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无声,入夜的小公园有一种说不出的宁静气氛。
身材修长的男子轻轻地踏着积雪,慢慢地在小公园里走着。
淡淡的月光把他的影子在身后拉得好长,铺在萤白的雪地上。
好久都没有来了。
记忆中的小公园已经变了样子,原来的游乐设施早已经拆除,只有靠近公园角落的地方还残留着一个已经废弃了的游乐设施。
旋转木马。
他的手轻轻地抚上其中一匹马冰凉的马鞍。
马身上的漆早已经脱落,斑斑驳驳,扬起的小巧马蹄也不知被什么给弄断了。
褪了色的帐篷,再也不会亮起的彩色灯泡。
沈仲威轻轻地叹了口气。
这里有太多太多的回忆啊
“仲威哥!你知道旋转木马的英文怎么说吗?”长辫子的小姑娘坐在木马上,开心地向不远处站着的高个男孩挥着手。
可是,男孩的注意力显然没有在她的身上,他正望着远处,手指上夹着一根快要燃尽的烟。
“仲!威!哥!”小姚淼鼓起腮帮子朝他喊。
烟已经烧到了他的手指,他轻颤一下,手一松,烟蒂掉落在脚边。
他叹口气,低下头,用脚踩灭了它。
小姚淼显然对他的反映很不满意。
她笨拙地抬起腿,跨过马鞍,让两腿并排在木马的一侧,然后闭上眼睛“咻”地一声从正在旋转的木马上跳下来。
“嘿!^0^”木马的转速很慢,她趔趄了几步,很快就站稳了脚步。
“仲威哥!”她一路小跑向他冲过去。
他轻轻地皱起眉。
“小淼,又做危险的事了?”他看着她红彤彤的小脸。
“嘿嘿,谁叫你没听到我说话呢!;p”小姚淼调皮地眨了眨眼睛,黑亮的头发在阳光的照耀下格外的耀眼。
沈仲威抬起手,想像往常一样摸摸她的头,可是手刚刚抬到一半,就怎么也落不下去了。
她觉得,他看她的眼光又不对了。
到底还要不要继续让她这么跟着他?到底还要不要一直温柔地对待她呢?
她所不知道的,他的生活已经越来越复杂,越来越混乱。
他已经被许许多多的色彩污染了。
她的眼神还是这么清澈透明。
他希望,她永远这样。
“仲威哥仲威哥!”她白净的小手在他的眼前晃啊晃的。
“你最近老是喜欢皱着眉头想事情呢!”她踮起脚尖,努力向上伸高她的手,触到沈仲威的眉心,轻轻地揉着。
温暖的小手轻轻地揉着他的眉心。
“不要皱眉头了。”她轻轻地说“刚才我跟仲威哥说的旋转木马的英文”
她把手放下来,浅浅地笑。
“merry-go-round。”她的手指在空中比划着。
他只是静静地注视着她,没有说话。
“merry的意思,仲威哥应该知道吧?”她扯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它跟‘merryghristmas’里的‘merry’是一样的哦!就是开心,愉快的意思。”
“你看!^0^”她抬起手指着仍然在旋转着的木马。
彩色的小灯泡闪啊闪。
许多的小朋友们坐在上面,欢快的笑声如同发出脆响的银铃。
她的双眼闪闪亮亮,就好象掉进了碎裂的阳光。
“所以,仲威哥一定要经常笑,要开开心心地过每一天。做一个全世界最快乐的人多好^^”她冲他笑。
直到现在他都记得那个笑容的温度。
可是,对不起啊小淼。
我到现在为止,都仍然没有办法成为你希望的那种人呢
沈仲威的嘴角扯出一抹苍白的笑容。
不可否认,他仍然是关心她的。
他在乎她。
否则,他怎么会在看到她与另一个男人如此亲密的时候,觉得胸口难受的慌呢?
否则,他怎么会在她离去以后,抛下pub里面的所有人跑出来一路跟踪她呢?
他又看到了她的眼泪,看到了秦宇铭不顾一切地拉住她抱住她。
看到了那个吻
心脏突然绞成一团,每呼吸一下,都会觉得隐隐地疼痛。
他没有再看下去,不能再看下去。
失魂落魄地,就来到了这里。
雪轻轻地飘。
只有想起她的时候,心才能够如此地温暖吧。
“吱呀——”
细碎的声音传来。
轻轻的,像生了锈的金属互相摩擦的声音。
“吱呀——”
他忍不住抬头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过去。
几棵落了雪的松树旁边,有个小小的秋千架。
他走近点,可以看到秋千架上坐了个人。
他的双瞳轻轻地震了一下。
姚淼的双手紧紧地抓住秋千的索,小脑袋向一边歪着,显然已经睡着了。
晶莹的雪花落在她的肩头。
乌黑的头发乖顺地流泻在腰际。
可是,她的眉头轻轻地皱着。
脸上还残留着狼狈的泪痕。
他突然想走近她。
他突然想伸出手,去揉平她眉间的皱褶。
沈仲威像被施了咒语一样,一步一步地接近着她,轻轻地,仿佛生怕惊扰了她孩童般的睡颜。
等到他回过神来,他发现他离她只有一步之遥。
睡梦中,她的睫毛轻轻颤动,抓住秋千索的双手已经冻得发青。
他叹了口气,脱下厚厚的大衣,小心地披在她的肩上。
他转过身,慢慢地顺着积了雪的小路往回走。
深浅不一的脚印刚刚在雪地上留下,就被纷纷扬扬飘落的雪花给覆盖了。
“仲威哥”她轻轻的声音细若虫鸣。
她在他身后叫他。
沈仲威的脚步顿了一下,他慢慢地转过头。
“仲威哥每次都丢下小淼一个人”姚淼仍然睡着,可是她的小嘴却不停地嘟囔着什么。
原来是说梦话啊。
沈仲威不由得扯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可那个笑容的弧线仿佛连在他的心上一般,将他的心扯得有些轻微的疼。
“坏蛋每个人都是坏蛋”她的鼻子坏脾气地皱起“仲威哥不理我连秦始皇都欺负我”
沈仲威突然觉得有些好笑了。
秦始皇?
“竟然敢夺走本姑奶奶纯洁的初吻打死你。==”姚淼的脚不由自主地向前一伸,她整个人失去了平衡,身子不受控制地往后倒,直直地从秋千上“扑通”一声掉了下来。
“哎哟=0=”姚淼给摔醒了。
她仰面躺在雪地里,一只脚还滑稽地挂在秋千上。
“该死”她撅着嘴摸摸屁股站起来,拍掉身上的雪花。
一件大衣从她身上落下。
黑色的大衣,厚厚的,很暖和的样子。
姚淼疑惑地把它捡起来,轻轻地吸吸鼻子。
大衣上有股好闻的烟草香味和古龙水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很熟悉的味道。
“仲威哥?”姚淼呆呆地盯着大衣出神“仲威哥来过了?”
沈仲威悄悄地躲在树后面,低着头,盯着右脚尖出神。
“仲威哥?”
他可以听到她的鞋子踏在积雪上的声音,沙沙地响。
“仲威哥?”
他觉得她的声音又近了一些。
他还没来得及重新戴上冰冷的面具,他已经觉得有一双小手偷偷地攥住了他的衣角。
“呵呵,还记得小时候大家一起玩捉迷藏的时候吧仲威哥因为怕麻烦,老是喜欢躲在树后面,每次都是第一个被找到的。”
她轻轻笑了笑。
“那个衣服还给你”她抬高手臂替他披上“仲威哥可以问你一件事吗?”
他没有说话。
“我还是你的妹妹吧^-^”
雪突然下得大了,雪花就如同九天旋落的羽毛一样,满天满地地飘落。
如果只做你的妹妹,应该就可以不用这么累了吧?
如果只做你的妹妹,你是不是就会像小时候那样对我呢?
如果只做你的妹妹是不是,就会更容易地忘记你呢?
催眠自己。
沈仲威,永远都只是自己的哥哥。
姚淼低着头,轻轻地咬着下唇。
很久很久,她才感觉到一只温暖的手,轻轻地落在了她的头顶上。
霎时间,她觉得寒冷的冬天,仿佛突然变成了和煦的春日。
旋转木马仿佛还在慢慢地绕着圈子,上面载满了孩子们的欢声笑语。彩色的小灯泡一闪一闪地亮着,好听的音乐声似乎也在那一刻响起。
merry-go-round。
姚淼轻轻地闭上眼睛。
从今以后,你就只是哥哥。
只是哥哥
***
清冷的长街。
秦宇铭漫无目的地从街的这一头走到那一头,再从那一头走回来。
不知道为什么,头有些沉甸甸的疼。
就这么百无聊赖地走着。
因为,秦宇铭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要到哪里去找她,要到哪里才能找得到她。
那个吻也让他觉得有点百思不得其解。
为什么那时候会去吻她?
他喜欢的人,不是一直都是韩语乔吗?
他轻轻地抬起手,食指的指腹轻触自己的嘴唇。
上面仿佛还残留着她的温度。
是因为生气吗?
那又是为了什么自己才会那么生气呢?
是因为吃醋吗?
那又是为了什么自己才会吃醋呢?
是因为自己喜欢她?
不对他喜欢的是韩语乔,一直都是的。
应该是吧
那么既然喜欢的不是她,那为什么自己会想要去吻她呢?
问题又自动跳回了最初始的地方,仿佛一个怎么也解不开的回圈,就像一条绳子的两头被人给打上了死结。
那个结,到底在什么地方?
是哪一环出了问题?
秦宇铭摇摇头,他想不出来。
他现在的脑子一团乱。
等他回过神来,他已经脱离了原来的行进轨道,不知不觉地已经走到了姚淼的家门口。
走上五楼,门依然是关着的。
秦宇铭不禁嘲笑自己的白痴。
钥匙还在里面,她又回来做什么?
于是又恍恍惚惚地走下楼,坐在公寓门口积了些薄雪的木头长椅上。
眼皮越来越沉重,脑子里也像灌满了糨糊。
好悃啊。
睡一觉吧。
醒过来,是不是就可以看到她的笑脸了呢?
对了醒过来再看到她的话,一定要跟她道歉才行呢
秦宇铭昏昏沉沉地睡去。
这样寒冷的夜。
雪花恣意地漫天飞舞,飘下来落满了他的肩头。
淡淡的阳光,轻浅得仿佛是稀释了的水彩,柔柔地泼洒了整天整地。
姚淼揉揉眼睛,大大地打了一个呵欠。
慢慢地沿着小路往回走,眼前的景物也变得越来越熟悉。
在昨夜大雪的覆盖下,所有的景物都像被雕琢过一般,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晶莹剔透,像是随时都会盈出水来。
树梢上挂着冰凌,连公寓楼的玻璃上都有精致的冰凌花。
姚淼走近了,轻轻呵出一口气,冰凌花上立刻蒙上一层白白的雾,然后再慢慢地散去。
快到家了。
她没有注意到,公寓旁边的长椅上有人。
因为他半躺在长椅上,蜷缩着身子,身上还落满了雪。
只有走近了,才会发现他的身子在不稳定地轻轻起伏着。
姚淼走上五楼,习惯性地把手伸进口袋里摸了摸,才想起钥匙丢在了里面。
她自嘲地笑笑。
她想,秦宇铭是不是已经找到人把门给打开了,自己先回来了呢?
哼,等会儿见到了可得好好教训他。
于是,她伸出手,毫不淑女地大力拍着门。
拍着拍着,她突然觉得有些心虚了。
拍门的力气也小了。
她突然有点怕见到他了。
心慌慌的,不知道为什么。
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看来,他也还没有回来呢。
姚淼把袖子往上面轻轻撸了一下,白净的手腕上戴着一块米老鼠的电子表。
7点15分。
她不满地嘟着嘴。
也许,他就是去找锁匠了?
外面的太阳这么好,就边晒太阳边等他吧,也许,还可以打个小盹呢。
姚淼悠闲地把双手插进口袋里,顽皮地一次跳两格楼梯,很快就到了公寓楼下。
她迈开步子朝长椅走去。
可是,她现在发现了,长椅上有个人。
“喂!”她推推他“在这里睡可是会冻死的!起来!”
真是的,现在的乞丐要睡也不会找地方,这大下雪天的哪有跑到外面睡的?不冻死也得冻掉半条命。
“你快起来呀!”她替他拍掉他身上厚厚的一层雪,有些都结了冰,硬硬的,姚淼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把它们弄下来。
“喂!你不会是死了吧?怎么动也不动一下呢!”姚淼使劲推他。
他铁金色的头发从绒毛帽子里露出来。
在阳光下格外的显眼夺目。
姚淼怔了一下,她使劲地把那个人的身子扳过来,让他面对着自己。
当她看到秦宇铭冻得发青的脸和已经发紫的嘴唇,她吓得忘记了呼吸!
她小心翼翼地伸出一根手指,慢慢地靠近秦宇铭的鼻端。
手指轻轻地颤动,他的鼻尖是那样的冰凉。
吊在半空的心突然沉了下去。
还好,他还活着。
她的手又摸向他的额头。
好烫!
他正在发高烧啊!
可是,现在该怎么办?
姚淼吃力地将秦宇铭从长椅上扶起来,将他的一只手臂架在自己的肩上。
去医院吗?可是,离这里最近的医院也是要坐车才能到的,而且要坐到车,必须出了这个小区。
还有好远的路呢。
好好重
姚淼咬咬牙,努力维持着身体的平衡。
有一位大叔哼着歌朝这个方向走过来,他手里拿着大大的工具箱,里面像是装满了什么很重的东西。
姚淼赶紧放下秦宇铭,冲到那位大叔面前,把大叔吓了一大跳,歌唱得都走了调。
“大叔!帮帮忙!”姚淼双手合十,样子格外地诚恳。
“这这小姑娘,怎么突然就冲出来了什么事啊?”大叔抚着胸口斜着眼看她。
“是是我朋友他他昨天冻到了,现在发烧呢,请您帮帮忙,把他背到小区的门口叫辆车就行了,我送他去医院!”
“可是我这还有事情呢。”大叔扬了扬手里的工具箱。
“大叔求您了0”姚淼急得快哭了“有什么事情比救命重要呢?”
大叔想了想,也是。
“好吧,你就别着急了,你的朋友在什么地方?”大叔把工具箱交给姚淼,活动了一下手臂。
“那个躺在椅子上的就是。”姚淼吸了吸鼻子,伸手指着不醒人事的秦宇铭。
“好。”大叔走了过去。
“咦?”大叔一看到他的脸就急了“这不是小铭吗?”
“您认识他啊?”姚淼赶紧过来帮他把秦宇铭扶到他的背上。
“我是他叔叔,昨天就是他打的电话要我过来开锁的,可是这是怎么了这是”大叔皱着眉头,加快了步子。
“小姑娘,我的工具箱你可拿好了!”没想到大叔的身材挺丰满,脚程还挺快,他已经快跑到了小区门口,回过头朝姚淼喊着。
“好的!知道了!”姚淼拖着工具箱,气喘吁吁地跟在后面。
“你就别来了!好好看着我的工具箱!里面有钱包的!千万别告诉别人啊!”
姚淼趔趄了一下。
大叔的声音那么大,就算她不告诉别人,整个小区的人大概都已经知道了吧
大叔的速度真快,马上就拦到了一辆计程车,把秦宇铭抱到了后座,自己也马上矮身坐进前座,甩上车门。
计程车迅速地消失在姚淼的视线中。
姚淼抱着重重的工具箱,弯着腰大口大口地喘气。
希望他不要有事才好啊***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姚淼怀里抱着个大号的保温杯,在医院的走廊上左闪右躲的,像是害怕别人撞到一样。可是尽管如此,她的躲闪动作还是撞到了很多人,于是,她不得不一个一个地陪着笑脸道歉过去。
“真是!一个小不拉叽的住院部也塞了这么多病人。”好不容易找到了楼下护士小姐给的病房号码,姚淼气鼓鼓地一脚踹开病房的门。
“砰!”一声巨响。
正靠在床上喝水的秦宇铭一口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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