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走吧。”莫西北默默的看了看楚俊风,最后目光落在他领口的血迹上,猛的收回了手中的剑。
“黄锦怕是疑心你知道‘钥匙’的下落,凡事小心点。”楚俊风说。
“也许我真的见过‘钥匙’呢,”莫西北转身,给红绿开门。
“慕容松涛是什么人,他怎么可能让你见到‘钥匙’,我知道你生我的气了,气我瞒了你这么多事情,但是这话不是玩的,可不能乱说。”门开的一瞬,楚俊风忽然上前按住莫西北的肩膀说“西北,我知道错了,你原谅我。”
红绿站在门外,身子瑟瑟的抖着,三步远处,白天他们见过的刘千户正似笑非笑的死盯着红绿的后背,直到对上莫西北的眼,才讪讪的一笑,随后又有些放肆的打量了楚俊风按在莫西北肩头的手,似惋惜似嘲讽的说“难怪两个美人放在眼前都动也不动,原来是个兔爷。”
莫西北一愣,转头看向身后的楚俊风,两人相视一笑,落在刘千户眼里,不免一阵恶寒加恶心,忙忙的别开眼。
“红绿拜托给你了。”莫西北知道,此时,惟一能托付红绿的,只是眼前这个人了,所以,这一眼中,她说了拜托。
“红绿是你自己的责任,你别指望我替你照看一辈子。”楚俊风的手指微微用力的捏在莫西北的肩头上,然后放开,同样没有出声。
“走吧,别让厂督大人久等。”莫西北掰开红绿阻拦自己的手,转身跟在刘千户身后,翩然而去。
黄锦并没有住在河南府城内,而是命缇骑依山傍水在城外扎了大营,此时,日暮西山,大营内炊烟袅袅,战马散放,不时有马嘶鸣声传来,远远看去,颇有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意境,一片平静安逸。
“不知道厂督传唤在下,有什么吩咐。”进帐后,莫西北向站在帐中的黄锦抱了抱拳。
“莫公子实在是太客气了,咱家自从那日见了莫公子,就对公子念念不忘,今天晚间无事,就想约公子喝喝酒,随便聊几句。”黄锦神情上看不出特别之处,转而吩咐帐中的小太监上菜。
酒过三巡,莫西北说“今天听刘大人说,在下的未婚妻子慕容姑娘正在厂督这里做客,不知道是真是假。”
“慕容姑娘倒是位绝代佳人。”黄锦答非所问,说了这样一句话后,却问:“莫公子家里还有其他人吗?”
“并无。”莫西北回答。
“怎么会这样?”黄锦倒似是很惋惜“他们都不在了,还是公子自幼走失,已不记得家人?”
“两种都可能吧。”莫西北一笑,不动声色的在举杯的时候用衣袖遮挡,将酒缓缓倒在袖中的填着棉花的小荷包里,状若无意的说“厂督大人这样关心在下的家事,倒叫人不好意思了”
“哈哈,莫公子,咱家不是说了,从一见你,就觉得面善,仿佛曾经在什么地方见过一般,人老了,难免啰嗦,叫你见笑了。”黄锦也不急更不恼“说起来,咱家的那位故人,今年也该和莫公子年纪相若呢,她自幼走失,也不知道如今是在山南还是在海北,是在天涯,还是在咫尺,可怜她家里的哥哥,这些年一直惦念她,拜托了我四处派人找寻,结果总是失望。”
“是吗?”莫西北心里一紧,已经猜到,自己的长相,多少出卖了自己的身份,只是,想到那肉丸子多灾多病的身子,心里还是小小的怕怕了一下,于是继续抵赖“想不到厂督大人也有找不到的人,您都找不到,估计十有八九是不在了吧。”
“也许吧,也许她还爱玩小时候的把戏,和哥哥躲迷藏,即使找到了也不肯承认,哎,年轻人总有很多我们上了年纪的人不能理解的理由,不过只要找到就好。”黄锦说着,又干了一杯酒。
“厂督,慕容姑娘”莫西北见黄锦不出声,少不得硬着头皮再提,她想既然黄锦对她的身份有所怀疑,应该不会太为难她才是。
“慕容姑娘娇生惯养惯了,在我这里做客不免多有不便,咱家也喝多了酒,就不陪莫公子了,莫公子不妨在这里先住下,明日没事,咱们下棋聊天,这会,叫人先带公子去见见慕容姑娘也好。”黄锦果然没有再拒绝,只吩咐身边的人帮莫西北安排住处,一边也有人带了她,向军营深处走去。
“啊!”走了几十米远,一个帐篷内,突兀的传来了一声女子的呻吟,似乎是痛到了极处,压抑而无助,偏偏又被人捂着嘴,声音只能在喉头挣扎,却不能破体而出一般。
莫西北脚步一滞,忽然,有些恐惧就这样涌上心头,她从来都知道自己胆子很小,所以,她忽然很害怕看到真相。
只是,此时退缩却也晚了,帐帘被人唰的掀开,一股奇怪味道就扑面而来,莫西北经营画舫,平日出入惯了风月场合,这个味道,她并不陌生,那是男女之间欢好后,留下的独特味道。
如果可以,她很想自己什么都看不到。
帐篷里,一片衣衫凌乱,两个女人被按在地上,雪白的身子遍布青紫的痕迹,几双男人的大手犹自游走其上
不是慕容连云,莫西北的心一定,但是,随即,她就认出了那两张因为痛苦和饱受凌虐已经扭曲变形的脸,不是玉儿和婉儿,又是谁?
“你们这里招呼客人的方式,还真是别致。”莫西北偏头斜了一眼带路的小太监,目光讥诮,嘴角带着笑容,眼中杀意闪现。
这靡乱的场面本来就是小太监预料到的,此时他正盯着莫西北的侧脸,准备窥伺这张脸上可能有的一切表情,其实莫西北会看他,也是他早就预料到的,但是,眼前的这张脸,那讥诮地仿佛早洞悉了一切的眼神,还有那嘴角即使在最气恼的时候,也不会消失的微笑,猛然间就与脑海中一张熟得不能再熟的面孔重叠,他从没想过,会在这里看到这样的表情,自然,也没有发觉,世上居然有如斯类似的五官,莫西北的笑容,只让他觉得腿蓦地一软,几乎当场跪在地上。
“怎么?还要让我继续欣赏这些?”莫西北没有放过小太监的反应,此时声音猛的一提,说话的语气冰冷如霜。
“奴才不敢。”几乎是处于本能的,小太监拎起袍角就要下跪,却在膝盖堪堪触到地面时骤然清醒过来,自己在做什么,怎么平白无故的向一介布衣下起跪来,若是厂督知道他不敢再想,只觉得冷汗直冒。
“公公换个地方站吧,这土地上,坑洼的地方就是多。”莫西北此时却和气的说了这样一句。
“是,多谢莫公子关心。”小太监只觉得额头满是冷汗,却也不敢抬手去擦,他猛然想明白了,为什么厂督身边最得宠的小林子方才要躲出那么远。只是眼前骑虎难下,他只能硬着头皮,坚持到底,想到此处,他转身对那些仍不满足的男人说:“还不出去,厂督说了,今天就到此为止。”
这里没有人能抗拒黄锦的命令,所以,尽管男人们都是略有不满的直起身子,但是也都飞快而胡乱的抓起地上的衣衫披上身,一个挨一个的退出了帐篷。
玉儿和婉儿都没有动,仍旧保持着方才的姿势,眼睛呆呆的看向帐篷的顶端。
莫西北早忍不住蹲下身子,捡了两件外衣过来,分别盖在两个人的身上,手指向上往两个人鼻端一探,呼吸尚在。
“把衣服穿上吧,没事了。”她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这两个饱受屈辱的女孩,只能试图帮她们穿上衣服,以摆脱眼前窘境。
婉儿很机械的直起身子,穿衣系裙,衣衫穿好后,人就缩向帐篷的一角,莫西北叹了口气,盘算着如何带走他们,却不堤防,玉儿猛的跳起来,一把抄起方才某个人遗落在她身边的佩刀,风一样冲了出去。
适才帐篷中的男人都没有走远,此时听到身后的风声不对,都忙着回头,眼见玉儿的刀劈到,手快的已经拔刀准备迎过去,却在抬手时发现有什么细微的东西猛的刺入了自己的穴道,拿刀的手顿时软绵而无力,玉儿功夫本也不错,此时便如入无人之境一般,疯狂的乱砍起来。
“来人呀,不好了!”小太监自幼进宫,却不会武艺,此时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方才还瘫软在地的女人,切瓜切菜一般的将外面的人尽数砍翻。
“真是一群废物。”几十丈外,有人冷冷的说,说到最后一个字时,人便如凭空出现一般的站在玉儿面前,一探手,避开迎面劈来的刀锋,干脆利落的掐住了玉儿的咽喉,银色的面具,在冷月光下,闪烁着冷漠而诡异的光芒。
慕公子的手很美,骨节匀称而修长,每一根指头都莹白如玉,莫西北出手之前忍不住想,这么美的手每天从事的都是杀人要命的买卖,实在是可惜了。
莫西北是个懒人,所以她的剑并没有指向慕公子的掐在玉儿咽喉处的手,她的剑只是很随意的绕着慕公子的身子在半空兜了个圈子,将对手可能的退路尽数封死,剑光璀璨,如繁星点点。
慕公子抬手推开玉儿,身子在莫西北剑势即将封死的一瞬,闪身退开,然后赞了声:”确实不错。”
“过奖了。”莫西北一招得手,绝不恋战,立刻收剑。
“怎么,占了便宜就想走?”慕公子没料到这一层,他的手已经触摸到自己的剑柄了,但是抬眼一看自己的对手,方才在自己眼前乱晃的剑老老实实的回到了剑鞘中,人正蹲下身去看自己方才捉住的女子。
“师傅说,得饶人处且饶人,所以我从来不穷追猛打。”莫西北点头,一招就占了便宜,本来应该得意,但是待她目光落在玉儿身上,那原本一点点小得意,也化做风,散了。玉儿的嘴角,挂着一行浓稠的血迹,慕公子的指力没有捏断她的喉咙,但是,她却自己震断了自己的心脉,连一句话也没有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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