“她?”秦惜玉想了一会儿“有大半年了吧。”
玄银玲踱到桌子跟前,拿起一个空茶杯在手中把玩着,道:“她不是有你的孩子了吗?你打算怎么办?”
秦惜玉双眼一翻,道:“你要怎样才信我说的话?我从来都没碰过她。”
玄银玲仍旧把玩着那个空杯子,怀疑地道:“从来没有?”
秦惜玉伸出右手做发誓状,一本正经地道:“不只是她,任何女人都没有。”见玄银玲仍是不信,又从床上起身靠到她跟前,正色地道:“你是知道的,这女人跟来是想杀死我报仇的。”
“对呀。就是因为这样,你昨晚才想杀她吗?”玄银玲道。
秦惜玉申辩道:“这可是冤枉的。是她帮了我的忙我才有机会设下圈套得到姓齐的那块玉。我可从来没想过要杀她。如果昨晚不是她先向你动手,我就不会下毒。而且昨晚那个也算不得什么毒。”他下的本是下三滥的鸡鸣五鼓香,是一般盗贼才用的,自然算不得什么“毒葯”
提起中毒这事儿,玄银玲忽然道:“你了下什么毒?为什么她动不了我却没事?”
秦惜玉哈哈大笑着道:“那是自找的。她以前常常在我在我这儿偷一些毒去耍。结果有一次整到一个‘麻烦的’,好在她也死不成。不过那种毒葯却会吸收其他的毒葯削弱她的抵抗力。所以她只要一闻到毒粉,体内那个‘麻烦’就动起来,自动朝身体中吸取毒气。这样一来,她中的毒就会比你更深。”
她睁大眼道:“这样说来,她不是迟早会中毒而死吗?”怪不得他信誓旦旦地说自己绝不会动手杀欣儿。看着他那兴高彩烈的样子,那阵森冷之气又自背心处蹿了上来。
“那就没有法子救了吗?”
“也不是,只是有些难。我也不想她死,所以才没把她丢到河里。等想到办法治好她,我就会马上赶她走的。”他讨好地说。
秦惜玉见她久久不语,又道:“姐,你又在想什么?”
玄银玲觉得应该对他大声喝斥,但是又看到他对自己那样坦率真诚的样子,无奈地说:“我在想你害了她全家,你们确实不该在一起。”
秦惜玉知道她对自己的作为很不满意,遂道:“以前做那些都是迫不得已。如果姐姐你不喜欢,为了姐姐,我以后不会再做那样的事儿了。”
“为了我真的?”玄银玲有些意外地问。
秦惜玉笑着道:“当然是真的,我从来都没有骗过你!只是希望姐姐能把对我过去不好的印象统统都忘掉。”
她虽不能分辨他话中的真假,但心中仍旧觉得有一丝甜蜜,点点头“我会的,我们都忘记过去!”
从小到大,他都是一个不喜欢受人支配的人,没有人能勉强他做他不愿意做的事儿。虽然知道这不过是他的一个小小的让步,玄银玲却不想逼得他太急。因为,她希望有一天他能够自己醒悟过来,作正确的决定。只是短暂的欣喜过后,她复又黯然地道:“但是无论如何你已经伤害了欣儿!”
秦惜玉连忙道:“对啊。既然你也明白我和她的关系,我怎会蠢到去去找死?所以说我和她根本没有关系。”他本来想说“和她亲热”又怕玄银玲生出反感,只好打住。见玄银玲不置可否,又说道:“再说”
玄银玲见他欲言又止的,问道:“再说什么?”
“你你真要我说出来?”秦惜玉搓了搓手心。
玄银玲皱皱眉头,大概知道他要说什么,遂挥挥手道:“还是算了。”
没想到秦惜玉一面笑一边缓缓退到门口,突然大声地道:“你是知道的,我从来都只喜欢你一个。呀莫打,莫打。”
“回来,我还有事要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