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亚云很自然地按着方正堂空出来的那只手。“我现在不缺任何物质上的东西，只是我需要很多很多的精神支持。谢谢你，如果没有这几天你的陪伴，我可能早就崩溃了吧。”

    方喜柳的手死命瞪着孙亚云的手。算她小气，可是她觉得孙亚云是故意的！孙亚云在下马威表示和方正堂的亲近与紧密。

    孙亚云的目光淡淡地扫向方喜柳。老实说，她怎么看都觉得方喜柳配不上方正堂。拜托，她这么胖又这么丑，如果不是为了顾及方正堂的颜面，她真想告诉方喜柳实话，要方喜柳不要再缠着方正堂了。

    方正堂可以感觉到彼此之间微妙的关系，他不着痕迹地将被孙亚云握住的手抽开。“这是我应该帮忙的。”这个动作宣示着，他们之间已经只是朋友。

    “没有什么应该的。”孙亚云说。“你又不欠我什么，哪有什么是应该的。”孙亚云暗示着。她不相信方正堂对她没有旧情，要不然怎么会这么多天都一直陪着她。孙亚云打算让方喜柳知道这种情况。

    “我是你现在唯一能联络上的老朋友，当然是应该的。”方正堂很小心地应对着，不希望伤了孙亚云，也不希望让方喜柳误会。

    一听到这话，孙亚云突然之间干呕。

    “你还好吧？”方正堂紧张了，方喜柳也吓一跳。

    孙亚云冲到厕所，用力地呕着，干呕的声音，听了让人心悸。

    方正堂放开了方喜柳，跟着冲到厕所。“没事吧？”他拍着孙亚云的背。

    方喜柳腿短，现在才跟到厕所，她看着方正堂就这样陪着孙亚云蹲在马桶前。方喜柳咬着唇，难过地发现，里面其实没有她挤进去的空间。

    孙亚云真的吐出了些什么，那种酸臭的味道，连方喜柳都隐隐闻得到。

    “要不要去看医生？”方正堂问孙亚云。

    孙亚云一手撑着方正堂，一手按冲着马桶的水，虚弱地摇头。“我不想出门，不想离开这间房子。”

    方正堂笑笑地说：“我又不是赶你，我是要带你去看医生。”他亲切又温柔地对她，像是完全不在意那让人作呕的味道。

    “不要。”孙亚云坚持地说。“我在房间躺一躺就好了。”

    说着，她伸出手来，话都还没说，方正堂就知道她的意思了。“你等一下，我去拿毛巾给你。”

    方喜柳看他们两个之间的互动，看得心里头更酸。

    她不知道孙亚云有多少是假装的，但是他们之间曾经有过的感情，一定不是假的，所以才能有这样的默契。

    方正堂体贴地把洗好的热毛巾递给孙亚云。

    “谢谢。”孙亚云却“不小心”地把毛巾掉下去。“对不起。”孙亚云说。

    “没关系。”方正堂及时地接住毛巾，没让毛巾掉在地上，不过他还是体贴地把毛巾拿去重洗。

    孙亚云的眼睛瞄向门口的方喜柳，嘴角微微地带起了一抹笑。不过只有一下下，她就把视线转了回去，仿佛方喜柳其实并不是个值得在意的人一样，然后她就优雅地弯下腰来漱口。

    方喜柳鼓着腮帮子，呕得也想去吐一场。

    方正堂等在旁边，等孙亚云漱好口，再度把毛巾递给孙亚云。

    因为刚刚孙亚云掉了毛巾，所以这次他主动帮孙亚云擦了擦口角。

    方喜柳看到这一幕，眼泪都快掉了。呜！呜！呜！

    “谢谢。”孙亚云的手趁势环上了方正堂的腰。

    她就是女王。高傲的她，要男人臣服；但是柔弱时候的她，却要男人心疼。

    即便方喜柳在旁边气得要死，酸得要命，但是她也不得不承认，孙亚云的一举一动，都流露着我见犹怜的姿态。

    唉！如果她真的要跟孙亚云斗，最后一定会输吧。

    孙亚云和方正堂两个人一站出来，就是登对。虽然她明明就是正脾女友，但是看起来却像是莫名其妙跑出来的第三者。除了酸、呕、气之外，方喜柳扁了扁嘴，更多糟糕的感觉是沮丧。

    “我好多了。”孙亚云说。“我想去房间躺一躺。”

    “好。”方正堂扶着她，要往门口走。

    就在他转身的时候，对上方喜柳黑澄澄的目光时，他才赫然警觉，方喜柳一定受伤了。

    “亚云人不舒服。”方正堂赶紧解释。

    “嗯。”方喜柳忍着快哭出来的情绪，笑了一笑。“那有什么是我可以帮忙的吗？”

    “没关系，我先扶她去床上。”方正堂说。

    方喜柳就这样眼睁睁地盯看着方正堂陪着孙亚云进房间，她虽然跟在两个人的后面，但是并没有随着他们两个进房间。

    “我想喝水。”孙亚云跟方正堂说，那声音温柔又好听。

    方喜柳咬着嘴唇，不想看下去了，干脆转身回到客厅。

    到了客厅的她，一个人曲着双脚，半躺在沙发上。

    眼泪下争气地掉了下去，她眨了眨眼，忍着不哭出声音。

    房间内，方正堂替孙亚云倒了水，孙亚云接过水杯的时候，眼泪也同时掉了下来。

    “怎么了？”方正堂愣了愣。

    “没事。”孙亚云这样说。可是眼泪却越掉越多。

    “别这样。”方正堂皱了眉。他对孙亚云突然这样哭，完全没辙，随手找了卫生纸给她。

    “对不起。”孙亚云接过卫生纸后，这么和他说。

    “你跟我对不起什么？”方正堂一头雾水地问。

    “我一定让你很困扰了吧7”孙亚云咬了咬下唇。

    “我说过了，帮你是应该的。”方正堂有点不明白孙亚云的意思，因此选择了最安全的回答。

    “我说的不是这件事。”孙亚云嘴角牵起一抹苦笑。

    方正堂看着她，并不作声。

    “我的身分，一定让你现在的女朋友很不舒服吧。”孙亚云评估时机应该成熟了，所以决定说破。

    方正堂一笑。“没关系，这是我们两个的事情，我会自己解决。”

    他聪明地暗示，他和方喜柳才是“我们两个”

    孙亚云看了看他，最后说道：“你刚刚照顾我的时候，让我想起我们分手的那一夜。”

    她想把方正堂抢回身边。

    除了自信外貌比方喜柳出色之外，她也相信她和方正堂的那段旧情，以及现在惹人怜惜的境况都是她的优势。她企图打动方正堂对过去的眷恋。

    孙亚云说道：“我们分手之后，其实仍然有人愿意像你那样的照顾我，但是他们总不能让我忘记你。”

    孙亚云这么说了之后，方正堂大概可以猜出孙亚云这么说的意思。

    他平静地笑了笑。“不用忘记我啊，结交下一个，并不是为了遗忘上一个。就像我不曾忘记你，我也始终关心你，转变的只是关系，不是记忆。”

    “共同的记忆，不能使关系继续延续吗？”孙亚云晶亮的双眸注视着他。

    方正堂笑笑地说道：“因为有那些过去，所以今天我们才是朋友啊。”

    孙亚云难过地红了眼眶，握住了方正堂的手。“我也很高兴我们今天还是朋友，但我也很难过，我们今天只是朋友。”

    孙亚云沉沉地叹了一口气。“我有时候真的很希望我们不曾分手过。”她说得好缠绵。

    方正堂看着孙亚云握上来的手，心里百感交集着。

    孙亚云眼巴巴地看着方正堂。“我现在比那时候懂事了，真的！”

    她想保证，如果是他们现在谈恋爱，会比以前好多了，不会像以前一样，在不断的争执中，消磨掉彼此的情感。

    方正堂友善地拍了拍她的手背。“现在的你很好，值得很好的男孩子。我希望你能顺利离婚，有一段新的开始，就像我一样。”

    方正堂的话已经暗示得很明显了，他没有要和孙亚云复合的打算。

    当初孙亚云开口要分手的时候，他内心除了难过之外，其实还松了一口气。事实上，爱情是在分手之前消失的。

    以前的他们，彼此不适合，至于现在，不管适不适合，他并不想在意，因为现在他已经有方喜柳了。

    “如果你真的有好的对象，我当然会祝福你。”孙亚云酸酸地说着。

    “那你真的要好好地祝福我了。”方正堂温柔地笑开了。

    “她哪里好？”孙亚云尖着嗓子。“你们才相处几天，你怎么这么肯定她有多好？这么肯定她是你要的？你们能累积多少爱情？”

    方正堂沉默了半晌后，笑了，眼角眉梢都有一种光彩与温柔。“这把年纪，虽然恋爱谈得不多，但是说什么地久天长的话，应该都会让人觉得好笑吧。所以诚实地说，我对以后什么也不知道，我脑葡定的只有现在。现在一想到她，就会快乐地想笑。”

    孙亚云的心口痛得像是被刀割着一样。很痛！很痛！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输在方喜柳的手上，现在再说什么，都只是让自己更加难堪吧。

    孙亚云松开方正堂的手。“去找她吧。”孙亚云倔强地勾起一抹笑，困难地说着。“我祝福你。”

    方正堂轻轻地说：“谢谢。”

    “我想睡觉。”孙亚云忍住泪，说道：“所以请你离开我房间的时候，帮我关上灯，关上门，让我好好地睡。”

    她要一切黑暗，一点光都不要，那会照疼了她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