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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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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的左边身体依稀也浮现了十三处细细的红点,她染病了或许是在他刚到行馆的那天曾经为他更换衣服,要不然就是在出浴的时候曾经为他擦背。

    很年轻的小丫头,和零公主一样,什么也不懂,对未来充满憧憬。

    却就要死了。

    他突然有一阵说不出的心烦意乱,甩下自己身上那件紫袍盖在艾玛身上,提起另一件衣裳披在肩头,就这么掉头而去。

    里拉和艾玛惊魂未定,面面相觑,完全不知道云墒是什么意思。

    云墒去换了件衣裳,径直前往白塔。

    白塔外,零公主还在守护,神色却已憔悴了很多,娑在白塔里面已经两日两夜,零公主也在外面站了两日两夜。元老会派遣祭司来代替她,她却不肯回去,说娑不出来,她就不回家。

    云墒提着个竹篮子过来的,篮子里有三色糕点,有淡淡的玫瑰幽香。零公主远远地看他过来就笑了起来,向他招手“姬九,过来过来,你来看圣光。”

    她指着白塔顶上那若有若无的白色光气,他不想说他见过,甚至接触过那圣光,嘴角微勾,眼里却一直不笑“娑怎么样了?”

    零公主十旨指白塔的大门“还在里面。”

    “她不用吃饭么?”云墒眼眸微转,零公主缩了缩脖子,她有点害怕云墒那眼神“在白塔里面娑从来不吃饭。”

    云墒在白塔门口坐了下来,零公主跟着他坐下来,打开竹篮子,云墒将三种糕点一一摆在零公主面前“吃吧。”

    她很开心,因为云墒为她送吃的来,拿起一块咬在嘴里,柔软甜蜜的口感让她整个人都欢欣了起来“姬九,你真好。”

    他笑笑,看着她欢欣鼓舞地吃那些糕饼,那眼神说不上高兴,也说不上不高兴。零公主吃了一半,连她都觉得云墒的眼神很奇怪“喂!你心里不高兴吗?为什么这样看我?”

    他摇摇头,突然道“我问你一件事。”

    她继续啃着那些糕饼,瞪大眼睛“什么事?”

    “地上有一窝蚂蚁,蚂蚁窝里有块你很喜欢的宝石,你决定了杀死蚂蚁然后拿到宝石,然后”

    他淡淡呵出口气“然后你对着蚂蚁窝下了很多毒药,却突然觉得蚂蚁其实很可冷,怎么办?”

    零公主皱着眉头“我不喜欢宝石。”

    云墒道“那就蘑菇吧,蚂蚁窝里有你喜欢的蘑菇。”

    她看了云墒一眼“我会另外挖一个洞去拿蘑菇,我不会杀蚂蚁。”

    云墒笑笑“要是你已经杀了呢?”

    “为什么一定要杀蚂蚁?蚂蚁很小咬不到我,而且蘑菇那么多,为什么一定要吃蚂蚁窝里的啊?”

    她困惑地看着云墒“你讨厌蚂蚁是不是?”

    他哑然,随后笑了起来“那要是你是蚂蚁呢?有人想要蚂蚁窝里的宝石,就下了毒药想毒死所有的蚂蚁,你会怎么样?”

    她这次不迟疑,说得很平静“我会杀死那个人。”

    他道“那个人也许曾经是蚂蚁的朋友?”

    她看了他一眼“我会杀死他,会下毒毒死朋友的人绝对不是朋友。”

    这句话犹如支利箭,刹那穿透了云墒的胸口,朋友?什么是朋友?他突然静了下来,一瞬间想到:原来这二十多年来,他从不知道什么是朋友。

    他从未想过需要朋友。

    他没有真心,何来朋友?也许因为自知没有真心,所以也从未想过要交友。

    但身边天真的眼眸是何其地相信他,年纪小小的丫头崇拜着他信任着他,她对人总有一种顽强不屈的信任,从不怀疑会被背叛。她虽然什么也不懂,却远比他坚毅,远比他充满勇气,并且从不迷茫。

    “喂,你为什么不说话?”零公主动了动他“你是来看我还是看娑的?”

    他笑了,一抬手搂住她的肩,让她靠在自己肩头。她又吓了一跳,却并不抗拒,乖乖地靠着他的肩,刚开始姿态很僵硬,但渐渐地在放松,慢慢地倦意涌了上来,她靠着云墒的肩沉沉睡去。

    云墒唇边的笑还在,如果零公主还能看得见,地会看见那笑意很空,云墒带来的糕点里有浅量的迷药,她却浑然不觉。

    怀里的小女子是柔软的、天真的、勇敢的没什么不好,但他对于蚂蚁的同情和眷恋还没有大过于对云项的那声承诺。

    云项要他出使阿迦城,要他客死异乡,最后背叛了他。

    但他无意背叛云项。

    这世上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为了帝王霸业,云项付出了多少甚至连亲生兄弟他都牺牲了不是么?

    他为云项做了不少事,但云项做得更多,也牺牲得更多,六哥绝非无泪无痛,只是他不能说。

    云项可以背叛他,他不能背叛云项。

    他可以死,云项不能。

    云墒可以什么都不要,但云项要泰熙的天下,他要做个明君。

    即使这条明君的路是如此的阴毒与血腥正因为这条路是如此的阴毒与血腥,所以他不能让云项失望,如果最后云项不能成为一个明君,那么这半途之上的欺骗、背叛与杀戮就当真失去意义,就只是欺骗、背叛与杀戮而已。

    那绝非他们兄弟二人可以承担得起。

    所以——他做好了选择。

    零公主睡着了,他将她摆在白塔门口,做了一个浅寐的姿势,左右略看,阿迦城防卫不严,并无元老会的祭司一旁监守,只有几个盔甲沉重的士兵远远看着。于是在盔甲士兵视线移开的时候,他再次使用郁非瞬行术,悄然进了白塔。

    白塔内和之前一模一样,但那些明亮的光芒暗淡了很多,他潜入那开满白花的水池。水池里的白花开得很盛很盛,居然长到了池子外面来,泉水比之前汹涌了很多,沉重的水力撞击在池子里,溅起巨大的浪花,几乎看不到站在泉水中的人影。

    他长长地吸了口气,娑身上的疫病应该已经开始发作,在这么大水力的撞击下她不痛吗?为了森林她消耗多少力量,她不累吗?喜欢睡觉和吃东西的人站在这里不吃不喝,她不觉得辛苦吗?他想要摇头,胸口有说不出的沉闷和窒息,娑依然会对他露出笑容,因为她不知道真相。

    这种胜利让他痛苦,他该是来毁灭白塔,却在自己也还没想明白之前抢人泉水,搂住了那个冷得发抖的身躯。

    怀里的人微微一颤,他在她耳边道“别怕,我会帮你的。”

    她应该从未发觉他那些语气之下所蕴含的意义,一颤之后便缓缓放松了。和零公主一样,她从未想过云墒会伤害她,云墒手指拈起了简单的攻击术,这方法虽然简单,却是来自本古老的书籍,就算是云项也未必认得,他已思虑过数遍,此时此刻,即便是杀了娑,以阿迦城的巫医之术也无法看出她死于泰熙国的神奇秘术,大有可能被认为是死于力量过度消耗。

    所以没有什么不可杀的。

    但手掌按在地身上,他却还是输入了太阳术那柔和的明光为她调理气血,娑的身体太过虚弱,他的明光在她体内流转之时全无抵抗,甚至能感觉到那十三个地方隐隐约约存在的异样。

    那是一种气血自这十三个地方开始溃散的感觉,气脉和血脉在这些地方都成了空,刚开始的空也许只有点,随着这些无气无血的地方逐渐扩大,血脉气脉断去,人必然要死。

    尤其以娑这样不堪击的身体,更是他不假思索地调用自己能使用的几乎全部星辰之力,娑身上若有若无的白光慢慢增强了起来,头顶的泉水慢慢少了,随着娑体内元气的恢复,水池外的白花慢慢消失,接着她抬头呵出一口气,泉水和池水消失不见,仪式终于结束了。

    他奠名地有些愤怒,难道没有他相助,娑无法减弱泉水,这个仪式就永远不结束吗?她就忍耐着一直站在这里?心甘情愿地等着自己变得全身冰冷,甚至也许他不来的话也许他不来的话,说不定她真会就在这里变成一具尸体。

    娑睁开眼睛,甩了甩头,仪式结束的时候她还有些迷茫,甩了甩头之后她抬眼看了云墒,立刻笑了,抬起手动了动手指,配合着脸上的笑容,就算打了招呼。他不说话,不想说话。

    “喂!怎么了?”娑从口袋里摸出一小瓶酒,打开喝了一口,她居然在白塔里身上带着洒“我做错什么了?你做错什么了?都没有啊!为什么不高兴?啊!我知道你闯进白塔是为了救我,放心我不会怪你,以后你想进这里就进这里,光明正大地进来,不用再偷偷摸摸溜进来了。”她竖起一根手指,很认真地看着云墒“你要是溜进来太多次,元老会会害怕,然后就会把这个地方彻底翻修,把那些没用的门啊窗啊都封死,你要再溜进来就不容易了!是吧!”

    他想笑,却又不想笑,胸口有一种沉闷舒散不去,看着活蹦乱跳的娑,他想要狠狠将她拥入怀中,狠狠揭穿她灿烂的笑容,狠狠地告诉她不要为了城邦这么辛苦,他们要求她做个神,但他不想她当个只能牺牲只能作为供品的神,他想看她当她自己。

    想看她不停地吃,想看她快乐地睡觉,像零公主那样无忧无虑。

    他想要的太多,眼睛突然就酸楚了,他要她死,却又同时希望她永远活着,那是种连他自己都不能明白的矛盾,他并不一直都痛彻心扉,也不会日日夜夜不能成眠,却总是在见到娑和零公主的时候,会突然之间控制不住,有眼泪要夺眶而出。

    有现实在眼前的时候,酸涩和痛楚真如利箭一样剌心透骨,真会让人失控。

    娑的脸凑到他面前,歪着头看了他好一会儿,指着他“想哭?”

    他蓦地惊觉,酸楚已然控制不住,眼圈一定已经红了“不,我冲不惯这水。”他轻描淡写地推卸在那泉水上。

    她点了点头,表示接受他的解释,随后一笑“真是多亏你了,我在里面的时候老是想大概就会挂在里面,等被发现的时候已经变成死人,哈哈哈。”

    “这不好笑。”他把她搂入怀里,她感觉得到他在微微地发颤,只听他说“娑,我不想看你站在那里面,刚才我”他闭上眼睛,因为眼泪已有些控制不住“有点怕。”

    她用力地想推开他,维持一个城主的形象“喂!你这样抓着我很奇怪,待会儿零看见了会误会的,放手啦!”

    他听见她说到零,突然道“你和零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

    “我不会为了零闯白塔。”他低声道,既是欺骗,却也出乎意料地真心实意“我不会因为零而害怕。”

    娑沉默了,没再说话。

    “我担心的是你,不是零。”他继续说“如果你想,我可以让零很开心,可以让零爱上我,但我”他停顿了一下“我并没有意思要陪她到底,你应该心里明白,我是一个没有童心的男人,不可能陪无忧无虑的小女孩游戏一辈子,你也没这样期望过,不是么?”

    “我是没—一”

    “那就别拿零当借口!”云墒低沉的厉声打断了她“我可以让零高兴也可以让零心碎,我无意拿她要挟你,但你要明白,我在乎的是你你可以不接受,可以不喜欢,但你不能拿零当借口规定我不许在乎你!”

    娑呆住了,站在云墒怀里一动不动,她从没期待过有人会对她说出这样一番真心实意的话,云墒是那么真心,真心得她都听到了那话语之下的痛苦。不知不觉抬起头,她看着云墒,为什么会那么痛苦呢?他的眼圈发红,她想规定他不许在乎她是让他这么痛苦的事吗?

    他突然间说了什么说完之后,他后悔得想敲碎自己的头,为什么会突然间说出这些,他究竟在做什么?突然怀里的娑微微一动,她抬头看着他“我很高兴很高兴有人比在乎零还在乎我,是真的很高兴。但是我永远都不可能只是娑,我是城主,我要守护我的城,你”她慢慢地说“害怕我站在这里,你只是在乎我,但并不在乎我的城,不是吗?”

    他全身一震,一瞬间几乎以为她看穿了他的一切。

    “阿迦城是我的一部分,你不能只要个娑,而不要她的另一部分,如果你在乎我,请在乎我守护阿迦城的心,请和我一样尊重我的城、在乎我的城。”她说。

    他的脸色变得苍白,显得那眉睫黑得惊人,许多事在瞬间涌上心头,他吻过娑的鲜血、他吻过零的鲜血、他滴落在井水中的鲜血他叫十三侍卫屠戮林中的野兽,但他这样热烈地在乎这个女人,他爱着一个被他杀死的女人,他希望她不曾被他所害、他希望她离开这座城去生活但他不能把这座城从她的血肉中生生剥离,她早已和这座城血脉相连融合在一起了。

    这是个注定覆灭的城,这是个已经被他杀死的女人,他怎么会在乎得这么狂热、怎么会爱得这么认真、痛苦得这么疯狂?

    “云墒?”她看着他脸色很苍白,突然看见他的左边脸颊浮上几条极细的红线,那红线犹如线虫一般伸长,随后一闪不见,她却看得清清楚楚“你脸上那是什么?”

    红线在脸上伸展的时候,他感觉到十三个地方的气脉血脉剧烈地抽搐,强烈的痛苦在左侧身体爆发,让他一下子跪了下来。

    “云墒?”娑突然慌了,她从没见过云墒软弱的样子,这男人神秘、华贵、自信而仿佛无所不能,他随心所欲出入白塔、他不惧怕森林里的怪物、他救过她救过零,从没见过他痛苦的样子。

    “没事。”

    剧烈的痛苦片刻之后渐渐消失,他心知疫病突然发作只是因为他元气大伤又情绪激动,但他已在娑面前发作过,日后娑自己病发,一定会立即联想到他。

    这会让娑疑心他的一切吗?

    他已无法再想下去,从地上站了起来,娑很担心地看着他“你的脸色很差,是不是因为刚才救我,所以——”

    “我没事。”他在一瞬间冷静了下来,顺势扶住娑的肩头“我们出去吧。”

    娑撑着他往外走,他刻意把大半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她肩上,左手衣袖微微一摆,数个小小的银色珠子脱袖激飞,他使用太阳术中的“锐探”之术,将银色珠子射入白塔神殿四周的缝隙之中。

    那些位置他已经看好很久了。

    随后两个人出了白塔,零公主还在门前睡觉,娑一看就笑了起来,指指零公主“我叫她回去休息的,这就劳烦你——”她本想说劳烦你送她回去,突然想到云墒人不舒服,便停了下来。云墒笑了笑,突然问“你还希望我引诱她么,”

    娑的脸一下子红了,有些害羞地抓了抓自己的短发“这个会有很多很多问题,让我回去仔细想想。”

    “你还想让零爱上我吗?”他不依不饶。

    娑抱胸看着他,挑起眉头“不想。”

    云墒笑了,她拍了拍他的肩,就像个很哥们的少年“你知道我最喜欢听你说哪句话吗?”

    他很顺从地问“哪句话?”

    她微笑,手臂吊在他的肩膀上“我喜欢听你说——我会帮你。你说你会帮我,我想到有人说愿意帮我守护城邦的臣民和森林,心里其实很感动。如果你真的和我一样在乎阿迦城,我就会同样很在乎你。”

    他嗯了一声,娑比他矮,所以并没有看见他没有笑。

    那一声嗯,其实敷衍的态度比允诺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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