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幅悲伤难抑的样子,而该是愤怒地表示,要“斩妖除魔”才对。
叶青篱轻轻一叹,声音又淡了下来:“六公子,天道无情,人道无常。你愿意清醒着你看这大好河山,还是自顾困守心中一隅,都是你自己的选择。而今,我只不过是选择告知你真相。”
“然而呢?”张六的声音颤抖,十指也忍不住颤抖起来“告诉我真相然后呢?”短短几个字说来,仿佛是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就连旁边楼船上等着的那些水手们看在眼里,虽觉这两人莫名其妙,可也觉得张六可怜得很。
“没有然后了”叶青篱的嘴唇微微抿起,只觉得自己的元神跳动得越发厉害,那泥丸宫之上,天地祖窍的缝隙已经被打开了一丝,只要再破出一点裂缝,她就能冲出这躯壳,回归本体!
“你、你”张六的嘴唇青白,终于从牙齿缝里蹦出几个字“那你是哪里来的妖魔?”
“我”叶青篱正要回答,忽然感觉到身边的气息有一丝不对。
她此刻正是元神力量疯长,即将冲破阻碍的时候,对周围的灵气异动也就格外敏感。
不等张六有所反应,叶青篱的手一伸,猛就拉着他往侧边一滚。
说时迟那时快,一支泛着锋锐白芒的羽箭带起一股暴烈的呼啸声,忽如闪电般,就擦着他们两个的身体嗖地钉入了河边渡口的木板上。
这一支羽箭直直透过木板有半尺深,那箭尾犹自轻鸣着颤抖,箭杆上的白芒也未散去。一股凛冽的肃杀之气从这青黑色羽箭之上透出,弥散在空气里,慑人心魄。
张六惊得脸色又是一白,低喝道:“什么人?”
敌人哪里会给他说话的时间?
就在他这呆滞的一瞬间,又是一支羽箭带着一股锋利气息闪电般射过来!
叶青篱忍着伤口裂开的疼痛,拉着这呆子也不起身,只一翻滚将他扑倒,顺势又往旁边躲了一躲。
然而这一次的羽箭来得太快,他们又都只是凡人之躯,叶青篱的反应就算再快也尚未突破凡人极限。那箭就斜斜从她肩膀边上擦过去,虽然只是擦过,然而那箭身上的白芒已是超越了凡俗的手段,只这一下,就几乎带去了她左臂上的半边皮肉。
张六才反应过来,慌忙就反身扑到叶青篱身上,将她紧紧抱在怀里,急道:“你你犯什么傻?”
这一声责问还未落音,就又接连有两支羽箭射来。这些羽箭从威力来看,虽然不是什么高阶炼气士的手段,可也绝非凡人能够抵挡。危机关头,张六几乎要绝望,叶青篱也无法再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
一切只如疾电迅闪!
眼见那两支叠在一起的连珠箭就要将两人射个对穿,忽然间,张六身上腾起一个流转着土黄色光芒的半透明圆形护罩。这护罩闪了一闪,到底还是两人罩在一起,挡住了这两支来势汹汹的羽箭。
“咦?”不远处岸边一棵柳树旁传来一道惊讶的声音:“居然有被动防御的极品法器佩戴在身上,张兆熙那个小子对你还真是不错。”
张六又是惊喜又是愤怒,他连忙抱着叶青篱站起身来,强自镇定道:“你是什么人?你敢对我出手,当心我大哥他、他不放过你!”
“哈哈!他不放过我?”来人大笑“还是先担心你自己吧!”
他弯弓搭箭,一拉弓弦,嗖地又是一支利剑射来。
这箭射在张六的土系护罩上,只射得这护罩微微颤抖,却半分也没有要崩溃的迹象。
张六立即就感到底气足了些,抬了抬下巴,虚张声势道:“你伤不了我,还是赶快退开吧!不然等我大哥过来,一定会杀了你的!”
“张兆熙那个小子现在还在永乐坊里醉生梦死呢!”来人嘲笑道“真是好一个纨绔哥哥,加一个脓包弟弟!嘿嘿,你以为有了这破护罩,我就对你没办法?哼!你这护罩再厉害也是有坚持极限的,等里面存储的灵气用完,你一个凡人,就算拿着极品法器在手上,又能有什么用?”
他一边说着,一边不间断地将箭射过来。
叶青篱在张六怀里挣动了一下,勉强挪动着右手去堵左手上的伤口,一边透过护罩向那人看去。见他身上并没有什么箭囊之类的东西,就知道他有着储物袋,身上装的箭支定然不少。
这个时候漱玉河旁边的人都受到惊吓,开始各自逃散了,一时间周围各种声音乱糟糟的。
叶青篱低声道:“六公子,你不能站在这里当靶子,还是快些回城吧。”
张六受她提醒,连忙就道:“你说的是。”
他本来是将叶青篱紧紧揽在怀里的,这个时候准备要走,就想将她横抱起。叶青篱被他这举动吓得不轻,赶忙阻止:“六公子,你这样做会使这护罩自动增大防护范围,会浪费很多能量。”
张六也顾不得奇怪她怎么会知道这些,眼见那人一支接一支地将箭射过来,虽然有护罩抵挡,但还是觉得心惊胆战。便急道:“那要怎么办?”
“六公子自行离去便是,不必管我。”叶青篱又微微一挣,皱了皱眉。
“不行!”哪想这个时候张六竟然不肯弃她“我背你走,你到我背上来。”
叶青篱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又推他道:“六公子,我如是要走,自己也能跟着你跑,不需要你背。但我没有必要跟你一起走,那人的目标是你,只要你离开,我自然就安全了。”
张六时常糊涂,哪想这一下却是精明了,又反驳道:“你跟我在一起,他那边看得分分明明。现在就算你离开我,他也未必会放过你。你看他射箭的速度那么快,到时候我们一分开,就算他只顺手给你一箭,你也肯定不能再躲开。”
叶青篱眼看着跟他说不通,脸色就是一沉,冷声道:“就算他给我一箭又如何?你也已经知晓,我根本就不是你心里的那个织晴,我是一个外来者,占据者,我甚至是妖魔鬼怪”
“你别说了!”张六忽然揽紧她,微一蹲身,一手揽到她膝盖上,就将她整个人抗上肩头,然后迈步往岐水城的方向跑去。
这一下位置变换,叶青篱身上的数处伤口好险没因为他这个大动作而全数迸裂。饶是如此,她左臂上的新伤也是血流不止,不一刻就将张六肩背上的衣衫染透。
浓浓的血腥味环绕在两人鼻尖,持弓追杀的那人大步跟在他们后头,不断将箭射出,那神情姿态,根本就像是猫戏老鼠一般。
叶青篱轻喘了一声,右手吃力地拍了拍张六的后背,勉强说道:“放放下我。”
张六根本就不理她,只是咬牙使出最大的力气,埋头往前面跑。
叶青篱看他耳朵上脖子上全都是汗,又听他呼吸越来越粗重,知道他平常根本就没怎么锻炼,这下着实跑得艰难。
她轻轻一叹,还是提气道:“张张六,你放我下来。我不是你的那个织晴,就算我死了,我的灵魂也可以再次逃脱,重新找人夺舍。你你何必为我这个恶人耽误了自己的时间?”
“你闭嘴!”张六难得强势一回,这一声喝出之后,他顿了顿,又道“就算你不会死,你还可以继续夺舍,但是,我的晴儿会死。哼你别自作多情,我根本就不是要救你,这是我晴儿的身体,我不会让她被别人伤害!”
叶青篱眼看怎么也说服不了这个顽固的家伙,干脆就不再说话,省得惹他生气,又浪费他的体力。
毕竟两人的价值理念全然不同,在叶青篱看来,织晴的灵魂都已经消逝了,这肉身也不过就是一具空壳而已,又有什么好保护的?毕竟现在不是平常,而是逃命的关键时刻。
又听追赶在两人身后的那人嘲笑道:“脓包果然是脓包,自身都不保了,居然还要顾着一个古古怪怪的女人!”
叶青篱虽然感觉到头晕目眩,体力渐渐流逝,可还是提着一股气反唇相讥:“你这样的人,却永远也不能理解何谓信念,何谓道义,何谓真情,何谓执着”她轻轻一笑,声音虽低,可身后那人既是修仙者,又怎会听不到?
虽然叶青篱自身也认为张六的做法蠢到了家,但这不并妨碍她去反驳同样是在嘲笑张六的这个敌人。
“可笑!”利箭不断,来人眼看张六离城门越来越近了,而保不准旁边就有认识这张家六公子的人,到时候若是有人把张兆熙叫来,他要再想杀张六,只怕就不可能了。
这人也是心急起来,忽然一把扣住三支箭,猛地加大灵力!
弓弦一放,利箭有若流星,箭头上的白芒甚至隐隐泛起了金色,猛就向着张六激射过来!
三支快箭连珠撞在张六的土系护罩上,竟然撞得这护罩剧烈摇晃起来。一圈圈波纹在护罩上有若涟漪般散开,最后这护罩虽然稳住了没有溃散,可上面的光芒却明显暗淡了不少。
叶青篱却只觉得眼前景象越来越模糊,元神更已到了脱离这肉身的边缘。
她吃力地扯住张六背上衣衫,断断续续道:“你这护罩最多、最多还能坚持一盏茶的时间,你”她的本意是要张六警惕起来,其实还是想尽最后一次努力,劝张六将她放下。
可张六却会错了意,只闷声道:“好,要死就一起死!”
眼看着城门在望,叶青篱闭唇不语,只隐隐逸出一声叹息。
此时天色将近傍晚,三月的阳光本就时常躲在云后,这时候的天际也不见晚霞,只是云色淡青,笼罩在水国浅韵当中,说不出是何种雅致。
这时候岐水城北门边上的居民们只远远看见一人大步奔跑而来,他的身上带着一个半透明的土黄色光球,这光球颜色暗淡,眼看着是一副摇摇欲坠模样。
有人也认出了张六,便惊呼道:“是张家的六公子!他他这身上可是仙法?后面追他的人是谁?那人好大胆子!”
也有人附和道:“还真是好的大胆子,我可听说张家的大公子是枫晚城城主亲传弟子呢,他追杀张六,张家大公子还不得将他撕碎了?”
然而那人利箭迫近,张六的护罩摇摇欲坠,张兆熙却一直不见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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