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丫头!
梅雪喝完汤,随手将碗放在脚边,“你至于么,不就是一碗肉汤,能产生多少杂质?其实味道挺好的,你真的不想喝?”
明羽闭上眼不再搭理梅雪,和这个臭丫头说话总是能让他的心情变糟糕,他又不自虐,自然不想搭理她。
梅雪只当这个腹黑受又傲娇了,也不在意,随意替他拢了拢毯子,转身走到凡人中间听他们聊天。明羽在梅雪走后再次睁开双眼,看着头顶浩瀚的星空发呆,他不敢让自己陷入沉睡,他的心魔还没有过去,若不是梅雪强行入侵他的识海,他根本无法醒过来。
在回忆中,他用剑斩杀了梅雪,却差点死去,可见他的心魔并不是梅雪。
但他的心魔到底是什么?他不知道。
平生第一次,明羽产生了无力感,即使被魔修封住灵力囚禁十年,他也没有这么茫然无措过。
他的心魔到底是什么……
那五个凡人是一家人,祖父、一对夫妻和一双儿女。
第二天,几人继续上路。
那个叫桑格的小男孩大概是怕明羽寂寞,总是坐在明羽的身旁相陪。他的话很多,这个年纪的小孩正是喜欢表达自己的时候,可是大人们总是很忙,没空听一个孩子说话,他的妹妹还很小,听不懂他说什么,于是不能动弹,话又很少的明羽,成了他的倾述对象。
有人帮她照看明羽,梅雪乐得轻松,坐到一旁打坐疗伤。
于是被迫听一个小男孩唠嗑的明羽,知道这个叫桑格的小男孩,家里有五十三只羊,其中大羊四十五只,小羊八只,他最喜欢一只叫吉娜的小羊羔。
你家有几只羊,你最喜欢哪只羊关他毛事啊……明羽默默无语,不过他做了五十多年的“山神”,曾听无数凡人许愿,一个啰嗦的男孩还不至于让他崩溃。
“阿爹说,下个月他要把吉娜杀了祭山神。”桑格落寞地说道:“可是我不想杀吉娜。”
明羽想了片刻,才想起来吉娜就是桑格最喜欢的那只羊羔。
“羊这种东西又没什么用,不就是拿来吃的吗?”明羽随口回道。
桑格咬咬下唇,“可吉娜不一样。它会听我说话,我被隔壁的雅博打伤,它会舔我的伤口,睁着乌黑的大眼睛安慰我……。”
明羽呲之以鼻:“被人打伤你不会打回去,居然还要一只羊安慰你。”
桑格道:“可是我打不过雅博,他很高很壮,我不敢……。”
“废物。”明羽不耐烦地回道:“你和那只羊一样没用,它还能拿来吃肉,你能拿来干什么?”
桑格没想到这个哥哥会这么说他,他呆愣片刻,眼泪唰地一下就流了下来,在黑黑的小脸上划出两道小溪。
梅雪无奈睁开双眼,“你至于么,对一个孩子说话也这么毒!你今年几岁了?”
明羽沉默地闭上眼。这个凡人的篷车让他厌烦,这个凡人的小孩让他厌烦,这里的一切都让他厌烦。
梅雪将桑格拉到身边安慰:“别哭了,那个哥哥天生讨人嫌,人贱人厌,咱们不跟他说话。”
桑格还在抽抽噎噎:“可是阿爹也说我没用,我打不过雅博,阿爹把我赶出家门,叫我打不赢就别回家。我很害怕,在羊圈里和吉娜一起睡了一晚。姐姐,我是不是很没用?后来雅博被巫师选走做徒弟,他以后也会成为巫师,受到全村人的敬仰。当时巫师也问我要不要去,我没答应,阿爹事后打了我一顿,说我没出息,可我还是不想去。我就想留在家里放羊,和阿爹阿娘外祖妹妹以及吉娜在一起,我不想有出息,为什么大人都要我有出息……。”
梅雪伸手摸摸桑格的头,这个孩子是木火双灵根,木生火,说起来他的资质不错,不比单灵根差,但他的心性并不适合当一个修士,所以那个巫师才没有把他带走吧。既然如此,做一个平凡的村夫也没什么不好。
对于桑格的追求,梅雪持鼓励态度。其实若不是她莫名其妙的穿越,她也不想修什么仙。她从前的计划就是混个大学文凭,找一个稳定的工作,白天上班夜晚上网,到了年龄就把自己嫁掉,和老公一起按揭买房,再生个娃,平平淡淡过一生,多么完美的人生。
“又没人规定一定要当个有出息的人。这世上大多数人都没什么出息,当个放羊娃也挺好的嘛。姐姐我曾经还想过找个人养,当一辈子米虫呢。”
明羽闻言冷笑:“我还以为你开始像个修士了,没想到还是这种废物心性,真不懂你怎么能修到元婴期。”
梅雪柳眉倒竖,叉腰骂道:“你不会说话就别开口!张口废物闭口废物的,你没听见我说的是曾经吗?再说了,甘于平庸就是废物了吗?我告诉你,这世上大多数人都平庸,不也活得多姿多彩!”
明羽不屑道:“那些跟蝼蚁一样活着的人,也能算多姿多彩?随便一根手指头都能摁死。”
梅雪冷笑:“我才奇怪你这样残忍嗜杀缺乏怜悯之心的人,怎么能修到元婴期!这世上弱小平庸的生物千千万万,天道都没有绝了他们的生机,你又凭什么去否定他们?弱小就该被欺凌?平庸就该被否定?这样的你,又跟那些魔修有什么区别?你不过是披着一张道修皮的魔鬼,师父特意为你求取来灯芯,希望能消除你的业障,可灯芯消得了你的业障,却消不了你的魔心!”
明羽愣住,他的……魔心?
梅雪伸手掐住明羽的脖颈,继续说道:“你觉得弱小就该被欺凌?那现在你比我弱,我是不是该欺凌你?”
明羽睁着双眼沉默地望着梅雪,眼中没有丝毫畏惧。
最讨厌他这种拽得二五八万的眼神,好像谁都不放在眼里!梅雪气恼之下对着明羽喝道:“看什么看,没看过美女啊!”
明羽冷哼道:“确实没看过比你更霉的女人。”
“啪!”梅雪抬手在他额头上一拍。
桑格被她吓了一跳,结结巴巴道:“姐、姐。”
“没事。”梅雪带着桑格走出篷车,声音从车外传进来:“他属黄瓜的,欠拍!”
明羽额头顶着鲜红的掌印,独自躺在车内,望着低矮的顶棚默默念道:“魔心……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