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心前脚离开堂前,一名娇俏美丽的女子,立即自堂后掀帘子出来,女子的容貌倒与织心有三分相似。
“织心真美,刚才我看见她发亮的双眼,美得好动人!”女子嘴里这么说,然而却摇头:“可我实在想不明白“那人”既然喜欢她,又为何放手?为何让织心离开他?”那娇俏的女子走到挚爱的丈夫身边,一脸狐疑。
“你刚才已听见,她答应了。”他咧嘴。
“你输了。”听到“输了”二字,那女子即五王府的少福晋巴哥,用力的唉声叹气。“我以为她不会答应的,因为织心一向固执。”
“固执的人也有梦想,只不过他们的梦想比较实际、比较切实,只要给的条件是好的,他们往往拒绝不了,何况,离开京城,是现在能救她的万灵丹。”
“所以,你的意思是“那人”对了,是吗?”定棋笑了。“是,他对了,你错了。”“错了就错了,你干嘛一定要提醒我?”她眯眼、噘起小嘴。
“因为你错了,今晚就”他附在她耳旁小声道。
巴哥咬着唇,听他附耳说的话,急得又羞又恼,脸颊都涨红了。“你这坏蛋!”她伸手要打她夫君。
定棋笑嘻嘻地握住他娘子的手。
“输了可不许赖皮!”
一把将她揽进臂弯。
“谁说我要赖皮了?”巴哥轻跺脚。
虽说,原本她是想赖皮的。
定棋抱着妻子,凑近嗅她颈间的馨香。
“你说,那人为什么要这么麻烦?绕了好大一个圈,不嫌罗嗦吗?”依偎在他怀里,巴哥还是有问题。
定棋眼色一暗,诡秘地答:“女人的心思难懂,有时,男人的心思更难料。”
巴哥噘起嘴,问他:“你也难料吗?定棋?我猜得透你吗?”
定棋低笑。
“你不必猜我,因为你已掌握了我,我的心随你而转,我的心思,便是你的心思。”
巴哥噗哧一声笑出来。
“男人的甜言蜜语,就像毒葯。”
“那么女人的笑,便是解葯。”他痴迷看她。
“每一个女人的笑,都是你的解葯吗?”她有意无意问他。
“当然只有我最爱的妻子,她甜蜜温柔的笑,才是我的解葯。”
他答得聪明。
巴哥嗤笑一声。
“那么“那人”也需要解葯?”
“世上没有一个男人,不需要解葯。”她眼珠子一转。
“但是渴求解葯久了,解葯就成了毒葯。”她笑咪眯说。
定棋也笑,神秘地笑。“上了瘾,什么葯,都能成毒葯。”
“我瞧你也中毒了,定棋。”
“天底下,不中毒的,就不是男人。”闻言,她噗哧一笑。
“定棋,你也是男人,你能料得准“那人”的心思吗?”她问。
他唇边勾起一抹笑痕。“哥儿,你必定知道,周幽王为搏褒姒一笑,不惜烽火戏诸候?”
“当然知道,书上写的,我看过了,可这跟“那人”还有织心,又有什么关系?”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他忽然吟道。
巴哥知道这首古诗的意思。“见景思人,那个伊人,不在身旁你是说织心?”
“即便人在身边,心不在身旁,这男人便未算得上是已搏美人一笑。”
“所以说他用尽心机,就为搏美人一笑?”定棋笑。
“哥儿,你变聪明了!”
“我本来就聪明!”她可不依。
咳一声,定棋含笑不语。
此时巴哥已懂了,可她还是问:“但是,除了美人一笑,我看他要的不只如此?”
定棋低笑。“美人一笑,千金不换。他要她的人,更要她的心。”
“心既不在他身上,信口雌黄,何其困难?”他咧嘴。
“据我所知,他从来不做赔本生意。”
“那么,他何以明知难行,却偏要行?”
“也许心已得到,人却不可得。”
“这更怪了,心已得到,人儿原本就在身旁,何以要推得更远?”
他笑。
“有时越远的地方,看得越清。”巴哥的脑子原本清明,这会儿又被他说糊涂了。
“河诠绣庄,真能让人得偿所愿吗?”她只好问。
定棋一笑,顺口吟起:“春山烟欲收,天澹星稀小。残月脸边明,别泪临清晓。语已多,情未了,回首犹重道。记得绿罗裙,处处怜芳草。”
巴哥笑了,她再吟另一首生查子。“新月曲如眉,未有团园意。河诠不堪看,满眼相思泪。终日劈桃穰,人在心儿里。两朵隔墙花,早晚成连理。”
河诠绣庄。
那地方会是结束后的开始?抑或还是绕了远路?又或者,真是能看得更清明的地方?
“但是,河诠绣庄是个挑战、是个太严苛的挑战!何况我不信,会有人帮织心。如果败了,织心还是一无所有,花了三年的时间却一无所有,多么教人难过沮丧!”
巴哥锁着眉摇头道:“我还是认为“那人”是魔鬼,有时,他实在太残酷。”
“但是现在的柳织心,需要挑战。”
定棋却说:“再者,败了也不见得一无所有。”
巴哥抬头看他。
他凝望她的眼,对她低笑。“小鸟飞出了母巢,就算学不会唱歌,也知道该怎么觅食。一朝学会觅食,就会变得坚强。”
巴哥还是摇头。
“不会唱歌的小鸟,一定不快乐。”
“有些人快乐,他不一定要唱歌。”
巴哥眯眼瞪他。
“怎么?还想打赌?”定棋当然清楚,他娘子小脑袋瓜里打着什么主意。
“当然!”果不其然。
“那么,这回的赌注是什么?”
巴哥仰起下巴。
“你来决定好了!”豪爽地说。
“我决定?”他眸子略闪,饱含笑意。
“不怕输?”他揶揄。
巴哥瞪大眼,笃定地说:“输的人一定是你!”
“赌一个娃娃。”他忽然说。
她一愣。
“什么?”
他咧开无害的英俊笑脸。
“娘子,我想跟你赌一个娃娃。”
他诡笑,再说一遍。
无论这赌注赢或输,他一定不吃亏。
跋了无数日夜的马车,织心终于来到苏州镇湖,河诠绣庄的大门口。
苏州吴县,是天下苏绣的集散地,相传单仅苏州一地,就有万名绣娘。
河诠绣庄,是—所老式宅院,商号门面不大,但宅院很长涸祈,绿瓦红墙,内院草木扶疏,后进屋内窗明几净。
一名儒服打扮的老人,已经站在宅院口等候她多时。
“是田先生吗?”管事老仆田七愣了愣,他瞪着眼前貌似天仙的美人,一时间闪了神。
“田先生?”织心再问一遍。
田七咳了一声,化解尴尬。
“织心姑娘?”同时他伸出一双粗砺的大手,扶织心下车。
他的手骨节突出,很稳、很大、很有力,年轻时想必做惯劳动。如果不是皮肤松弛,产生了摺纹,这双有力的手,根本不像一双老人的手。
“织心小姐,从今日起您就是这里的主人,往后您就叫我田七。”
一进屋内,田七就对织心道。
贝勒爷早已捎信来说了,一切但凭柳织心作主。从柳织心踏进绣庄那一日起,她便是这河诠绣庄的主子。
只是,田七万万想不到,新来的管事,竟然是这么一个美貌惊人的年轻姑娘。
这样的姑娘,当真能管事吗?见到织心第一眼,田七当下已抱持怀疑。
“好,从今天开始,我就叫你田七。”织心不争辩,因为她确实是主人,这是玉贝勒的意思。
她既已答应做这件事,就要像个样。
然而,她才刚到河诠绣庄第一天就已经明白,这所绣庄几乎毫无营生,每天几乎做不成一笔生意。
这天,织心在店门口站了一日,门外过客来来往往,就是不往店里走,一整天过去,竟没有一个客人上门。
“为什么会这样?我原以为,这是一处已经营利许久的商号,既然营利,生意即便不兴隆也不至于萧条至此。”她心惊,问田七。
“贝勒爷将绣庄买下后,并未积极经营,只维持绣庄原样,贝勒爷说,要找个人来管这绣庄,提振这绣庄的生意,可说这话已是去年,半年过去,至今才等来了姑娘。”
这原本就是一座没落宅院,绣庄出让之前生意已经十分萧条,田七来后又不懂经营,别说订单,一天下来,连上门购置绣花荷包的客人也没有一个。
也难怪没有客人!因为河诠绣庄,虽名为“绣庄”可绣庄内实际只聘了两名绣娘,分别是一名老妪及一名少女。老妇年老眼花,连绣针都拿不稳,半个月才绣一只荷包。少女虽会刺绣,进度尚可,可她花费数日绣出来的,皆是拙劣散漫的俗物。
晚间,织心回到屋后,坐下与田七商议。
“我要用钱,咱们在银号里,还存多少银子可以挪用?”织心一开口便问他。田七愣住。“用钱?姑娘,您要用钱做什么?”
“我要钱,招聘一批绣女。”田七垂下眼,不说话。
“怎么?没有银子吗?”
“不是。”
“那么你为什么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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