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段将军摇了摇头,叹道:“如今北国侵犯。诸事正忙,康儿怕是没有时间回来。”
我自己偷偷懊恼的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头,不过是段将军说要一家人好好聚聚,自己怎么就多想了呢?难不成对以往还有挂念?
突然而出的想法将自己吓了一跳,我不安地走至桌案旁,掩盖情绪的亲替段将军泡了杯热茶,递与段将军道:“爹爹说的事如儿放心上了,如儿会与皇上说说,看到时是否准允出宫探望娘亲一下,替娘亲贺贺寿。”我叹了口气。“自我进了宫。就再也未与娘亲好好说说母女间的贴心话了。”
我意有所指的说完,瞥了段将军一眼。他正端着茶盏轻轻对着呵气,新泡的热茶氤氲弥漫的散着雾气,将他的神色衬得模糊,看不清楚。
他地心中不知有没有愧疚。那应有的不仅是对我,对整个苏氏,更是对他自己亲生疼爱的儿子。
一口茶都未喝,段将军就放下茶盏,长长的叹了口气,定定的看着我,良久都未说出一句话,只是眼中波光闪晃,似乎脑中正思虑纷杂。
无边无际的沉默让我地脑中也凌乱了起来,看着段将军坐在自己面前,先前一直以为已经想通想明白的事情到现在反而迷乱糊涂了,心里不断的揣度,到底是因为我真的想放下仇恨而原谅了段将军,还是因为承哥哥,那个温雅如玉,曾经将我捧至掌心百般宠溺呵护的男人,因为他,因为我们之间曾经因为仇恨而有的伤害,因为事到如今我依旧的自责,所以,我原谅的段将军,也是企图原谅自己,希望自己不再内疚。
到了现在,看着段将军的脸,我是真的分不清了。
“如儿,当年地事,真地是对不起。”段将军终是开了口,眼睛依旧停在我的脸上,目光里面似纷扰陈杂,百种思绪搅扰“可是,我也是实在没有法子。”
我原本不安迷乱地心顿时无名火起,没有法子,害得我们苏家满门抄斩,一百多口人血流成河,蒙冤而死,竟就是因为他的没有法子。是对自己的权位没有法子,还是对自己的私心贪念没有法子。而我的原谅,只是对他所谓的没有法子的原谅。多么重的一种讽刺。我放在袖间的手不禁紧握成拳,长长的指甲嵌入皮肉的刺痛逼迫的我暂时平静了下来,听着段将军继续说下去,为他的没有法子解脱。
“如儿,我知道我对不起你,我知道你依旧怪罪着我,连我自己亲生的儿子到如今都无法原谅我,我有怎能祈求你的原谅。可是,当初拆散你们,是真的是没有法子的一种法子。那时,太后已经召见了我,要我想尽所有的办法送你进宫,必须送你进宫。我真的是不得不答应,位在朝臣,需以太后皇上之命为首。我知道你和康儿一直两情相悦,这样的离散是对你们地打击。可我只能如此。”
原来,段将军所谓的没有法子,是对我和承哥哥无法在一起的没有法子。其实,不是他的没有法子,而是我的,我的没有法子。我曾经沉浸在仇恨之中,无法放下。而无法放心的跟着承哥哥走,是我自己曾经地没有法子。倘若。我是甘愿,无论段将军是否的有无法子,最多,我只需随了承哥哥私奔而去。
而我,我不愿,不甘愿,我逼迫地自己没有法子。残忍的将那颗毫无设防的心伤害。
段将军顿了顿,站起身来,走到我面前,毫无预警的“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惊得我一时手足无措,扶也不是,不扶,他是承哥哥的父亲。让他这般对我下跪也不是。
段将军看出了我的矛盾无措,说道:“如儿,你不用扶我,你就让我这般跪着,以减我这么些年没日没夜的内疚懊悔自责,让我地心里好过些。我知道当年苏氏之事。你已经知道了,是我栽赃嫁祸给你的父亲,让你们苏府在顷刻之间变作地狱。这么些年,每日每夜,只要睡着,总会梦见法场上血流成河的场景,日夜纠缠,怎么也挥洒不去。每次看见你,我也想将所有的真相事实说与你听,可是。看着你纯良无辜的脸。我总是犹豫不决,说不出口。所以。我一度是想着将你如亲生女儿般的对待,当时还想着,如若你真嫁与康儿,让康儿好好待你,好好补偿你,这样我的心里也会好过一些。可是,无端端的生出这样地事来。皇上孝期已满,后宫冷淡,子嗣单薄,选秀不可避免。可我没想到太后一直都惦记着还在歌舞坊即将及笄的你,苏蓉儿。也许,你以为是我故意的调换,让你顶替我的女儿进宫。其实,不是。如若可以,我真的愿我自己的亲生女儿可以顶替你进宫,让你好好地和康儿在一起,弥补我多年的愧疚。可是,我是真的没有法子。”
我紧握的拳慢慢的松开了,手心中除了淡淡的血迹,还沁出密密的冷汗。
所有的一切,竟是如此庞大的一个布局。一个不容任何人退缩离场的布局,哪怕只是捏于他人手心中地一个棋子。
我冷冷地看着跪在跟前的段将军,不再顾及自己为何进宫,自己与承哥哥地分散,只想知道真正的原因。我没有掩饰心中的难受疼痛,颤抖着嘴唇问道:“我的父亲不是和你是世交吗,多年的交情,一直待你是挚友,为何,为何,你竟是如此的落井下石,执意迫害,一点都不顾及以往交情。”
段将军那张苍老的脸上已经渗出了汗,汇成一行一行的汗流,滑下,滴落,在他深色的衣袍上碎成若有似无的滴溅花瓣。
段将军轻轻启唇,没有一丝温度的淡声说道:“所有的一切争夺,包括宫闱之争,外戚揽政,朝野倾轧,都只因,皇图霸业。权力愈大,野心亦就愈大,愈发的贪心,希望揽政天下,无人能与相驳。”
我静静的看着他,没有接话,等着他自行说下去,说出所有我不曾知道也无法料想到的事实。
“先皇在时,太后就已经生出异心,想亲自揽政,成为大朝的第一女皇,且是要英明非凡,丰功伟绩。为了达成目的,太后首先要做的是排除异己,首先就是你的父亲,苏氏一族。因为,苏贵妃实在恩宠过剩,你父亲虽只是兵部尚书,并未真正揽握兵权,可他与诸将军关系甚密,威胁难以揣度,这些都让太后太难以放心。所以,太后觉得苏氏不得不除。当时,太后就找上了我,许与我无尽的繁华与至高的权力,而我,一时蒙了心,为了自己的权力利益,终是站在了太后这边,眼睁睁的看着你父亲被陈丞相嫁祸,却是没有给你父亲通风报信,也没有说出真相。这些事,让我如今真的是愧疚不已。”
我怔怔的听完,心内一时麻木,不知作何感想。
宫闱之中,身价利益总是摆在最前,这是无法避免的,似乎应是成为努力适应的事情。
连骨肉亲情都可以背叛,连自己的挚友都可以出卖自己,还有什么是值得可信的,还有什么是值得伤感多情的。
也许,早就应该拥有一颗铁做的心,无知无味,无疼无痛,什么都不惧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