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端着茶杯的小手皓白如雪,顺着粉紫撒海棠花纹的刻金广袖往上看,正是郁心兰那张眉目如画的芙蓉面,她嫣红的唇瓣一张一嗬地道歉,“都怪媳妇年轻不经事,忘了您说了那么久,嗓子必定干渴吧?难怪无法唱诺出声,来来来,请大娘先用杯茶润润嗓子。”
甘夫人故意闭嘴装哑巴,只当自己是给死人磕头,没曾想被郁心兰揭穿了,暗恨咬牙后,也只能顺坡下驴,喝了口茶,再磕一个头,这一次的时间长了许多,因为她要呼三遍“长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待礼成,长公主叫“平身”,甘夫人腾地就窜了起来。赫云连城非常配合地上前见礼,“请大娘安。”
甘夫人重重哼了一声,瞪了赫云连城和郁心兰各狠狠一眼,火烧屁股似的冲出了静思园。
长公主长叹了一声,神色间有丝不豫,冷着声问郁心兰。“你可知错?”
郁心兰低眉顺目地聆听训导,“兰儿知错,还请母亲多多教诲。”
“到底是一家人,何必一定要撕破脸?甘夫人吃了这一亏,暂时寻不到你的麻烦,却可以寻你的奴婢麻烦,你若失了左膀右臂,谁来帮你做事?”
郁心兰小脸变色,慌乱地跪下,肯请道:“还请母亲指点一下。”
长公主即便是有什么手段,也不能当着满屋丫头婆子教媳妇不是?她本就是因被媳妇逼着拿了回长公主的架子,心中不舒坦,因而想教训郁心兰几句,找补回来。当下含糊道:“让你的人这阵子老实点,若有任何行差踏错,不守规矩的地方,不必甘夫人来挑理,我便第一个不饶,免得被别人发作了,丢了我的脸面。当然,若是有人想往你或你的人身上拨脏水,你只管来告诉我,我总归是会帮你找补回来的。”
郁心兰恭顺地聆听训斥,长公主心气总算是顺了些,又安抚几句,扶着纪嬷嬷的手走了。
赫云连城忙扶助妻子的腰走回内室,去净房清洗一番,他才踱到内室,看着郁心兰,默然不语。
郁心兰略带点委屈地回往,赫云连城终究是瞧着心软了几分,轻哼一声在她身边坐下,问道:“刚才为何不让我替你求情?”
方才跪在长公主面前,郁心兰的确是有些撑不住了,昨晚才初经人事,今日本当好好休息,可这一上午鸡飞狗跳的,她哪有休息,可是长公主婆婆心气不顺,总得让婆婆发泄发泄,若那时相公帮她说话,长公主知会更生气,没哪个婆婆会喜欢能左右自己儿子的媳妇,因而郁心兰才会拦着赫云连城求情。
不过这话对赫云连城就要这么说:“今日我行事鲁莽,母亲训导得极是,我当儿媳当然要聆听教诲,怎能因为一点点小劳累就让母亲回避的道理。连城,我知道你心疼我,可这样会让旁人认为我持宠而娇,不敬婆婆。”
连城听着这话脸色总算是缓了下来,搂着她小歇了片刻。
用过午饭,歇了午,紫菱服侍着郁心兰梳洗完毕,禀道:“安妈妈的兄长一家,上午便来了,婢子让他们先在二门处候着,安妈妈刚才让婢子来请大奶奶示下,您是今日便见了呢,还是先打发他们回去,改日再见?”
折腾一上午,居然把这事儿忘了,郁心兰忙问:“中午可让人送了吃食过去么?”紫菱笑道:“婢子自作主张,给了安妈妈二钱银子,说是大奶奶赏的,让她去厨房定菜。”
郁心兰这才安下心来,笑了笑道:“做得很好。先请安妈妈进来,我有话问她,对了,大爷去哪了?”“大爷只说出府办事,饭前回来。”
腿还没好就四处乱跑,郁心兰边担忧地嘀咕几句,边去窗前的小榻上坐下,紫菱奉上茶水,安妈妈进屋行礼。
郁心兰给安妈妈赏了坐,打发锦儿在门口守着,这才问道:“我知道妈妈是官家千金,这些后宅院里的是非想是经历不少,我今日有些莽撞了,不知安妈妈有何看法?”顿了顿又笑道:“尽管直言,我就是怕着日后大娘要寻我错儿。”
安妈妈听大奶奶提起自己从前的身世,有一瞬间的黯然,随即又知道既是主子的考校,又是主子给自己的一次表现机会,忙定下神,思量片刻后才回道:“回大奶奶的话,老奴觉得这回的事,甘夫人失了脸面又没达到目的,必定会恨上大奶奶您,之前长公主所言极是,甘夫人寻不到您的麻烦,可以寻这院子里任何一人的麻烦,照样可以冠个纵奴行恶或是驭下不严的罪名。”
郁心兰微微一笑,这些安妈妈不说她也知道,因而没接话。
安妈妈则继续道:“若想避开这些,就得想法先换了甘夫人的耳目。”
这才是我想知道的!郁心兰露出几分倾听的兴趣。
“侯府的家奴不少,多半管着侯府上下的重要差使,因而侯爷才会这般放心将后院交予甘夫人打理。但甘夫人主持中馈二十余年,必定也收买了不少,但家生子中投靠甘夫人的,平素难以看出。老奴知道的,除了大厨房的管事媳妇都是甘夫人的人之外,还有内院总管冬顺,冬顺娶了甘夫人的陪嫁丫头红穗,在年前才提上来的。冬顺是侯府的家生子,平素倒是很公正,不过有个毛病,喜欢小赌几把,但没误过差事,所以侯爷也未曾说过他什么。”
郁心兰眼睛一亮,若是因赌误了差事,侯爷就不会纵容包庇了吧?只是扳倒了他,却不一定能换上自己的人。
安妈妈见主子听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便再进言道:“总管这样位子,侯爷是决不会允许提拔任何夫人奶奶们的陪房的,必定也是在侯府的家生子中选。若是冬顺下去了,平安、贺允、杨诚三人提拔的可能性最大。”说罢看向大奶奶。
郁心兰脑中灵光一闪,问道:“贺允是贺尘的什么人?”“嫡亲的大哥,长贺尘十岁,今年三十三,有两个双生子贺文、贺武,都是十六岁的年级。还未许对象。”
这是暗示我许个丫头拉拢?郁心兰到底是现代灵魂,最恨这年代的盲婚、哑婚,不禁沉吟片刻,方道:“这事儿我得寻思寻思,一来选谁去,二来不能过于急切露了痕迹,再则要先暗中定下亲事,却又不能显露。得等贺允真的升为内院总管后,再来议亲,否则甘夫人必定不允。”
安妈妈面露崇拜之色,“大奶奶真是心思细腻,想来厨房那边大奶奶早有盘算。”
郁心兰笑道:“妈妈其实才是真真心思细腻的,我还没动呢,你就知道我要办了大厨房。想来一开始妈妈总派巧儿和小茜出院子办差,应是有所打算了吧?”
听到大奶奶终于问起这话,安妈妈忙答道:“老奴是看着这两个丫头不太安分,索性放她们去闹,只要卖身契还在大奶奶手中,想拿捏她们,不是轻而易举么?”神色仍是恭敬坦然,并未因郁心兰之前的赞赏而暗喜得意,郁心兰又满意了几分。
郁心兰正想将这两丫头塞到二爷、三爷的院子里,没事给二奶奶、三奶奶添点堵,免得她们平日太闲总想着对付自己。
于是道:“这两丫头相貌都是上乘的,便是给府中的爷们当个姨娘也是使得的,可总得能给我递点消息才成,别我想方设法抬举了她们,她们反倒将我给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