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大声尖叫,身上一旦有轻微痛痒的触觉她便止不住幻想,越想越恐惧惊慌毫无睡意,如此坚持了几个时辰,终于等到晨光熹微、勉强能够辨清光线的时候,她才合了合眸子,迷迷糊糊进入梦乡,脑子里又不停做着折磨人的噩梦。
天色大亮,有官媒婆前来送饭,焉容从栏杆缝里将不算干净的瓷碗接过,用手捏起一只黑乎乎的窝窝头,看起来像是麦子皮磨成的面,里面还夹着青色的菜叶,看不出是什么东西。焉容凑上前嗅了嗅,有些酸味,只好皱眉放回碗里。她打小的主食都是上好的米面,这样的东西便是府里的下人都不愿吃,虽然饿了一夜,腹中空空,前胸贴后背的,但看了这个东西之后饥饿感似乎顿时消失。
也不过一刻钟的时间,管媒婆过来收碗,看着她未动过的饭菜,心下鄙夷,嘲讽道:“等会上公堂你要是熬不住,可别怪我们亏待了你。”
要审讯了?焉容面容微变,还是伸手将碗递了出去。管媒婆面带痴迷地看着她,真是个少见的美娘,可惜惹怒了户部尚书,恐怕没有活路了,虽然心中有些同情,可还是不动声色地接过碗,将饭菜一倾倒进剩饭桶里,推着车嘎吱嘎吱地走了。
很快,升堂,喝堂威,带人犯。
焉容在外头看到两块写有“回避”和“肃静”的牌子,心里一面鼓一样咚咚落响,进去之后,两排衙役皆神色凝重,目不偏斜,连向来逛青楼的县官也端一副严肃的架子,身后是幅极大的海天日画,海浪汹涌,明日高挂,正堂最上挂一牌匾,上写“明镜高悬”四个端正大字。最右,有一席坐一中年男子,穿仪袍、着皂靴,一脸的怒意,眉间还存几分丧子的凄哀,正是户部尚书黄刚,他看自己的眼神似怒虎白睛,恨不能一口将自己咬成粉末。
县官拍惊堂木,问焉容身世,焉容一一回答,吐字清晰。
一旁的黄刚侧耳,心中暗想,林清誉的女儿,确实有行凶的动机,不管她是不是凶手,死了都不可惜。
堂审时,裙香楼的人证是张大嘴,他一身肥胆,又是块头极大,杵在哪里比衙役都威风不少,县官连连给他示意,他却不甚明白,只好亲自下堂,按着下官拜见上官的礼给户部尚书下跪。这样一来,张大嘴的气势也消散了。
县官原本接了裙香楼的钱财,也不好直接断定焉容有罪,只好腆着脸同黄刚道:“大人,据您府上所言,那姑娘去了有四五日光景,可裙香楼里的人都说林氏一直在楼里,独独昨个上午出过门,兴许凶手另有其人,又兴许,当真有长得模样相仿的也未必。”
黄刚一双阴鸷的眼落在县官身上,两手撑着大腿坐直身子,斜眼一扫外头,道:“无妨,昨晚有个自称是那女人的弟弟回到我府上,若是姐弟,肯定也认不差人,带上堂来。”
焉容松一口气,她没有弟弟,定是不会认错的,谁知大柱一上堂便盯着她的脸一直看,还未等县官问话就冲她大喊了一声:“姐!”
怎么能乱认啊,这是要出人命的!焉容急得慌忙摆手:“你认错了吧,我怎么会是你姐?”
“姐,我是大柱呀,你在裙香楼吃香的喝辣的,我和爹都在姜家村种地,虽然对不住你,可你过上了好日子怎能忘了我们呐!”大柱一脸委屈,却已经将眼神移了过去不敢再看焉容,他也心虚,也知道自己错了,可是人命关天,万一县官再派人抓他姐怎么办?怪只怪他太傻,天黑了没有等到宛娘,又傻乎乎地回到尚书府了。
“你说什么呢,我爹明明前任大理寺右评事,怎么会是庄稼人?”
大柱硬是挤出几滴眼泪,号道:“姐,你有妄想病怎么不肯承认呢,前些日子你还说你是公主哩,这会子又冒充官小姐,可不能当着青天大老爷的面说瞎话,会治罪呢!”
“你!”真是抖不清楚,说自己有妄想病?真是……焉容已经气得舌头打颤,真恨不能咬他几口,“你这毛头小子,怎可血口喷人?”
“看,姐你又装什么斯文人了,明明连大字都不识几个,全是听戏听出的毛病,你赶紧招了吧!”大柱幽幽别过一眼,假情假意地劝道。
“啪!”惊堂木一落,满堂肃然,县官抖着山羊须装腔道:“够了!公堂之上岂容喧哗!”见堂上顿时安静,他又向黄尚书投去笑脸,“黄大人您看如何是好?”
黄刚闷哼一声,随意挥了挥手,睨了焉容一眼:“上刑吧。”
“是是是,大人好主意。”县官先是奉承一番,朗声道:“大胆刁民,公堂之上岂容你等放肆,本官且赏你一百道笞杖吃吃,看你从不从!来人,给林氏除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