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茶说笑,想来便是来给君琳添妆的各位叔伯婶子们了,君璃虽不认识她们,却并不妨碍上前屈膝给大家见礼,口称:“给各位伯母婶子请安。”
当中一个穿暗红销金福禄寿喜纹大袖衫子,约莫四十来岁的妇人先就笑道:“前儿听大嫂子说璃侄女如今越发出挑了,我先还将信将疑的,今日一瞧,方知大嫂子所言不虚,璃侄女果然跟换了一个人似的,让我都有些不敢相认了。”
旁边两个妇人笑着附和道:“先头大嫂子那般出挑爽利的一个人,我们先还在想,璃侄女竟是半点也不像先头大嫂子,谁知道今日一瞧,活脱脱与先头大嫂子一个模样儿了!”
君璃忙笑着谦虚道:“伯母婶子们谬赞了。”与众人寒暄了一会儿,方问一旁服侍的君琳的丫鬟:“三妹妹可在屋里,我来给她添妆的,你去把三妹妹请出来吧。”
那丫鬟闻言,一脸的难色,片刻方小声道:“小姐身体不舒服,怕是不能出来见大小姐了……”
君璃忙道:“三妹妹不舒服?既是如此,我进去瞧瞧她罢。”说着便要越过那丫鬟往里走。
“大小姐,我们小姐她是真的不舒服,您还是别进去了罢,省得过了病气……”直急得那丫鬟差点儿没哭出来。
君璃见此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只怕君琳身上不舒服是假,心里不舒服才是真罢?也就难怪她的映月阁从屋子的布置到众伺候之人的表情,都没有一丝半点主子即将出嫁的喜气了,主子心里不乐意这门亲事,谁还敢做出高兴的样子来?
便也不再坚持要进去,而是接过晴雪手中的匣子打开,命那丫鬟:“既然三妹妹不舒服,我便不进去打扰她了,你将这些东西拿进去,告诉她镯子和簪子是我给的,项圈是二房的大爷给的,就说这只是我做姐姐和大爷做哥哥的一点小小心意,请她不要嫌弃简薄。”
丫鬟见她不再坚持进去了,如蒙大赦,忙应道:“大小姐放心,奴婢一定会把大小姐的话带到的。”说着屈膝行了个礼,进了里屋去。
旁边众叔伯婶子将君璃与丫鬟的对话听在耳里,都“小声”窃窃私语起来:“璃侄女这样,才真是有大家风范呢,不像那对母女,咱们虽不是外人,到底也是登门来给她女儿添妆的,她却只出现一面,便将咱们扔在这里,做母亲的这样,做女儿的也是,亲姐姐来给她添妆,竟也能避而不见,也不知道做母亲的到底是怎么教的……”
“咱们再坐坐也就走罢,省得人家还以为咱们死乞白赖的巴着她们呢,若不是瞧在都是一个老祖宗的份儿上,当咱们愿意来受这嫌气呢,也不瞧瞧她们如今都是什么名声……”
“是啊,逼嫁原配嫡女,逼着出继原配嫡子,自己女儿被陌生男人抱在怀里……啧,这哪一桩哪一件是说出去很光彩的?若不是瞧着一个老祖宗的份儿上……”
众人都是聪明人,虽并不清楚君璃何以这般突然的被许给了宁平侯府的大爷,却并不妨碍她们私下猜测,那容大爷是杨氏娘家姐姐的继子,他又是那样的名声,这门亲事又定得这般急,连三书六礼都没有走全,若说这其中没有猫腻,谁信?便都自然而然将账算到了杨氏头山,以为是杨氏撺掇的君伯恭,这才有了‘逼嫁原配嫡女’之说;至于君珏的被过继,就更好理解了,堂堂嫡长子都被过继了,以后再没继承家中产业的资格,谁才是最大的受益者?当然是如今的嫡长子君琪,显然此事也是杨氏撺掇的,不得不说,杨氏这次是躺着也中枪了,只是众妯娌已在心里认定了的事,又岂是轻易更改得了的?
最后说话的那个妇人话还没说完,已被一个声音尖叫着打断:“你们既然不愿意来,就立刻给我走,当谁很愿意你们来呢,没的白脏了我的屋子!”
声音的主人不是别个,正是君琳。
君琳穿着一身白底绣细碎梅花的家常小袄,月白色的软绸裙子,整个人比年夜饭上君璃见到她时,又瘦了一圈,瞧着丝毫新嫁娘的羞涩与喜悦都没有。