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的时候会做出一些掘仇人祖坟的事情,以达到报复的目的。
而名门望族家的祖坟更是被视作命根子般威严的存在,落地埋葬的时候都是请了风水先生仔仔细细的勘察选拔了优良地形方才下葬,若是一旦祖坟出事,那绝对是家族万分重大的事情。至于若因战乱火天灾等缘故不幸要迁坟,亦是相当注重,并有重大的仪式和措施用于保护先祖遗骸。
而二人此时要去的便是卢家祖坟所在地,为了是确定这卢家是不是已经迁移,若是祖坟不在,便可断定卢家肯定是迁徙了,否则这根基是断断不会去动的。
大晋国亡后,许多汉人士大夫受不了胡人的凶残暴虐,纷纷无奈之下自掘祖坟,背着祖先的骸骨千万里奔波,大多一路往南避难而去。中原地区原本六千万户汉民,经历一年的摧残,损失近半。有少部分逃亡成功,大部分死于战乱。
永嘉五年大乱之后,中原汉地一年里哀鸿遍野,除去少数有一些大晋国将士在亡国后坚守城池并凭借城池原本坚实的防守能力而守城成功之外,其余各地汉民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一路上从范阳城中心往郊外的山林,经过的尽是些破落的屋舍,甚至仔细嗅一嗅,仍然可以嗅到那一股血腥的味道。很多破落的门槛上有深黑色的干枯血迹,因为没有人清理,便留在上面无人理会。有些家宅里甚至还可以看见化去血肉的白骨,杂草似乎是吸食了血肉而长得分外疯狂,甚至有半人多高。但此时也多枯萎,只是即便枯萎着,依然看见它们挺拔疯长过的身姿。
破落的房舍无一例外掩埋在枯草从中,隐隐在一些较为干净的门户前吱呀着有哆嗦求生,没处逃命的老人和残废者。看得人心里发酸,城中心虽没落,却还有些人气。这越往城郊出来,败落的痕迹越发明显,看得人心里堵得慌。
王嫱儿不曾来过范阳,却能够从这些密集的屋舍想象大晋国在时,它该是怎么样的繁华。住在这些屋舍里的主人,大约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们忽然有一天会突兀的魂归九天,而侥幸活下来的却大多不得不背井离乡寻求新的活路。
“闵大哥,从前这里都有人住吗?”王嫱儿还是问了一句。
“嗯。”闵襄点头,脸色也不是很好,大约他也没想到竟然是看见这样败落的场景。
“半年多年来过范阳,那时候虽也遭受过战乱,但不至于这般荒凉。恐怕是糟了羯人的洗劫,才会这般不留生路。”闵襄的语气少有的在王嫱儿面前含着冰冷。
王嫱儿咬着唇,难以想象这里这么多的人家,到底是为何如今都沦落成这般。从范阳城中心到这里,看见的破落门宅不下几百户,算做简单的一户三四口人家,这便有近千人惨遭不幸。而这仅仅是这一路下来而已。
“范阳最盛时有十余万户人家,如今恐怕不过两千。”闵襄那拉着王嫱儿的手紧紧的握住,捏疼了后者手上的手。但她却没有喊疼,对比这些魂不知归在何方的人家,她何其幸运。
十余万锐减八成有余,难以想象到底是遭遇了怎样的洗劫才会沦落成这般模样。恐怕慕容荀能轻易攻破这些城池,也多半是因为城中没什么人的缘故了吧。但据说先时这里倒是有羯族兵马镇守,如今城破他们离去,恐怕走之前又把城里扫荡了一把。回想当初营里那些吃人的场景,王嫱儿的脸色便不由又白了几分。
行了半日,方才到了卢家祖坟所在地,令人失望的是坟场空空如也,恐怕卢家真的是走得一人不剩了。
“没想到范阳竟遭遇这般洗劫,连自秦汉便扎根在此的卢家也连根拔起。”闵襄怔怔的看着山坡道。
王嫱儿咬着唇,心里也是唏嘘不已。
不想失落之间,却听闻有人询问道:“二人为何徘徊在卢家坟地?”
二人看向来人,却是一名大约五十岁左右,身着灰色布衣的前辈。眉头的皱纹聚集成“川”字,面色有些苍黄,头发花白,但一双上眼皮已经皱纹横生的眼眸却出奇的泛着精芒,令他一下子似乎又从苍老中年轻了些许。脊背也是挺直着,倒与他的年纪有些不相仿。
“晚辈闵襄。”
“晚辈王嫱儿。”
“闵襄?”老者垂坠的眼皮一跳,似乎认得闵襄这号人物。
“一怒火烧羯人粮草,一夜斩杀胡兵三千的青年将领闵襄?”老者的语气说道这里含着一丝敬佩与狐疑。
王嫱儿听来却有些怔怔然,不想原来闵大哥还有这般作为么?却又举得正常,这本也是他一直在做的事情不是么?斩杀胡人,保卫汉民。
“怒发冲冠而为,侥幸而已。”闵襄并不托大。
“哈哈哈——好一句怒发冲冠而为,老夫卢聪,字奉贤。二位是寻我卢家人来的吧?”老者含笑捋这几根短须道。
闵襄二人相视一眼,果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本以为要失望而归,而今人却撞上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