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依失神的眼瞳终于掠过一抹生气。接过食物、低下头,她很认真、很努力地将面条一口一口送进嘴中。
小蛮在一旁看得眼泪几乎要掉下来,她看得出来夫人正费力地和身体产生的排拒对抗,从来没见过有人吃东西要吃得那么辛苦,那么费力的。
过了极久的时间,那碗面终于吃完,蝶依拿起酪酥,咬紧牙关,撕一块放入
一阵猛烈的剧咳,接着刚才下肚的食物又都吐了出来。
小蛮急忙冲上前,拍抚着蝶依的背。
过了好久,直到胃里所有的食物都吐完了,蝶依才一脸惨白地细细喘息着。
“对不起”看着收拾善后的小蛮,蝶依虚弱地道出歉意。
小蛮低头工作,却是拚命忍住几欲夺眶而出的泪水,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夫人的身子根本撑不下去了,再这么下去,她迟早会死的!
死!她身子一震,猛然抬头,只见蝶依仰躺在床上,小脸灰白,气息微弱。
“夫人!天哪!”她摇晃着蝶依的身子,然而她已陷入昏迷。
小蛮惊慌地冲出帐外。“大夫!”她恐惧地喊道
“大夫!夫人到底怎么样了?”小蛮泪眼婆娑地看着苍老的医者。
医者摇头叹息。“没见过这么瘦弱的产妇,那肚子大得出奇,母体异常的孱弱,恐怕”大夫没出口的那个宇,教小蛮神色一黯。
再一个月就要临盆了,只是
她可撑得到那时候?
大夫走后,小蛮守在蝶依床侧。她看着夫人沉静苍白的容颜,心底为她叹息着。
在这里,没有一个人喜欢她,大家都因为她是谍者而深深厌恶她,单于冷酷无情的态度让底下的人更肆无忌惮地伤害她,虽然没有明目张胆,但刻意的冷嘲热讽和摆明了看好戏的姿态,仍是很伤人的。
当初小蛮接下照料夫人的差事,也是抱怨连连,为什么她得要服侍一个失了宠,甚至是等于被软禁的一名谍者。孰料愈和夫人相处,愈被她的善良与美好所吸引。
“这么美丽坚强的女人为什么要遭受这种命运?”她不过是效忠自己的国家罢了,又何错之有?况且她还了单于的孩子。
小蛮愈想愈替蝶依感到不平,望着床上毫无生气的女子,突然有股冲动窜上她的心
“侍女小蛮求见单于!”怀着忐忑不安的心,小蛮立在屠玡的帏帐外。
“去!去!单于正和瞒顿亲王商讨大事,别来烦他!”一旁的侍卫斥。
“可是我真的有要紧事!”小蛮捏紧拳头,急得大喊。
“有什么事等会再说。”
“不能等,再等下去蝶依夫人她”
小蛮的话还没说完,帐内就传出一声巨喝
“让她进来!”
小蛮一怔,随即恢复神志匆匆入帐。
“单于!”她跪在地上。
“你说蝶依怎么样了?”暴烈的吼声让小蛮忍不住抬头看,这一眼却让她几乎吓破了胆。她虽然见到单于的次数不多,但跟前这个严肃阴鸷的男人真是那个仁政爱民的君王吗?
他自己或许没察觉,但自从单于和蝶依夫人回来之后,真的憔悴许多,个性好像也变得暴戾了些
小蛮还陷在自己的思绪当中,屠玡已不耐烦地扯住她的手。
“你说蝶依怎么样了?”这次用了更强烈的声调。
小蛮被制住的手疼痛难当,含着泪,她说:“单于去瞧瞧夫人吧!她就快临盆了,肚子好大,身子骨虚弱得不成样,什么东西也吃不下。大夫说、大夫说,她恐怕挨不过去了”小蛮抽泣着,这回不只为了身体的疼痛厦为夫人可怜的景况。
屠玡身形一僵,忽地松开手,深受打击似地呆愣在当场。
“单于!求求您,去看看夫人吧!”小蛮哀求道。
屠玡瞪大眼,随即诅咒一声,迅速转身离去。
站在蝶依的帏帐外,屠玡止住了脚步。想见她的冲动,在此刻变成迟疑。
他真的敢见她吗?几个月来他日夜思念的人,不管用多少女人来麻痹自己,她的身影始终是他挥之不去的记忆,他怕见她,是恐惧自己那颗管不住的心
单于紧抿着唇,起伏的胸膛泄露出复杂的心情。
侍女哭泣的声音浮现脑中夫人快挨不过去了牙根一咬,他掀开帐门。
蝶依在榻上熟睡,他大步走到她床前,俯视她的那瞬间,心彷佛被利刃割开。
那么清瘦、那么憔悴,腹下隆起的肚子却又大得不可思议。伸出微颤的手,他粗厚的手掌抚过那原本泛着红光,现在苍白凹陷的脸庞,缓缓移下,落在那浑圆的小肮上。
那是他的孩子,在她体内成长,这个体认让他既骄傲感到无限的悲伤。为什么他们之间会变成这个样子?如果她只是个单纯的匈奴女子、如果
僵硬地抽回手,他的面容更形冷郁。
蝶依呻吟着移动身子,接着张开眼睛
眼前的男子是她想也想不到能再相见的人,是梦吗?作过太多相同的梦,竟也产生幻觉了吗?
她眨眨眼,再次睁开,看清楚男人严厉冷酷的容颜后,忽地一阵心痛,闭上眼,泪水无声地滑入枕巾。
“为什么哭?”屠玡住攫她的肩,显然被她的泪所激怒。
不容许她逃避,他掐紧了手,逼她面对他。
蝶依木然地看着他,一双失神的大眼毫无焦距。“你来做什么?”出口的是冰冷无温度的语调。
她冷漠疏离的态度让屠玡更加愤怒。
“你是故意的吗?”眯起眼,他恶狠狠地道。“故意把自己弄成这副要死不活的鬼模样,是故意要让我心软?”
他暴戾的指控令她一怔,随即她淡淡地绽放出一抹无奈的苦笑。
“我没这样想过,再说,你根本不会见我,我是死是活,与你何干?”
屠玡阴鸷着脸,语出讥诮:“心机够重,懂得以退为进,你要我来看你,这不是称了你的意了吗?”
她困难地抬起眸子,看向他无情的眼,究竟他是怎么看她的?
“怎么了?”见她脸色忽地变为惨白,屠玡心一软,忍不住伸出手想碰触她。
“我没事,单于请回吧!”
蝶依往后退开,缩在床角,低垂的眼对住自己的腹部,表感是闭锁的。
屠玡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我是单于,整个匈奴国都是我的,我要来就来,要走就走,没有人能左右我!”依然是不可理欲的霸道。
蝶依干脆闭上眼,不理会他。
“看着我!”屠玡怒不可遏,不允许她逃避。“她们说你不吃东西,可恶!瞧你瘦成什么样子,这样下去孩子会保不住的。”
孩子!?果然还是为了孩子!蝶依心头一片冰冷。
她摇摇头,绽出一抹哀绝的微笑。“别担心,就算要死我也等孩子生下来再说。”
他全身一震,骇然地察觉到她语气中的决绝,一股不好的预感攫住了他。
“我不会让你死的!你听到没有?”他用力抓紧她的头“我不准你离开我?”
她没有回答,空茫的神情看不出一丝求生意志,屠玡冲动地将她抱在怀中,低嘎地喊道:“你是在惩罚我吗?这是你的报复吗?”
蝶依坚定地将他推开“请回吧!单于,我想休息了。”
空虚的双臂僵凝在空中,相拥片刻的温香不见了,巨大的失落感向他袭来。他紧握双拳,僵硬地退下床榻。
“你不会天真的以为,我真能跟你一辈子躲在那局促且令人窒息的南方木屋内吧?我是属于大漠的,我有我的土地、人民,他们需要我!”冲动说出口的,是懊恼的解释。
蝶依没有看他,盯着肚子的大眼涌上水雾。
“当时唯一能夺回王位的方法,就是解除瞒顿和我之间的心结,我不得不这么做。”他再次心急的说道。
“你了解吗?”捧起她的脸,他深沉的目光凝视着她;“其实有什么差别呢?我还是单于,你依然是我的妻子,而且我们就要有孩子了,只要你愿意,我们可以停止这一切痛苦的相互折磨,还是可以回到往日的恩爱。”这是他的极限了,耻于出口的感情,他再也忍不住地说了出来。
蝶依扯出一抹苦涩无比的笑。
他真的这么认为吗?
他已经在她和权位之间做出了选择,甚至在瞒顿伤她时也能冷眼旁观。脸颊上的疼痛早已淡去,那双冷漠无情的男性眼眸永远镌刻在她心上。
真能回到过去吗?
“请你回去吧!”蝶依疲惫地闭上眼,再也不去看他。
屠玡伫立片刻,深深望着她,最后终于转身离去。
那天过后,屠玡每天都会在蝶依的帐中待上好一阵子。
她不理会他,他也不在意,只是静静坐在一旁,用一双深邃犀利的眼睛看着她。
看到她努力地吃下各种食物,全数呕了出来,他会皱紧浓眉,像是压抑着极大的痛苦。
夜晚,蝶依挣扎着从床榻上起身,困难地走出帐外,靠在柱子上仰望无垠的夜空。已经很久不曾走出帐外,痴重的肚子,压得她连站立都感到全身酸疼。
今夜,不知怎地,她突然有股想看夜空的冲动。
冷风夹带着沙尘灌进蝶依的肺里,她轻咳了几声,怎么也咳不出难以忍受的窒息感,她急促地喘息着,腹中的胎儿似乎感应到母亲的不适,也剧烈地踢动起来。
许久之后,腹中的翻滚稍稍告歇,蝶依双手支撑在帐沿,细细地喘息。
终于要走到尽头了吧?仰望白色神秘的月光,蝶依忽然有了这样的领悟这样痛苦、迷乱的一切,终于要结束了。
想到这里,她的唇畔竟不由自主地勾起一抹释然的笑靥。
“会着凉的。”背后突然响起低嗄的男声。
她没有回头,知道来人是谁,依然直视着月空。
“进帐幕去吧!”屠玡走到她身前,月光映照在他盈满关切的眸中。
她垂下眼。“你怎么来了?”这时候他应该在别的妻妾那里。
他听懂她话中的涵义,温和的眼瞳转为严肃。
“在你之后,我不曾和别的女人同房。”他以稍稍严厉的语气说道。
听着他奇异的告白,一抹晕红爬上她苍白的脸颊。
怎么可能!她别过脸,紧咬着下唇。
“是真的,我和她们睡在一起,却不想抱她们。”
他皱紧眉,再次强调。
他的话像一股热流,静静融化了她冰冻已久的心,莫名的,一股热气涌上她的眼。
“进去吧!你冷得打颤了。”他克制自己想拥她入怀的冲动,只是伸手碰触她冰凉的小手。
这次她没有痹篇他,柔顺地任他将自己的手握在他温热的大掌中。
“我想看看月亮,以后可能没有机会了”她淡淡微笑道。
握住她的大掌忽地僵硬。“说什么傻话?”他强烈地斥责着。
蝶依毫无畏惧地对上他严厉的眼,小手扶在他胸膛上,柔声道:“好好照顾我们的孩子,不要让他因我的出身,而有阴影存在他心中。”
屠玡听到这话只感到彻骨的寒冷她在交代遗言。
“别说了!照顾儿子是你的责任,我不管!”他激动得捏紧她的手,面目变得扭曲。
蝶依无言,带着一抹哀凄的微笑静静瞧着屠玡。
“我不会准许的!”他怨声道,狠狠瞪着她。接着,他不顾她的反对,将她整个人腾空抱起,走入帐中。
“放我下来,我很重的!”她发出抗议。
“别吵!”他不耐烦地吼回去。
将蝶依放在床榻上,细细盖好被子后,屠玡跟着爬上床,占有性地圈住她瘦弱的身子。
一整夜,他不曾放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