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房里出来的时候天已经暗了下来,黄昏涂过半方西天,暮色沉沉。焉容往天边望了望,不远处的亭子院落都笼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颇有古雅韵味,丝毫看不出商贾之家的金贵显扬,但并不是不讲究,屋檐廊子的图纹雕刻都十分精致,可谓低调奢华。
春桃看她朝着远处观望,随意道:“我刚过来的时候天还挺亮堂的,你瞧这会一出来就傍晚了。”
“比着前几日还算好的,这往后白昼更长,可有的等了。”焉容淡淡回了一句,看她眼神一沉便知她心里已会,笑问,“春姨娘平日里都做些什么事打发时间呢?”总不至于以后要时时缠在她身边等着抢男人吧?
春桃思索一会,慢悠悠道:“也不过是妇人家的一些杂七杂八的事情,绣绣花散散步,下个厨房赏赏景的,没什么稀奇事,姑娘呢?”
“我也喜欢做女红,偶尔得闲练练字弹弹琴,看点话本诗词,上来兴致再提笔写上一两句。”她如实说,到没有别的意思,却在他人耳朵里成了炫耀。
“姑娘会的东西可真是多,我们这些连字都不识几个的不能同你比,难为你在青楼那样纷乱的地方还能静下心,可真叫人钦佩。”春桃一番奉承,不知怎的,焉容却从她的话里听出了几分讽刺。
对方定是认得她的,不然也不会知道她的来历,焉容很努力地想了想也没有记起这位春桃,而对方知道她,大概是去年夏天的时候她住到崔府让人记下了,也真是难为春桃,能记上大半年。
只是等会要进去找焉泽,万一她一个嘴碎把她的过往抖搂出来,这让她怎么跟焉泽交代呀,到了敬书斋门口,焉容忙停下对春桃笑道:“正打算陪着幼弟多待一会,恐怕要耽误了你的时间,这样就不用你陪着我,多谢带路。”
“好好,你们姐弟聊什么我也不方便在一旁,原路可还记得?”
“记着呢,也不怎么复杂,还是你心眼好,肯陪我走这一趟。”焉容心想着,这人是真的热心肠呢,还是有别的目的?不过现在能松快地答应离开不跟着进去,倒是合她心意,站在门口等着春桃走远了她才进了屋子,思忖等会要怎么同林焉泽重逢。
一晃大概有十几天未曾见过林焉泽,焉容很是牵念,待到了书屋之外,听里头传来朗朗的读书声:“执大象,天下往。往而不害,安平泰……。”焉容稍等片刻,直等到他将这一小段读完才敲门。
一见是焉容,林焉泽赶紧起身相迎,欣喜全挂在眉眼之间:“姐姐可算是回来了!我等了大半天,本想去找你又怕扰你休息。”
他这消息倒是知道得及时,焉容随口一说:“没想到你这么快就知道我回来了,还以为能给你个惊喜。”她看林焉泽的身子骨不像之前那么单薄,脸颊上也多了些肉,看来是长身体的时候,再好好补一补定能长得更壮实一些,心里满是喜悦欣慰。
“是那位春姨娘过来告诉我的。”林焉泽咧嘴一笑,不曾注意到焉容骤然变化的神色,“她倒是不错,拿了不少东西送给我,对人又亲切,想来极好相与。”
“她还跟你说过什么?”焉容突然抬高了声音,身上的汗毛都快要竖了起来,她弟弟年纪虽然不大,但立场不应该改变,他当着她的面说她的情敌看着好相处,这不是刺激她吗?
“姐……。”焉泽声音一低,不敢再看她的眼睛,“她说你原先不是帮人做生意,是进了青楼……。”
焉容感觉自己被当头狠击了一棒,整个心脏都要挤压到一点上去了,难过压抑得生不如死,可还是强撑着同他辩驳,连声音都打着颤:“她说的话你也信?你是信我还是信她?”
“姐,她是不小心说漏嘴的,我一个劲儿地追问,她才……。”
“一不小心?你!”该死,这女人怎么这么诡计多端,看着绝对不是口无遮拦的莽撞之人,哪里会一不小心在个孩子面前捅出这样的事!
“姐姐不要生气,我什么都听你的,她说的话我也不肯相信,我姐姐自小读习圣贤之书,恭顺贞良美名在外,冰清玉洁,怎么会去青楼做……做那些事呢。”林焉泽不敢抬头看她,只低着头像认错一般,一时急得说话都有些结巴。
恭顺贞良、冰清玉洁……每一个词都好像刺一样扎在她的心上,焉容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手心紧紧地攥着帕子,眼泪也憋不住地往外淌,她是被气的,春桃啊春桃,她真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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