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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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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早就知道这会很好玩。”蕾蒂步伐轻快地走进伦敦寓所前门。“我不是说过你很有潜力吗?”

    “好像吧!”爱玛说。她解开软帽系绳,尾随她的前任雇主走进玄关。跟蕾蒂一起逛街很花力气,她迫切需要喝杯茶。

    “我的裁缝师知道该怎么突显你的胸部。”蕾蒂满意地说。

    “你不觉得她替我设计的衣裳领口开得太低了一点吗?”爱玛狐疑地问。

    “没那回事。低领现在正流行。”

    “你说是就是。”爱玛敷衍道。

    订做新衣的费用远非她的薪水所能负担。不知道她能不能说服迪生在这件事结束后让她留著那些衣服。一定有地方可以让人像典当首饰银器那样典当衣服。

    “如果你不介意,蕾蒂,我想回房喝茶休息。”爱玛朝楼梯走去。

    “快去吧,爱玛。趁现在有空时尽量多休息。光是下星期,我就替你接受了十几场晚宴邀请,更不用说那些非去不可的午茶邀约。”

    幸好她不必在累人的社交界待很久,爱玛在上楼时心想。

    她如释重负地打开她的卧室房门。不同于魏家堡那间阴郁的斗室,这个房间有黄白条纹的壁纸和窗帘,看来明亮又令人心情愉快,透过窗户还可以看到街道对面绿意盎然的公园。

    她脱掉新披风,坐在写字桌边。敲门声响起。希望是仆人送茶来了。

    “请进。”

    女仆蓓丝和两个男仆出现在房门口。他们三个怀里都堆满大大小小的购物纸盒。

    “夫人叫我来整理你新买的衣物。”蓓丝兴奋地说。“她还叫我当你的贴身女仆。”

    贴身女仆。回到伦敦两天以来的生活确实变得很不一样,爱玛心想。她觉得自己好像置身在童话故事之中。看着房里堆积如山的纸盒,她知道她别想休息了。蓓丝一定会想检视每双新手套、每顶新帽子和每件新衬裙。

    散步会比喝茶更能振作精神。她需要暂时抛开新工作没完没了的要求。何况她确实有件私事要处理了。

    “好的,蓓丝。”爱玛起身走向衣橱,拿出几分钟前才挂进去的披风。“如果费夫人问起我,请告诉她我去公园散步了。”

    “要不要叫个男仆陪你去,葛小姐?”

    “不用了,我想我还可以自己过马路。”

    “但你认为你应该独自去散步吗?”

    爱玛扬起眉毛。“天哪,有何不可?我独自去公园散步过许多次。”

    蓓丝胀红了脸,看来十分不自在。“但那是在你跟施先生订婚之前。”

    爱玛瞠目以对。“拜托,蓓丝,你在担心我的名声吗?”

    蓓丝低眉垂睫。“呃,只不过是订了婚的淑女应该谨言慎行。”

    “别忘了不久前我还是费夫人的伴从,蓓丝。”爱玛厉声道。“我向你保证,谨言慎行是我的看家本领。”

    蓓丝瑟缩一下。懊恼自己对女仆疾言厉色,爱玛叹口气,抓起手提袋,快步走出房间。

    爱玛花了比预期中更久的时间才找到信上那个地址。她停在奎格街一栋阴暗的小屋前。她从手提袋里拿出信核对地址。没错,就是这里。

    她登上门阶,伸手敲门,然后看了看怀表。她不能在奎格街久留。迪生五点要来接她去公园驾车兜风,如果她不及时准备好,他一定会生气。守时是每个雇主对雇员的基本要求。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来开门。一个板着面孔的管家满脸不悦地看着她。

    “劳驾通知霍茱黎小姐葛爱玛小姐替她的朋友带信给她。”

    避家面露狐疑。“哪个朋友?”

    “康莎莉小姐。”

    “没听过。”管家准备关门。

    爱玛迅速跨过门槛,伸手挡住门。她朝幽暗的玄关瞄一眼,看到一道狭窄的楼梯。

    “去告诉霍小姐有人找她。”爱玛命令。

    “喂,你”一个女子死气沉沉的声音从楼梯上传来。“怎么了,包太太?”

    包太太对爱玛怒目而视。“我正要送这位小姐出去,她找错地址了。”

    “我来找霍茱黎小姐,在见到她之前绝不离开。”爱玛大声说。

    “你有事找我?”站在楼梯上的女子困惑地问。

    “我叫葛爱玛。如果你是霍小姐,我有康莎莉的信要给你。”

    “天啊!莎莉的口信?但但那是不可能的。”

    “给我几分钟,霍小姐,我会解释一切。”

    茱黎迟疑一下。“请她进来,包太太。”

    “你很清楚夫人不见客!”包太太低吼。“葛小姐来找的是我,不是莫夫人。”茱黎的语气突然坚决起来。“马上请她进来。”

    包太太仍然一脸不悦。爱玛对她冷冷一笑,然后用力推开门。

    包太太老大不情愿地退后。爱玛马上溜进玄关,转身望向霍茱黎。

    茱黎的年纪可能在二十五到三十岁之间,但忧郁认命的细纹已深深蚀刻在那张曾经迷人的脸蛋上,只有下颚的角度暗示着她内心深处的自尊和坚毅。她抬头挺胸地穿过小玄关。

    “请到起居室来,葛小姐。”

    爱玛跟着她进入一个窗帘厚重的房间后坐在一张旧沙发上。壁炉里没有火。茱黎没有拉开窗帘或点亮蜡烛。她只是僵硬地坐下来,双手叠放在膝头,面无表情地望着爱玛。

    “请别介意我不请自来,霍小姐。”

    茱黎眼中首度闪过一抹情绪。“我一点也不介意,葛小姐。自从六个月前来这里工作后,你是我的第一个访客。我的雇主不喜欢有人来访,我们也不参加社交活动。”

    “你的雇主会反对我在这里吗?”爱玛问。

    “很可能。但她什么事都反对,从汤的味道到我念给她听的书。”茱黎握紧双手。“如果你有莎莉的消息,我愿意冒惹她生气的危险。”

    “我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事实上,我对莎莉的事一无所知,我从来没有见过她。”

    “原来如此。”茱黎低下头。“我不觉得意外。我在几个月前就知道她很可能死了。”

    “死了?”爱玛瞠目以对。“你怎么会如此肯定?”

    茱黎抬头望着窗帘。“莎莉和我是朋友,很亲密的朋友。如果她还活着,我想我一定会知道。”

    “你凭什么认为她死了?”

    “她一直没有消息。”茱黎萧瑟地说。“如果她还在这个世上,她一定会跟我联络。”

    “原来如此。”

    “我说过,我们的感情很好。我们两个都没有亲人。我们打算努力储蓄,希望有朝一日能在乡下租栋小屋。但那个梦想再也不会实现了。”

    茱黎平静而绝望的语气令爱玛鼻酸。“很遗憾。”

    茱黎转向她。“你说你有她的信要给我?”

    “请听我说明。我原本是受雇于人的伴从,几天前我陪我的雇主到魏家堡参加宴会。”

    茱黎闻言色变。“莎莉就是去那里当魏夫人的伴从。”

    “我知道,我正巧住在她以前的房间。”爱玛从手提袋里拿出莎莉的信。“我在一幅刺绣后面发现了这个,收信人是你。”

    “天啊!”茱黎小心翼翼地接过信,十分害怕似地打开它。她迅速看完信,然后抬起泛着泪光的眼眸。“请原谅我的失态。但现在我知道莎莉是真的死了,他杀了她。”

    爱玛浑身一寒。“你在说什么?你的意思是魏巴瑟杀了莎莉吗?”

    “正是。”茱黎抓紧手中的信。“他永远不会受到法律制裁,因为他有钱又有势。”

    “但他为什么要那样做?”

    “当然是因为她变成了麻烦。要知道,莎莉长得很美。她自信可以操纵魏巴瑟。我警告过她,但她不肯听。我认为她一定是让他引诱了她。她有个计谋,但不肯对我透露内容。”

    “你认为是哪种计谋?”

    “可能是谎称怀孕,逼他花钱消灾。”

    “原来如此。”

    茱黎低头看着信。“我警告过她不要冒那么大的险,但她决心解救我们两个脱离苦海。显然是她的要求激怒了魏巴瑟而惹来杀身之祸。”

    爱玛叹口气,茱黎的论据十分薄弱。上流社会的浪荡子不需要以杀人来摆脱造成麻烦的情人,他们只需要对她们置之不理就行了。茱黎显然是悲伤过度,所以觉得必须把莎莉的死归咎于害她失身的人。

    “就算莎莉跟魏巴瑟有染,他也没有理由杀害她,霍小姐。”爱玛柔声道。“我们都知道这种事是怎样的。他只需要在厌倦她时解雇她就行了。根据各种流传的说法,那正是。”

    “如果他把她赶出魏家堡,那么莎莉现在人在何处?”茱黎激动地问。“她为什么没能寄出这封信?”

    爱玛犹豫一下。“我不知道,但我可以告诉你她留下的不只是这封信而已。”

    “什么意思?”

    爱玛瞥向起居室门口,确定房门关了。然后她迅速撩起裙子,从腰际的小布袋里掏出钞票和手绢交给茱黎。

    “我不明白。”茱黎目瞪口呆地凝视着钞票。“你怎么会”

    “嘘。”爱玛意有所指地瞄向房门。她靠近茱黎,压低声音,以防万一管家把耳朵贴在门板上。“换作是我,我就会绝口不提。”

    “但这不是笔小数目。”茱黎低声说。

    “钞票及手绢是和信一起发现的。钱一定是魏巴瑟给莎莉的,现在都归你了。”

    “但是”

    爱玛从茱黎手中抽走手绢摊开,手绢上用深红色和紫色的线绣出奇特的花朵。“绣得很漂亮,但我认不出它们是什么花。也许是她在魏家堡的温室里看到的稀有品种。”

    茱黎呆望着手绢。“莎莉绣了一整座花园的手绢给我。她知道我有多么喜欢奇花异草,她总是说有朝一日我们会有真正的花园。”

    “原来如此。”爱玛站起来,以正常的音量说。“告辞了,霍小姐。下午五点我得和我的,呃,未婚夫去公园驾车。”

    茱黎缓缓站起来。“请便。”她停顿一下。“葛小姐,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

    “无需言谢。”爱玛再度压低声音。“我只希望你的朋友莎莉能在这里和你一起找你们的那栋小屋。”

    “我也是。”茱黎闭一下眼睛。“如果当初她肯听我的就好了。”

    “我猜你劝过她不要爱上魏巴瑟。”爱玛叹口气。“跟雇主有感情牵扯永远是错的。”

    “爱上他?”茱黎瞪大眼睛。“不管在魏家堡发生了什么事,我都可以向你保证,她绝对不爱魏巴瑟。”

    “你怎么知道?”

    茱黎犹豫一下。“我不想说得太露骨,葛小姐,但莎莉不喜欢男人,所以她不可能爱上魏巴瑟。”

    “原来如此。”

    “如果她跟他发生关系,她一定是想在关系结束时从他身上弄到一些钱。她总是说我们必须设法改变命运。”

    “莎莉已经使你得到足够的钱改变你的命运,霍小姐。现在你有何打算?”

    茱黎首度露出凄楚却真诚的微笑。“我想我首先要做的是递出辞呈。”

    爱玛露齿而笑。“我有个感觉,那正是莎莉希望你做的事。”

    “调查大有进展,迪生。”骨瘦如柴的罗义泰对坐在他对面的迪生说。“你果然没有辜负我的期望,其他的弟子都比不上你。每次想到你原本可以在梵萨圈里晋升到”

    “我们都知道梵萨之道不会永远适合我。”迪生说。

    尽管天气晴朗温和,壁炉里仍然烈火熊熊。书房里热得令人难受,义泰却围着厚厚的羊毛围巾。他身旁的茶几上摆着一个蓝色小葯瓶。迪生知道瓶里装得很可能是鸦片酊。

    迪生打量着室内熟悉的景物。他从狂野莽撞到自制内敛的转变就是从这里开始的。他第一次跟义泰见面就是在这间三面墙壁都是书的房间里。

    当时的迪生年仅十八,亟需一份工作。他看到罗义泰关于梵萨嘉拉岛的文章,听说那位勇敢坚韧的学者准备再次前往那座神秘岛屿,于是他毛遂自荐,自愿领半薪担任义泰的办事员。义泰马上雇佣了他。两人乘船航向梵萨嘉拉岛,一切从此改变。

    “近来身体如何,罗老?”迪生柔声问。

    “时好时坏。上午的情况不错,还能出去散步,但现在累得要命。”

    “我不打算久留,约了未婚妻五点去公园兜风。”

    “啊,对,你的未婚妻。”义泰扬了扬白眉,眼中闪过一抹兴味。“梅夫人要她,而她受你控制。高明,迪生。以她作为诱饵来吸引住梅夫人的注意力,以便你进行调查。”

    迪生摇晃酒杯,凝视着杯中的白兰地。“我没有把葛小姐视为诱饵。”

    “少来,她正是诱饵。”义泰的眼神犀利起来。“告诉我,柯契敦真是她射杀的吗?”

    “她否认了。”

    “她当然不会承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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