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伙一抓住她就死搂着不放,还硬往他怀里按,像是想把她嵌合在他身上,永不分离似的。
“不会吧?又怎么了”林诗皓瞪着眼前齐家的白缀衫自言自语着,头顶清楚地感受着他抵着她头的下巴。不能否认被人家当宝贝一样地搂在怀里是件挺舒服也挺愉快的事,况且齐家的胸膛是她认识过的所有男人中最宽阔、最结实的,但是这个男人,每每在这样的拥抱中掺入难以忽视的“绝望”成分,让接受的人少不了一身的罪恶感。
她今天非但没有晚归,还乖乖地待在家里做了一堆家事,他又在难过个什么劲?难不成他会害怕停电?!
齐家终于肯松开她,但是两只手放在她肩膀上。他动了动嘴说了些话,可惜全数淹没在高分贝的管弦乐和吸尘器叫声中。
“你说什么?”林诗皓边大声问他,边伸手去关掉身旁的音响电源。
“我说”齐家加大声量和刺耳的机器声量对抗。“你常常这样吗?”话说完,林诗皓刚好拔掉吸尘器插头。
“常常怎样?”终于能好好地、轻松地说话了。
“爬到梯子上自己”
“换保险丝?”看齐家吞吞吐吐的,她干脆帮他把话说完。“很少啊,大厦的供电系统很不错,我也没有做家事做到这么忘情的经验停电只有几次吧。”
她自己换保险丝有什么不对吗?
“几次?每次停电你都是这样自己爬上爬下的在乌漆抹黑里?”
“不会乌漆抹黑呀,我有好几支手电筒。”林诗皓还是听不出问题的症结,干脆先挣开他去关电扇。
“你没有想过找人帮忙吗?”
“你觉得我一个人做不来吗?”她脸上的表情是“何必多此一举”
齐家语塞。
早知道这个女人不像其他任何人,她不向他要求工作、要求金钱,甚至在一开始就明白表示了她“不要”他。而其后每一次的相处,都只是一而再地证明著“她不需要他”这个事实。
或者,正确的说法是,她不需要别人,不需要男人。
可是他需要她呵!他需要看到她、听到她、碰触她,他需要知道她现在自信、快乐、平安、健康,他需要确定“她很好”
这样他才会“也很好”
齐家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他的喜怒哀乐已经操纵在另一个人的手上了。
“你吃过饭没有?”
齐家点点头,跟着林诗皓踱进厨房。
她从微波炉里拿出餐盒,打开放在小桌上,随即迫不及待地用调羹挖了一口看起来不怎么样的内容物。“我快饿死了!”她狼吞虎咽之后停下来喝水的空档模糊不清地说着。
为什么会是她呢?齐家有些失神地看着眼前女子连“优雅”的边都构不上的吃相。
五分钟不到,食物被解决完毕。林诗皓扔掉餐盒,抽张纸巾擦了嘴。又开了冰箱摸出两罐饮料,一罐给齐家,她自己则坐回原来的位置。
“想清楚了没有?”
“想清楚什么?”齐家听不懂她的问题。
“想清楚要怎么批评我啊!”林诗皓的语气听来像是“放马过来”
“我为什么要批评你?”齐家有些好笑地看她竖起的防备。
“知道我自己修电器、修保险丝的人不多。”林诗皓耸耸肩。“有些男人不是很能认同女孩子做这种事,他们的表情跟你刚才差不多。”她喝口饮料,拍拍齐家。“没关系,我很能了解。不过下回保险丝烧断,我还是会自己换好。”
原来她误解了他的担心,齐家松了口气。“那很好啊,只是你要小心点就是了。注意门户、注意安全,黑暗中隐藏了不少危险,尤其爬梯子的时候。”齐家伸出食指到她眼前。“千千万万要小心。”
“就这样?”
“你还想听什么?”齐家笑着看她一副还准备听下去的样子。“真的这么不习惯有人相信你能照顾自己?”
“是有一点啦!”林诗皓吐吐舌头。“我不是要证明什么“我不要男人照顾”的什么女权论点,只是单纯觉得自己能做的事,不必假手他人。”
“真巧,我也是这么想。”
厨房顶上的日光灯闪烁了一下,让他们两个人同时抬头向上看。
再下一秒钟,全然的黑暗再度包围了他们。
“喔哦!看来我换保险丝的技术得重修了。”林诗皓在伸手不见五指中站起身,打算去重复一遍刚才的过程。
“等等!”齐家在漆黑中准确地抓回林诗皓,要她看看窗外。楼下的大街现在交通乱成一团,号志灯全都不亮,对面的大楼也是整栋陷在黑暗中。“对你自己的技术多点信心吧,这回是电力公司的错。”
“好吧,我们等一下,大概过几分钟电就来了。”
他们等了不止“一下”他们等了半个多小时,电还是没来。开了收音机一听,才知道附近道路施工挖断了一条电缆,一时半刻内恐怕还不能修好。
“一个晚上报销了。”林诗皓咕哝着。“再见,你可以下楼回家去了,我要去睡觉了,晚安。”
“你都是这么打发停电的夜晚?”
“对啊,不然能做什么?”
“没想到你这么没创意。”
“谢谢夸奖。”林诗皓懒得翻白眼,反正他也看不到。
“要不要在睡前做点有意思的事?”
“你说说看。”
—
在林诗皓半空着肚子的时候,实在不适合带她到这种“有气氛”的地方。
人说pub是灯红酒绿、纸醉金迷,她对这家店唯一的要求,却只是有能让她填填肚子的东西。
林诗皓边啃着辣鸡翅,边对着一旁猛摇头的齐家咧嘴笑着。“不好意思,本姑娘肚子饿的时候,吃东西比情调来得重要多了。”
“早知道就带你去麦当劳,便宜多了。”齐家假装小器地抱怨着。其实一看她没吃饱早就心疼极了,哪里还会在乎停电的夜晚带佳人来品酒聆乐、畅聊心事的原意。
“这可不是我的主意。”林诗皓擦擦嘴,举起双手作投降貌。“有人自己提议要“做点有意思的事”我是跟来的。”
“算我的错,行了吧?”齐家忍不住伸手摸摸她的头,爱煞了她毫不做作、像极了孩子的这一面。“吃饱了?”一个人解决掉一整盘三式组合,也该够了吧。
“差不多了。”林诗皓拍拍肚皮,意犹未尽地舔舔嘴。“现在可以跟我介绍这家店有什么“有意思”的地方了吧?”
若说这是家pub,毋宁改称它只是家纯喝酒聊天的bar,甚至还带点小咖啡馆的家庭风格。齐家拉着她一路从家里步行过来正好对了林诗皓“热爱走路”的味口小巷弄里小小的招牌,进了门却发现分隔的包厢卡座几乎全满,齐家像是熟客,毫不费力就弄到了落地窗旁隐密的位置,可惜林诗皓肚子摆第一,还来不及欣赏品味什么,就先点了menu上最大盘的食物大坑阡颐了起来。
“其实也还好。”齐家抽了面纸,体贴地为她擦去嘴角沾上的酱汁污渍。“只不过是个挺适合谈情说爱的地方。”
“是吗?”习惯了他露骨的言词,林诗皓早已经过了一句暗示的话就被弄得口干舌燥的阶段。“那我们来错地方了。反正我已经吃饱了,现在可以回家睡觉啦!”
好不容易拉她出来聊聊,岂有吃饱就回家的道理?
“我有说我们是来谈情说爱的吗?”齐家不慌不忙地接口。
“是你介绍了这家“适合谈情说爱”的地方,我以为到什么地方就得做什么事嘛。”林诗皓耸耸肩,好像真的不知道齐家的“非分之想”似的。“那你倒说说,带我来这里是要做谈情说爱之外的什么事咧?”
被她这么一说,齐家纵有一丝一毫“制造浪漫”的遐想,也得假装没有了。“这儿有好音乐、好饮料、好灯光、好座位,没理由只让谈情说爱的人独享。”他振振有辞,其实心里在哀叹着怎会喜欢上这般没有情趣的女子。
“有道理。”林诗皓轻松地靠回椅背,沉浸在轻柔舒缓的爵士乐和空气中飘散的酒香混杂咖啡香中。“你常来这儿?”
“还好。”齐家不置可否,抓起林诗皓的手松松地把玩着。
“是来谈情说爱还是”被他三不五时碰来碰去习惯了,林诗皓由得他拉她的指头。
“你觉得呢?”
“我?”林诗皓压下对刚才问题莫名的求知欲。“我以前又不认识你。”
“那就不需要知道了,不是吗?”齐家答得有些心不在焉。皱了皱眉,翻过她的掌心,求证那与一般女性圆润柔滑相去甚远的触感。“当律师很辛苦吗?”他用眼睛和手指审视着那粗糙的纹路。
“几乎任何事都用得到手,不光是我的工作吧?磨了快三十年,别梦想和十七、八岁的女孩儿同样水嫩啦!”林诗皓还惦着他刚才不肯作答的问题,没有注意到齐家不舍的眼光。
“怎么不找个佣人?你负担得起的。”
“早跟你说过我习惯自己做自己的事,而且也没什么做不来的呀。”
“你就是那么坚持不让任何人帮忙?”他没来由地生起气来了。
“不是我不让人帮,而是真的没有什么需要别人插手的地方。”她不知道他在火什么。
“你从来就不累的吗?”齐家将林诗皓的双手包入自己的大掌中,举起来贴住脸颊。“从来不曾想过要偷懒、或是轻松一下?”从来没想过依赖任何人像是他?
“我很懒的,真的。任何事不到非必要时我是不会去做的。”林诗皓直视齐家的眼睛,想在其中找出他真正的想法。
“倚赖别人对你来说真的是那么可怕的事吗?”
“你能不能再说一遍?我听不懂。”
齐家有想抹一把脸的冲动。
如果林诗皓只是单纯因为某些原因而厌恶别人介入她的事,那很好解决。
但是这个大女孩显然不知“倚赖别人”为何物,甚至在她的语言中没有“协助”、“依靠”这类定义,说不定连“分享”都没有。
她一直都是一个人做着自己该做的事,这会有点麻烦。
对一个一心想要照顾她、陪伴她的男人来说,他的艰辛可能会加倍很多。
他必须教给她她从未曾感受过的东西。
齐家挪过她的手,在掌心处印上不容辩驳的一吻。
林诗皓傻傻地看着他这个带着强烈承诺意味的举动,不明白其中究竟有什么意义。
思绪却被突来的高亢语调打断
“好家伙!齐家你这烂人真的躲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